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犯疑,雲羿便推開房門而出,只見胖子已經奔進院中,身上多有劍傷,雙手更是沾滿了血腥,不由得大驚。
胖子見雲羿出屋,快步迎上前來,愁眉苦臉地道:“完了,完了,我闖下大禍了。”
“有話慢慢說,”雲羿摁住胖子肩頭,“發生什麼事了?”
“我把人給治死了。”胖子神情焦慮地道。
雲羿聞言更加迷惑,胖子耐性不佳,在藥鋪只做跑堂的活兒,華旉不可能放心地把病人交給他醫治,除非華旉不在,胖子擅作主張。
“說清楚點兒。”
“先前華伯被人請去看病了,有人來藥鋪找華伯,說是家中主母難產,請華伯過去,”胖子拉着一張苦瓜臉說道,“我看人家挺着急的,就跟着去了一趟。”
“哪個沒保住?”
“都……都沒保住。”胖子吞吞吐吐地答道。
雲羿聞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怒道:“你他孃的有幾斤幾兩,自己心裡沒數兒啊?”
“我用的是你當初教我的法子……”胖子聲音更低,細弱蚊鳴。
“我何時教……”雲羿話說一半陡然頓住,他想起一件往事,當年東行途中,胖子問他女人若是難產如何救治,當時他告訴胖子可以用銀針刺三陰交穴和合谷穴,而且還告訴胖子這個法子可以在懷胎之初用以墮胎。
“頭先出來還是腳先出來?”雲羿問道。
“先出的左腳……”胖子懦懦地回答。
“你沒事裝什麼大尾巴狼。銀針刺穴應用於產力不足,你遇到的是胎位不正。”雲羿氣得牙關打顫。
婦人臨盆難產,無非兩種情況,要麼就是產力不足,要麼就是胎位不正,生產時嬰孩必須是頭先出纔對,先出來一隻腳就屬於胎位不正的一種,另外一條腿勢必卡在宮內,以銀針刺穴會加大產力,胎兒在宮門卡得更緊,產婦會死得更快。
“你這哪兒是救命針,你這分明就是催命針。”雲羿搖頭苦笑,這剛安定下來,又得被胖子整得顛沛流離了。
“我逃出來後回過藥鋪,那裡被官兵圍了……”
“官兵?”雲羿再生疑惑,對方就算報官,也應該是官差去抓胖子纔對。
“官兵,那家人是當官的。”
雲羿算是明白了,胖子治死的是官宦之家的女眷,對方見他治死了人,就想殺他,胖子雖有太始修爲,但其手上沾滿污穢,肯定無法施展六甲神兵術,再加上他理虧心虛,動手之際難免畏首畏尾,因此才受了劍傷。
“你拿個主意……”胖子方寸大亂,心緒不寧。
“你他孃的闖下這麼大的禍事,我還能有什麼主意?”雲羿怒瞪胖子。
“我……我去自首……”胖子猶豫片刻,轉身向外走出。
“你給我回來!”雲羿揪住胖子後領,一把扔到了雪地上。
“我蕭大壯不是貪生怕死的主兒,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胖子怒吼起來。
“你衝我嚷嚷個什麼,老子說你兩句你就犯脾氣,還嫌不夠丟人?”雲羿擡高了聲調。
胖子聞言默不作聲了,坐在地上抓起一團積雪丟了出去。
二人的吵嚷聲驚動了其他人,藤原菊亭連忙跑出正屋,雲嵐也跑了出來。
“看什麼看,回去!”雲羿扭頭呵斥雲嵐。
“進屋去!”胖子回頭呵斥藤原菊亭。
雲嵐從未見過雲羿發這麼大的火,藤原菊亭也沒見過胖子如此失態,不由得心中更加疑惑,但誰也不敢多嘴發問,轉身回屋虛掩上房門,方便偷聽二人說話。
雲羿餘怒未消,但他沒有再罵胖子,大錯已經釀成,再怎麼責怪他也沒用了,二人畢竟是患難與共的兄弟,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幫胖子解決這個爛攤子。
正在此時,雲羿聽到北面傳來了雜亂的馬蹄聲,距此已經不遠。
胖子後知後覺,聽到馬蹄聲之後大爲緊張,道:“他們追來了,要不咱跑吧?”
“你剛不是說藥鋪被圍了嗎?咱們要是就這麼走了,肯定會連累華伯,況且眼下這天寒地凍的,你我有靈氣渾然不懼,但你的妻兒可挺不住。”雲羿搖了搖頭。
“那你說咋辦?”胖子將難題推給了雲羿。
“你先進屋洗洗手,包紮一下身上的傷口吧。”雲羿擺了擺手。
胖子一聽雲羿要支開他,急忙說道:“禍是我闖下的……”
“我只是讓你進屋洗洗手,還有,給她解釋一下,別讓她太擔心,你剛纔嚇到她了。”雲羿回頭看向正屋,門是虛掩着的,藤原菊亭此時正趴在門後向外張望。
“我……”胖子欲言又止,一臉的愧疚。
“快去,事情我來解決。”雲羿擺了擺手,轉而向門外走去。
出得大門,雲羿看到了從北而來的馬隊,皆是些披掛齊整的騎兵,那些騎兵盡皆帶着火把,數量不少,當有四五十騎。
那些騎兵衝到雲羿前兩丈之時方纔停下,領頭的騎兵“噌”的抽出明晃晃的環首刀,指着雲羿道:“你可曾看到一個身材矮小的胖子從此處經過?”
“不曾。”雲羿搖了搖頭,與此同時在心底思量對策。
“大哥,這小子說謊,雪地裡的腳印是從他家進去的,這小子跟那胖子是一夥兒的。”此時天色已暗了許多,但旁側一名騎兵藉着火光看到了地面上的腳印。
“你的朋友闖了大禍,包藏要犯乃是重罪,會受到連坐,冤有頭債有主,我也不與你爲難,你識相的,痛快的把人交出來。”那爲首的騎兵冷冷地道。
雲羿聞言並未迴應,而是將雙手背後暗自掐訣,雙脣微啓默唸真言,施展拘神遣將之法,將這些騎兵胯下戰馬悉數控制,隨即神授那些戰馬調頭回返。
這些戰馬皆無道行,以拘神遣將操控並不費神,那些騎兵尚未反應過來,戰馬已經馱着他們往回跑了。
那些騎兵大爲詫異,緊緊勒住繮繩呼喝戰馬回頭,卻又如何管用?只能眼睜睜看着戰馬往回跑,卻無一人敢下馬。
他們都很清楚,這些戰馬突然不聽指揮就是雲羿搞的鬼,能夠在他們眼皮底下悄無聲息的控制這些戰馬,雲羿肯定非同常人,他們惹不起,也不敢惹。
胖子已經洗淨了雙手,但身上的傷口尚未包紮,正在院中等着雲羿,見雲羿進院,忙上前問道:“怎麼樣?”
“暫時給攆走了,不過麻煩還沒解決,如果是尋常人家的女眷,花費些錢財也能處理,但是當官的就不好應付了。”雲羿也頗爲無奈,雖然把那些騎兵送回去了,但這只是權宜之計,後面的事兒還真不好料理。
“都怨我……”
“別爲這事兒糾結了,我去藥鋪看看華伯有沒有出事。”雲羿向外走去。
“我也去。”胖子跟了上來。
“你老實在家待着,”雲羿擡手扶額,“我現在就擔心華伯,對方抓不住你,說不準會遷怒於華伯。”
胖子也很擔憂華旉的安危,催促道:“我不往外瞎跑,你快去吧,晚了華伯就該身首異處了。”
雲羿剛想罵胖子烏鴉嘴,但轉念一想覺得胖子所說不無道理,人家妻兒都被胖子給醫死了,這事兒擱誰身上都不好受,對方暴怒之下極有可能殺了華旉泄憤。
心裡着急華旉的安危,雲羿也不敢耽擱時間了,縱身施展身法躍出院內,踏雪急掠,直奔藥鋪。
藥鋪此時被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個水泄不通,外面得有一二百號官兵,個個手裡舉着火把,將藥鋪外照得通亮。
見此情形,雲羿放心了許多,胖子先前說過,華旉被人請去看病了,這些官兵既然還不離去,說明華旉還未回來,他們是在這兒守株待兔。
雲羿此時所能做的只有等華旉回來,不管怎麼說,華旉都不能有半點閃失,要不然胖子就更加的罪孽深重了。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有八個人打着燈籠擡着轎子從西面而來,那些官兵見狀快速衝了過去,那八個轎伕見到官兵向自己衝來,嚇得慌了手腳,撇下轎子往回跑。
那些官兵也不去追那八個轎伕,而是快步向轎子跑了過去,轎子裡的人被跌得滾出轎廂,剛從雪地裡爬起來就被兩個官兵給摁住了胳膊。
那被官兵扭住的不是旁人,正是華旉。
眼見華旉被抓,那些官兵扭着他就要離開,雲羿急忙施展追星逐月追了上去,幾個騰挪追上衆官兵,閃身衝入官兵當中,雙手發放靈氣,震退那兩名扭着華旉胳膊的官兵,隨即將華旉拉過夾在腋下,衝出了人羣。
那些官兵倒也不是酒囊飯袋,見華旉突然被人劫走,急忙轉身追趕,與此同時拋放長矛攻向雲羿後背。
聽得腦後的破風聲,雲羿旋身催掌外放靈氣,擋下飛來的長矛,隨即氣凝雙足回身狂掠,那些官兵忙着撿拾武器,待得再追時雲羿已經去得遠了。
回到震雷別院,雲羿放下了驚魂未定的華旉,胖子端來熱茶飯菜給華旉壓驚。
華旉此番受驚不小,哪有吃飯的心思,捧着茶盞問道:“究竟出了何事,官兵爲何抓我?”
“這個……”胖子羞愧難當,支支吾吾不敢吐露實情。
“還是我說吧。”雲羿推開了殷勤獻茶的胖子,將事情的起因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華旉。
華旉聽完不由得愣住了,面上泛起愁容,道:“這可如何是好?”
胖子漲紅了臉,說道:“華伯,這事兒怨我,給你添麻煩了,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處理好的,華伯你……你且在我們這兒安心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