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昇,晨光破曉,孟城南方二百多裡處。
一百多人席地休息,打着盹,戰馬也在一旁吃着青草。楊帆海則是站在一個土包上,遠眺四方,眉頭緊鎖。
昌國大軍三萬多人,吃喝拉撒定然是個問題,他本以爲就算沒有援軍,對方也需要後勤補給纔是。自己在這一片地域掃蕩,便可截住對方糧草。
可掃蕩了一整夜都不見人影,此刻他自然是感覺情況有些不對了。可具體哪裡不對,他卻是說不上來,此刻已經是在猶豫到底繼續在這裡執行任務,還是回大營請示。
可無論是哪個決定,都擔心會壞事,思索許久,還是不知道如何決定。
正猶豫間,突然看到前方地平線上出現大量黑影,疾馳而來,略作靠近之後,發現分明都是人影,立刻大聲令下:“所有人上馬,準備作戰。”
一時間,所有人皆是驚醒過來,翻身上馬。經過一次生死之戰的洗禮,這些人對於所謂戰爭已經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所謂的老兵,也就是他們這樣的新兵經過一次次生死血肉錘鍊而不死後,慢慢煉成。
手持黑色長槍,楊帆海心中極爲緊張,不清楚那裡來的究竟是自己人還是敵人。
片刻時間,等看清楚對方旗幟後,心中一沉,分明是昌國人馬。近千人在追逐幾百人,那幾百人貌似潰敗兵馬,仔細看去,果然是薊國盔甲。
無需多想,楊帆海將手中黑色長槍朝前一指,大聲喝道:“所有人,給我殺!”
一百多名騎兵,見對方人數近千遠超己方,第一時間還有些發愣,不敢上前,只是見得楊帆海已經衝出去,也不再多想,牙關一咬都是跟着殺了過去。
昌國士兵不解此地怎麼會出現薊國騎兵,但見對方不過百來號人,自然也不放在心上,一陣陣嗷嗷叫喚中,準備將這不知死活的百來號人給收拾。
只是交戰之後,他們就發現自己錯了。
楊帆海雙腿夾住馬鞍,手上黑色長槍若毒蛇吐信,點向前方。每一槍皆是殺招,或穿透心臟,或刺破腦袋。
這些士兵根本無法與其抗衡,所過之處,留下一地屍體。
不曾想過眼前少年身手如此了得,昌國士兵立刻一臉駭然,士氣大落,而楊帆海身後的百來騎兵自然是士氣大漲,不再畏懼。
若狂風掃落葉一般,楊帆海領着身後百來騎兵,頃刻間就將諸多追兵殺了個乾乾淨淨。
不曾想會在此處得救,被追逐的薊國士兵,一部分既然狂奔逃散,另一部分人則是停了下來,看着楊帆海,似乎在等待指示一般。
“把所有人給我聚攏!”
楊帆海令麾下騎兵立刻行動,自己則是到了一個逃兵身前沉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會逃……逃到這裡來?”
“敗了,敗了!”那名逃兵立刻帶着哭腔說道:“我們敗了啊!”
楊帆海一把將他盔甲抓住,大聲問道:“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敗了,敗了!”可那士兵此刻似乎被嚇破了膽,只知道重複這兩個字。
無奈之下,楊帆海索性一巴掌拍在那人臉上:“給我說清楚,別像條喪家犬一樣。”
這一巴掌極爲湊效,那士兵猛然間回過神來,看了楊帆海片刻再開口說道:“孟城城主陳濤投敵,我軍中了埋伏……”當即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昌國大軍攻來,根本不止三萬,而是八萬人。衝到孟城,圍了個水泄不通,加上領軍者又是號稱斷頭刀的柳威,兇名赫赫。
孟城城主膽怯,不敢應對,僵持了不過幾個時辰就開城投降。接管城池之後的柳威將五萬大軍駐紮城內,再留三萬大軍在城外佯裝攻城,引人來支援。
儘管絡腮鬍已經是小心翼翼,可壓根沒想過敵人就在城內,結果被昌國大軍裡應外合,包了餃子。
數量上差別巨大,士兵素質也是不如對方,一番苦戰,沒堅持多久,孟城外的薊國大軍就兵敗如山倒,四散逃竄。
“將軍,完了,完了!”那士兵大聲哭泣,渾渾噩噩,竟是稱呼楊帆海做將軍:“我聽說他們破了孟城還要去打定城,現在怕是沒了。”
“閉嘴!”楊帆海吼了他一聲,自己也是心浮氣躁,感到一陣害怕。
自己第一次出戰,沒想就遇到這種情況,心中感觸已經是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了。
各種念頭在心中閃過,直到有人在他身邊請示道:“隊長,所有人已經集合。”
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周圍,潰散士兵足有四五百人,不過狀態極差,只有自己麾下那百來名騎兵精神尚好。
這場戰爭究竟成什麼樣子了,楊帆海有種六神無主之感,他個人實力不差,可對於所謂的戰爭完全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完全不知道怎麼去掌控。
百般念頭閃過,卻是感覺手足無措,許久之後,才終於作出決定:情況已經如此,只能做自己該做的了。
楊帆海翻身上馬,大聲令下:“所有人,跟我走!”
隨即帶着這五六百人朝孟城方向而去。
一上路不時遇到潰兵奔逃,昌國人馬四處追殺,每次楊帆海自然都是全力相救。非是大軍出戰,散兵遊勇正是讓他得到機會,個人勇武無人能擋。
到達孟城之時,已經擊殺了數千追擊的昌國士兵,收攏的殘軍亦是達到了五千之數。
孟城前一片狼藉,屍體無數,火焰寥寥,灼燒屍體發出的焦臭味傳遍了四方。
這就是人肉被燒焦的氣味嗎……楊帆海身體忍不住的顫抖。他烤過不知道多少野獸的肉,但人肉的被燒的氣味還是第一次聞到,令他心中生出莫名寒氣。
這還不過是孟城一處的戰鬥而已,狼口山那邊如今又是殺成了什麼模樣?彷彿間,屍山血海出現在眼前,孤魂野鬼四處苦嘯。
從軍以來,他以爲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如今才發現並沒有,戰爭的殘酷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我現在該怎麼辦,將軍!”楊帆海輕聲問道。
他身後跟了一個身穿鎧甲的男人,乃是絡腮鬍點出來領軍的一員偏將。大軍兵敗如山倒,無人可力挽狂瀾,他是偏將也不例外,只能倉惶逃命。若非遇到楊帆海一路救來,怕是也已經身死。
雖然他職位比楊帆海高了許多,但此時此刻他也知道身後近五千人馬純粹是被楊帆海個人勇武重新凝聚起來,若強行自己來領軍,士氣恐怕會一瀉千里,只能暫時將自己定位在副官了。
偏將輕聲說道:“先派人進孟城看看裡面的情況,稍作休整!”
楊帆海點了點頭,如他所說照做。派人進城查過一番後,發現已經近乎成了空城。
“空城!連百姓都不在了?難不成是帶去昌國了?”
這樣的結果令那偏將一愣,無法置信。孟城畢竟是輔城,離邊境稍微有些距離,在定城未破的前提下,是絕不可能被昌國佔領的。
劫掠之後放棄城池是正常之舉,可連百姓也劫走,這就有些詭異了。劫掠之事要的就是來去如風,帶着百姓趕路,無意於自尋死路。
“不!”楊帆海搖了搖頭,看向定城方向:“他們絕不會就此離去,應該是攻打定城了。”
他本不是笨人,而且之前許帆與絡腮鬍商議的時候他也在一旁聽着,此刻想來想去,只有這麼一個原因了。
“驅逐百姓攻城!”偏將臉色大變:“這太陰毒了。”
將百姓放在大軍之前攻城,到時候定城守軍殺不是,不殺也不是,不管結果如何,孟城的百姓怕難以活下幾個。
“戰爭……還有不陰毒的嗎?”楊帆海低聲說道,再將黑色長槍一舉:“所有人聽令,跟我回援定城。”
胯下戰馬一夾,領着大軍朝定城方向而去。
看着一路狼藉,楊帆海沉聲問道:“將軍,能跟我說說敵將的事情嗎?”
此去定城,定然是一場惡戰,他需要知道更多。
“斷頭刀柳威,與暴屠雷豹,血槍薛城桐三人並稱昌國三兇,皆是以殺聞名,都有築基期實力。”
“其中血槍最強,暴屠最狂,而斷頭刀則是最爲毒辣,他是一個爲了勝利可以不惜一切代價的人,尤其是在面對蔡騎督的時候。”
“爲何?”楊帆海一愣,自是不解。
偏將立刻解釋道:“斷頭刀這稱號,不僅是因爲他喜歡砍人頭,更因爲他臉上曾捱過一刀,差點被直接斬斷,而砍那一刀的人正是蔡騎督。”
接着又是嘆息一聲:“不知道蔡騎督如今情況如何,若是落在了柳威手中,怕是……”
後果難以想象,無法再說的下去。
楊帆海心中更是一緊,如偏將所言,一個以狠毒聞名的人,趕着十幾萬百姓去定城,能做出什麼來,的確讓人後怕。
但已經如此,無法改變,唯有面對。
一路前行,到離定城約莫百里處,突然見得一支人馬,約莫一千多人,一身戎裝迎面而來。
中間有一輛囚車,似乎在押送什麼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