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徐晴都愣在了店裡,看着電腦上的數字,欲哭無淚。
徐晴跌坐在我的懷裡,身體在顫抖,我輕輕地摟住了她,細聲安慰:“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看大地震,死了多少人,生者不也都堅強地活着麼?我們還活着,還都在這裡,別害怕。”
徐晴搖了搖頭,低聲道:“年卡是預付費的,人家過來之後課時的錢得給教練,這一個月得支出二十萬,關鍵是馬上要給一個加盟商買器械和裝修了,沒有幾十萬下不來。下個月沒有一百萬,我真不知道怎麼應付。”
“沒事,沒事,你看這幾天客人這麼少,不一定支出那麼多的。”我安慰道。
徐晴搖頭道:“客人過來多了還好一些,有其他的收入,現在客人少了反倒不好支持。服務生也得開工資,她留下的三十二萬開工資和給教練提成估計勉強能夠,剩下加盟商的裝修怎麼辦?”
我想了想,問道:“不能拖幾個月麼?”
“人家也等着開業賺錢呢,怎麼拖啊。”徐晴嘆氣道。
“要不然等幾天,看看能不能找到趙舒?說不上她就是把錢拿出去有事用用呢。”
我知道這句話只是一個安慰,連我都不信,我更願意相信的是趙舒如我所料般欺騙了徐晴,捲走了所有的錢。
倒是那三十二萬八的餘額,讓我無法解釋。
徐晴點了點頭,嘆口氣道:“也只好這樣了。”
我倆回了家,路上她忽然問我道:“如果我一無所有了,你會對我好麼?”
我楞了一下,答道:“會的,你放心。”
徐晴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在心急如焚中過了三天,趙舒還是沒有一點消息,徐晴真着急了,還不敢聲張這件事,怕店了人心不穩。
“怎麼辦?還找不到她。”徐晴悄聲問我道。
“要不然報警吧,讓警察找她。”我答道。
“不行,絕對不行。”徐晴低聲道,“不行,我現在哪怕錢不要了,我也希望她別出事,更何況讓警察找到她,說不上判個多少年呢。”
“傻丫頭,人家坑了你,你還這麼想。”我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道。
“不,不,不能報警。我現在寧可她是坑了我,我也不希望她有事,哪怕沒有錢了,我也希望她沒事。”徐晴答道。
我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沒事,不行我把房子和車都賣了,度過這個難關,就好了。”徐晴答道。
我搖了搖頭說:“她真的騙了你,要不然我們報警吧,時間短,說不上還能找回來。那個房子要是賣了,你不是什麼都沒有了。”
“不能報警,反正不能報警。再說,這錢本來也算是趙舒的。”徐晴說道。
這我倒是沒想到,隨口問道:“怎麼說?”
“我這幾天算了一下,按照當初的比例來看,趙舒如果要抽回股份,差不多就是二百多萬。我現在雖然賬戶沒錢了,但是一年的房租加器材,每個月年卡之外的收入再加上加盟商每年的加盟費,算下來也是不少錢。”徐晴說道。
我這麼一想,很有道理,趙舒
留下那三十六萬八可能就是算好的結果。
那個瘋女人在錢上面一直都算得很清楚,這一點我還是很信任她的。
但是一聲不吭地把所有的流動資金都捲走,即便是她自己的股份,其實也算是把徐晴給吭了,如果徐晴拿不出來這筆活動資金,那麼店馬上就得關門,而說什麼在將來賺多少錢也沒有一點意義。
但是我見徐晴那麼堅決地維護趙舒,也不想說什麼了,點了點頭道:“好,你說的算吧,不行我把房子賣了給你湊點錢。”
徐晴有些感動地看了我一眼,笑道:“你那個貸款房,賣了也就能拿到手十多萬,你還是留着吧。還是賣我的吧,房子和車都賣了,也算跟過去有個告別。回頭我無家可歸了,我跟你合租。把你欠我的房租都弄回來。”
我笑着點了點頭,忽然覺得很輕鬆。
不知道爲什麼,當知道徐晴要賣了那個房子和車的時候,我的內心一陣輕鬆,我想在我的內心深處,我已經把房子和車與那個惡魔一般的男人緊緊地聯繫在了一起,如果徐晴能走出來,那麼我想我完全可以跨過內心的障礙,與她在一起。
今天就該發工資和提成了,剩下的三十二萬八勉強夠應付的,倒是加盟商的基礎裝修需要的十多萬讓徐晴作難了。
其實我們都清楚,現在店的發展非常的好,只要能堅持兩個月度過這個難關,失去的一切都會再來的。
徐晴咬了咬牙,直接找了個朋友把寶馬給便宜賣了,把賬戶上所有的錢湊了湊,勉強算是給裝修公司把款打上了。
那一天徐晴就變得跟我一樣,無車一族。
晚上坐着我的破自行車回家,她慢慢地環住了我的腰,把臉貼在了我的背上,一動不動。
到了家,她依然沒有動,靜靜地貼在我的後背,我扶着車子站在了原地,感受着她吐出的氣息。
許久,徐晴輕輕說道:“這樣真的很幸福,比開車好多了。”
我笑了笑,輕輕地答道:“你喜歡我每天送你上班。”
徐晴笑了一會兒,點頭道:“好,以後有錢也不買車了。”
回到了家,在客廳裡找了一點水果,我怕徐晴賣了車感到失落,陪着她說了一會兒話。
她似乎也變得很輕鬆,跟我有說有笑,沒有什麼失落的感覺。
“我知道你怕我失落啦,其實說實話,我做了這個決定之前,我覺得自己可能會很失落。但是車一賣,我忽然感到好輕鬆,好多年都沒有過的輕鬆。真的好輕鬆,忽然感到跟過去告別了。”徐晴笑道。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徐晴拿過來一看,驚呼道:“趙舒的短信。”
我急忙湊了上去,看到趙舒的短信寫道:“晴晴,對不起,沒有告訴你就拿走了錢。明天是我的大日子,你能來麼?”
徐晴急忙撥過去電話,但是被趙舒掛掉了。
徐晴回短信道:“你沒事就好,我擔心死你了。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你放心,我們可以一起解決。”
過了三分鐘,趙舒的短信纔過來,寫道:“我很好。明天我要結婚了,你作爲我唯一的朋友,你能來
麼?”
這個短信讓我和徐晴都是一愣,趙舒忽然之間就要結婚了?
“真的麼?和誰啊,恭喜你啊,我們一定過去。”徐晴寫道。
這次短信回的很快,幾乎幾秒鐘就回過來了,上面有個時間和地點,鄭州很好的商務酒店,足足十多層,很有檔次。
徐晴發了一個:“我們一定到。”
短信如石沉大海,再也沒有了消息。
再撥過去,趙舒關機。
徐晴和我面面相覷地坐在那裡,過了許久,徐晴說:“太奇怪了,你不覺得麼?”
“是啊,她還真敢喊你啊,她不怕結婚的時候讓警察叔叔帶走啊。”我答道。
徐晴白了我一眼道:“別胡說,我不能因爲這點錢就出賣我的姐妹。”
我嘆了口氣,徐晴還是那麼的善良,即便是那個人坑了她,傷了她的心,她依然選擇了自己揹負傷痛,選擇了原諒。
話說回來,我這麼長時間傷徐晴比誰都多,比誰都重,我還有什麼資格去指責別人?
第二天我跟徐晴準時到了酒店門口,很豪華的陣容,門口站着許多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喜悅。
徐晴進去轉了一圈,出來對我說:“新娘不叫趙舒啊,是不是來錯了?”
我有些不可置信,進去轉了一圈,果然不是趙舒的名字。
“能不能是好幾個結婚的?”我問道。
“不,就是這個,那個男人的名字我知道,就是那個男人。”徐晴答道,眼睛四處亂竄,好像打算找出趙舒在哪。
“要我說,能不能換了個名字,你知道畢竟坑你那事也算是違法的……”我見徐晴又要瞪我,繼續說,“或者,本來趙舒就不是真名。”
“這倒是有可能,等等吧,新娘快到了。”
我跟徐晴站在人堆了,伸長脖子,看着大路。
鞭炮聲已經響起,車隊浩浩蕩蕩地開了進來。
幾十輛黑色奧迪,很氣派。
“行啊,別說這個男人還有點良心。”徐晴冷哼道。
“出來了,快往前點。”我推了推徐晴,我倆向前擠了幾步,穿着白色婚紗的新娘子出來了。
不是趙舒。
一個更年輕更漂亮的女人從車上下來,帶着幸福的微笑。
“不是趙舒。”徐晴自言自語道,忽然對我喊道,“不好!”
話音未落,一個白色的身影從天而降,就落在兩個新人的面前。
鮮血染紅了兩件雪白的婚紗。
我看到了趙舒。
這次我真的看到了趙舒。
她也穿着婚紗,瞪大着雙眼,無神的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對新人。
鮮血從她的身體下緩緩地流出,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圓。
我忽然覺得透不過氣來,我覺得我要溺死在人羣中,徐晴癱軟在我的懷裡,張開大口想要喊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趙舒終究是穿上了夢寐以求的婚紗。
那件一生只能穿一次的婚紗。
潔白。
無暇。
帶着猩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