衆人進到屋內,胖子教婢女吩咐廚房烹炊飯菜,自己搬開凳子熱情招呼衆人落座。
祝小慶見胖子如此殷勤,揶揄道:“呦,你今兒是從蔥地裡過來了,還是太陽打竈火門出來了?當初在烏角別院可沒見你如此勤快過。”
胖子嘿嘿一笑,斜眼看了雲羿一眼,見他不動聲色,又拿過酒壺逐一爲衆人斟酒。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貧道飽讀詩書,深受孔孟君子仁風薰陶,決不與你同流合污、沆瀣一氣。”莫陸離壞笑打趣。
“此次大家爲我沒少奔波,我也沒什麼好答謝的,敬大家一杯吧。”胖子自斟一杯,裝模作樣地擡臂掩袖一飲而盡,隨即將空杯傾斜示與衆人。
雲羿舉杯飲盡,他了解胖子的脾性,胖子會記別人的好,但他並不太會表達謝意,而且也很少向人致謝,他之所以這麼做,還是擔心他會責備他之前魯莽行事。
“這酒怎的如此酸澀?”汪小姝抿了一口後黛眉輕皺。
“你這傢伙,給我們喝的怕是馬尿吧!”祝小慶直接吐掉了酒水。
莫陸離雖然皺着眉頭,卻未將酒吐出,“倭國乃是貧瘠之地,所產糧食供人果腹尚且不足,怎會用來釀酒?想必咱們這杯中之物乃是以野果發酵製成。”
莫陸離所說乃是正解,胖子衝他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雲羿接口道:“扶搖子所言不差。不呼國乃靠海小邦,少有能夠耕作的土地,百姓多以出海捕魚爲業,近年來又海嘯地動頻發,多地受災嚴重,之前又與北方的邪馬臺國交戰,國本大傷,能有這酸澀果酒已經很是不易了。”
衆人皆知雲羿流落海外時就在不呼國,他對不呼國的情況瞭如指掌,聽他如此一說,倒也不再爲此喋喋不休。又問胖子是何時傷愈的,胖子只道一個月前就醒了,半月前就能下地了。
待得婢女端上晚飯,衆人吃過之後,胖子吩咐婢女爲衆人收拾臥房,待衆人下去歇息。
出屋之際,胖子揪住了雲羿,莫陸離等人只當胖子有別的話要對他說,便先行離開。
雲羿不等胖子發問,道:“放心吧,她們孃兒倆好得很,只是擔心你的安危,明日一早我便讓雲嵐帶你去躬臣國。”
“急也不在這一時,改日再去也行。”胖子口是心非地應聲。
雲羿自懷中取出裝着補氣丹藥的瓷瓶遞與胖子,低聲道:“這裡面有兩枚補氣丹藥,任何一枚都足以讓你晉升太玄,你且收好,一枚用作提升修爲,一枚留待日後備用。”
胖子愕然道:“你已得了太玄修爲?”
“那倒不曾,這是給你的,這兩枚丹藥彌足珍貴,一定要收好。”雲羿叮囑道。
“咱倆一人一個。”胖子看着裝着丹藥的瓷瓶說道。
“我現在要它沒用。”雲羿搖了搖頭。
胖子沒問雲羿爲何要補氣丹藥沒用,他只知道雲羿既然說是沒用,那便是真的沒用,也不客套推辭,痛快的收入懷中。
雲羿跟隨婢女來到客房,唸經過後躺下歇息,到得五鼓天明起身洗漱。
門外響起敲門聲,雲羿以爲是婢女來伺候他洗漱的,他不需要人伺候,卻又因爲語言不通而不得讓對方退下,只得前去開門。
房門未上門閂,外面的人不等他開門便主動推門而入,來的並非侍女,而是端着早點的飛鳥緣。
雲羿見來人是她,頓足盤挽道髻:“你怎麼起來的這麼早?”
“醒來就聽說你們昨夜就到了,我就起來了。”飛鳥緣走到桌旁放下托盤,“你先吃點東西,我有事要與你說。”
雲羿插上髮簪之後走到桌旁拿起一塊粟米餅子,“何事?”
“卑彌呼來找過你。”
“卑彌呼?”雲羿將咬嚼了一口的餅子又放回托盤,疑惑道,“她來找我做甚?”
飛鳥緣搖了搖頭:“她沒有說,只留下了這個,讓我等你再來的時候交給你。”說着自懷中取出一個小木匣。
雲羿接過木匣打開來看,木匣裡放着一塊木牌,其上用木炭棒寫着“請付丙丁”四字,此外,木牌上還有輕微的靈氣波動。
飛鳥緣不曾打開木匣看過,見到木匣裡是塊木牌,很是不明所以,問道:“她這是什麼意思?”
“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弄巧成拙,現在自食惡果,來求我了。這木牌上有她的一絲靈氣,投入火中後她就會有所感應,隨後會來找我。”雲羿取出木牌夾在指縫當中,“她是何時來的?”
“已有月餘。”飛鳥緣看着木牌又問,“要不要燒?”
雲羿點了點頭,伸手將木牌遞了過去。
飛鳥緣猶豫片刻接了木牌:“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雲羿搖了搖頭,旱魃非比尋常殭屍,古來罕見,想必卑彌呼已經失去了對它的控制。
飛鳥緣再未多言,拿着木牌出門去了。
雲羿坐到桌旁,進食過後回牀打坐,此時不知旱魃行蹤,只能等卑彌呼感應到木牌被焚化之後趕來,現在只有她知道旱魃身在何處。
過不多時,雲嵐傳來神念,胖子要去躬臣國,此事他昨夜答應過胖子,便讓雲嵐與胖子同往。
耐心等待一天,次日正午卑彌呼來了。以卑彌呼的修爲,不呼國王宮的侍衛對她形同虛設,她可以來去自如,但她是經過黃門通報之後才進來的。
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卑彌呼的態度令雲羿更加肯定旱魃已經脫離了她的控制,不然以卑彌呼堂堂太玄高手和邪馬臺國國王的身份,是不肯屈尊降貴的。
卑彌呼此番前來並未道明身份,因此不呼國也未按照接待一國之君的禮儀來接待她,飛鳥緣只是在公主府設宴款待,雲羿等人一併赴宴。
前番爲敵,今日卻同聚一桌,雲羿等人皆感很不自在,見到卑彌呼後皆是橫眉冷對。
雲羿的目的是要剷除旱魃,之前他並不肯定旱魃是否脫離了卑彌呼的控制,此時心中有數,反倒不是那麼急切了,因爲卑彌呼尚且不知他決心要剷除旱魃,他若是表現積極,可能會適得其反,令卑彌呼置身事外。
剷除旱魃一事以雲羿爲主,莫陸離等人只是前來幫襯,雲羿不說話,他們自然也不會多嘴。
飛鳥緣對於旱魃一事雖也知曉,卻不知其中的細枝末節,爲雙方相互引見過後便坐回了座位。
雲羿四人均不開口,卑彌呼卻是主動尋雲羿在先,不得裝聾作啞,只能率先開口:“實不相瞞,我此番前來,是有事相求。”
雲羿聞言不動聲色,莫陸離等人見他不吐核兒,也均未吭聲。
卑彌呼見他不問她所求何事,不免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我那前生本體已經不受我控制,前些時日爲禍四方,但以我一己之力又降它不得,此番前來只爲請四位援手,還望四位能夠不計前嫌。”
“不計前嫌?說得輕巧。以前兩國交戰,咱們之間結下的樑子暫且不提,就此次而言,你爲了引出貧道,險些令貧道的患難之交喪了性命,你我之間積怨已深,不殺你不足以泄貧道心頭之恨。”雲羿冷聲回道。
“你們方術士向來以俠義之輩自詡,縱然我與你有仇怨,但也只是你我之間的仇怨,難道你要看着那些百姓爲旱魃所害?”卑彌呼語氣微重。
“強詞奪理!旱魃是你前生本體,倭國百姓非我大漢百姓,你若心繫倭國百姓,又何必挑起兩國戰爭?何必抓那麼多嬰孩到那暗無天日的地宮?你既然知曉你我之間的仇怨僅限於你我之間,又何必牽連貧道友人?”雲羿義正言辭,高聲責問。
卑彌呼自知理虧,被雲羿問得啞口無言,沉默半晌方纔說道:“你若是不願相助,又何必焚化那木牌?”
“貧道此番回來是爲尋仇的,強龍不壓地頭蛇,邪馬臺國是你的地盤,貧道豈知你會不會在那裡設下陷阱,只待我等自投羅網?”雲羿冷笑。
“你早就料到旱魃已經脫離掌控,我會有求於你,故意焚化木牌誘我前來?此舉有失光明,豈是俠義之輩所爲?”卑彌呼面上雖不動容,心下已有幾分緊張,剛進屋時她就察覺到除雲羿外的三人修爲皆有提升,若是雲羿四人衝她發難,她極有可能要栽在這裡。
“道家不是墨家,道人從不自詡俠義之輩。道家行事雖然講究光明磊落,但也要看對什麼人,你兩世年紀比我們四人加一塊都大,心性詭譎,貧道也不得不有失光明瞭。”雲羿說着起身,左手捏訣,佯裝就要做法。
莫陸離等人會意,快速起身分散站位,堵住了門窗等去路。
卑彌呼心下震驚,急忙旋身而起掠至飛鳥緣跟前將她攬住,一手掐住她的脖子,高聲道:“你我之間的舊賬留待日後再算,我今日前來只爲請你們助我剷除旱魃,你們若是不依不饒,一味地咄咄相逼,那我也只有魚死網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