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有着許願家的鑰匙，打開了許願的家門，暗暗的，似乎還散發着一股黴味。
是啊，許願走後我只來過幾次，最近一個多月一次都沒有來過，門窗一直緊閉，空氣十分不好。
我打開了窗，微涼的空氣一下子涌入屋內。
那面許願坐在牀上，有些興奮地看了看四周。
“終於回來了。”
她重重地向後一躺，將自己摔在牀墊上，看着天花板，帶着幸福的笑意。
我坐在她的身邊，有些發呆，心裡坎坷萬分，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究竟該如何做。
徐晴，還是許願。
這個選擇題已經不是兩難那麼簡單，它對於我來說，是個無法解決的問題。
是個死結。
有的時候我真的不理解，一個人的愛，不應該是獨一無二的麼？
可是爲什麼我會同時愛上兩個女人，一樣的刻骨銘心，身處其中的我已經分辨不出這兩份愛中究竟哪一份對我更加的重要。
兩個人，我都不想放棄。
但是我知道我必須做出選擇。
我跟許願的愛如同是水，那麼的水到渠成，那麼的自然。
我跟徐晴的愛如同是火，那麼的激情澎湃，那麼的熱烈。
一個男人左擁右抱似乎應該是十分幸福的一件事，但是現在的我幸福沒感覺到，卻感到了那份水深火熱的煎熬。
看着許願消瘦的身體，我一陣心痛。
世上能有幾個女孩，爲了你放棄一切前途，捨棄一切親情，爲了跟你在一起以死抗爭。
只爲了回到你的身邊，跟一個窮小子結婚生子。
許願見我站在窗臺邊上發愣，拍了拍牀，笑道：“傻瓜，想我了吧。快過來，姐姐看看。”
還是那樣的調皮。
我走了過去，坐在牀邊，她蹭了過來，躺在我的腿上，仰頭看着我。
許願輕輕地嘟起了小嘴，微閉上雙眼，我俯下身，輕輕地在她的脣上吻了一下。
許願幸福地抱住了我的腰，把臉埋在我的肚子上，沒幾分鐘就睡了過去。
我保持姿勢，坐在那裡，內心五味雜陳，真不知道該如何跟許願解釋這一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許願身體裡傳來呼嚕嚕的聲音，感到她靠在我身體上的頭漸漸變得滾燙，我急忙把她翻過來，用手在額頭上一試。
很燙。
許願發燒了。
都說人精神高度緊張過後，稍一鬆懈，外邪入體，總是會大病一場。
現在許願經過那麼長時間的抗爭，終於回到了我的身邊，躺在我懷中睡過去，身體上緊繃的神經稍稍鬆懈，立刻發起高燒來。
我推醒許願，許願迷迷糊糊地看着我，口齒都有些不清了。
“我送你去醫院。”我答道。
“不……頭疼……你別離開我……我不要離開你……我哪也不去。”
許願答道。
沒有辦法，我在許願家衛生間的藥櫃裡找到了幾片感冒藥，看了一眼，沒過期，急忙給許願吃了下去。
半個小時後，許願大汗淋漓，衣服已經溼透，依然在昏睡中，卻不停地抓着粘在自己身上的衣服。
我幫着許願把衣服脫了，見到她身上的骨頭已經凸起，再也不是以前那個飽滿圓潤的女孩了。
心痛不已。
瘦小的身軀上讓我不忍心再看，急忙把她塞入被中，把四周塞得嚴嚴實實。
我坐在她的身旁，看着她蒼白的臉漸漸變得紅潤，稍稍安心一些。
輕輕地離開了許願的臥室，下樓買了一些菜和一條魚，我不知道許願多長時間沒有吃東西了，所以想先做一些湯給她喝。
許願的消瘦真的讓我心痛，以前的許願那麼的飽滿圓潤，肌膚是那麼的富有彈性，那麼的光滑。可是現在的許願，身上的骨頭如同要刺破她的皮膚一般，手觸之下，彷彿能夠感到骨頭上的紋理。
她已經爲了我受了足夠多的苦，我還能再讓她爲我消瘦下去麼？
回到了家裡，發現許願正站在屋裡，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
“你幹什麼，彆着涼了，快躺着去，你都發燒了。”我有些着急。
許願哇地一聲哭了起來，一下子撲在我的懷裡。
“我害怕，我睜開眼睛沒看到你，我以爲這一切還是我的夢呢。我害怕了，我以爲你不要我了呢。你別離開我。我求你了，你別離開我。就算這是夢，你也別離開我，我一個人在這裡，很害怕。”
我急忙放下了菜，輕輕地拍着許願的後背，感到她的身上有些涼了，害怕她再次發燒，彎腰抱起了許願，那麼的輕，輕得我鼻子發酸。
把許願抱回牀上，細聲安慰了一會兒，看着許願再次睡去，到了廚房把魚做在了鍋中。
悄悄地轉向了陽臺，撥通了徐晴的電話。
關機。
我感到一陣的失望，但是也有着幾分輕鬆。
現在即便我真的撥通了她的電話，我能對徐晴說什麼？
告訴她許願生病，我要在這裡照顧幾天？
即便我能這麼說，那麼我如何解釋我們三個之間的關係。
我到底在做什麼？
其實我真不知道該做什麼，我想給徐晴打個電話，即便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我也想給她打個電話。
而對於許願呢？
現在的我看到許願爲了我已經這樣，我真的無法把我與徐晴的事情向她開口。
她已經爲了我受到了這麼多的磨難，爲了我幾乎放棄了一切，爲了我瘦成了這樣，難道我還要再次打擊她麼？
用我的背叛給她瘦弱的身軀最後一擊麼？
我要做什麼，我想做什麼，我現在一概不知。
這恐怕是我第一次失去人生的目標，現在的我只想走一步看一步，隨波逐流，一切聽從命運的
安排。
其實挺可笑的，人定勝天雖然不說我天天放在嘴邊，但也算我人生座右銘之一。
我總覺得憑藉自己的努力，我真的能創造屬於自己的未來。
但是現在的我卻忽然發現，很多事情不是靠你的努力能夠主導的，人不過是命運的螻蟻。
我主導了我對許願的愛。
我也主導了我對徐晴的愛。
但是到最後，當我不得不面臨抉擇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個選擇不是我能主導的。
我只能種因，卻無法結果。
終究還是無法逃脫命運的安排。
再一次撥通徐晴的電話，我就是想聽聽她的聲音，哪怕她臭罵我一頓也好。
或許反倒讓我更好受一些。
想起徐晴勉強的笑與大顆的淚，我的心如同撕裂了一般。
依然是關機。
我有些膽戰心驚地撥通了店裡的電話，我等着趙舒罵我一頓，但是她似乎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冷嘲熱諷兩句說徐晴不在，也就掛了。
我忽然很擔心徐晴的安全。
她的傷心欲絕我能感覺得到，精神恍惚的她遊走在這個城市，不會出什麼事情吧。
想到這裡我萬分的擔心，那面許願還在睡覺，鍋內的魚湯已經熬好。
我關了火，考慮是否要回去找找徐晴，但是許願現在非常懼怕我的離開。
即便是在睡夢中，依然小聲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坐在她的牀邊，輕輕撫摸她手腕上的傷痕，那條如同蚯蚓般的傷痕，如同我一樣的醜陋。
睡夢中她抓住了我的手。
死死的抓住。
彷彿一鬆手我就會離開一樣。
“我就要跟他在一起。”
許願忽然喊道，手向空氣中亂抓，彷彿那裡有一個看不見的敵人。
我急忙把許願摟在懷裡，讓她靠在我的胸口。
許願在我的胸口安然睡下。
我默默地坐在那裡。
淚流滿面。
如果再有一次從來的機會，我會選擇從沒有到過鄭州。
會選擇一個人在一個小地方，孤獨地腐爛發黴。
我會選擇從來不認識徐晴與許願。
我會選擇在遠方默默關注她們的幸福。
如果上天一定要讓我記得這一切，記得我對她們造成的傷害，我也希望能夠讓她們從來沒有見過我。
我做的孽我自己承擔。
爲何要讓她們承受我所造成的傷害。
我愛她們，深深地愛着她們。
但這能成爲我傷害她們的理由麼？
愛無錯，但我卻有罪。
沉默之中，許願驚醒，見我看着她流淚，輕輕爲我擦了擦眼角的淚。
低聲道：“都過去了，回來就好。”
是啊，回來就好。
但是一切都能過去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