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餛飩（一）
袁彬起的很早。
進廚房舀水喝，瞧見廚房已經有人了，他以爲是龔氏，也不多看，只吃了茶就要出去。
“袁大人，您起來了！”
瑞雪聽見外面的東西轉過身子，瞧見是袁彬，笑着同他打招呼。
袁彬沒想到這個時候瑞雪會在廚房：“你怎麼起的這麼早？不是病着麼？該多休息纔是。”
瑞雪笑了笑：“沒事的。吃了藥就好多了。我昨天下午睡多了，晚上睡得又好，就起來的早。”
“就是這樣也不該起那麼早。家裡的事有弟妹操持。”
“沒事，我會做的。大娘同嫂子昨夜做了許久，早上該多睡會。”
袁彬昨日已經聽說有人高價收布，收紗，想來母親同龔氏一定會連夜趕工多做些活兒，母親屋裡的燈一直到三更還沒熄。
瑞雪點點頭：“就是他們。”
袁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二嫂這是爲我好，我當然得聽。”
袁森偷偷地扭過頭，瞄了眼同袁彬說話的瑞雪迅速轉過，紅着臉，對袁林點點頭：“二嫂怎麼還沒起來？飯如今都不做了，我以後一定不娶這麼懶的媳婦。男人起來了，她還在睡。”
龔氏湊到瑞雪跟前，壓低嗓音問道：“婆婆也沒起來？”
龔氏瞧了瞧靜靜地坐着吃東西的袁彬，只是對袁森笑了笑。她不敢同這位少言寡語的大伯開玩笑。只得岔開話：“當家的，三叔，這餛飩好吃麼？”
龔氏訕訕的應了，摸進廚房，見瑞雪在下餛飩：“你弄的？怎麼不多睡會。”
“沒。”
他瞧着瑞雪在包餛飩，有些意外的道：“早上吃這個？”
袁森立馬道：“二嫂您別急。王家妹子已經弄好了，只等着我們了。”
龔氏咋見他這樣，反而起疑：“三叔，今兒是怎麼了？”龔氏只覺得今日袁森有些奇怪，以往自己稍微起晚了些，袁森那張嘴就不饒人，今日非但沒說什麼，還叫自己別急。自己嘴上勸他慢些，也不過是隨口說說，哪裡知道他還真聽了自己的。
“有沒有怎麼樣？昨日怎麼沒聽你說？”袁彬打量了下瑞雪，氣色也還好，應該沒事吧。昨日他還見了她，她怎麼都沒同自己說。
袁林給了袁森一腳，嘴上道：“以後晚上不許做那麼晚。要讓我們餓肚子出差？”
袁森得意的捏着雙手，關節發出咯咯的響聲：“不用怕！那個人已經叫我送到牢裡去了。一年半載是出不來了。”
“可是……”
袁林接過袁彬手中的水桶，將水倒進缸裡，頭也不擡頭的道：“是。昨晚我聽媳婦說你們出去的時候遇上痞子，究竟是怎麼回事？她說了幾句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袁森不滿地向袁林揮了揮拳，但是看到笑嘻嘻的看着他的瑞雪，怏怏地收了回來，默默地出去提水。
瑞雪也覺得這叫法奇怪，只是該怎麼區別呢？總不能叫袁大人，中袁大人，小袁大人吧，那樣更奇怪。
龔氏這回子才真正的鬆了口氣，拍着自己的胸口，長舒口氣：“這我就放心了。”
袁森頓時紅了臉，低了頭，喃喃地道：“什麼怎麼樣？”
袁森現在不想同哥哥動手，支支吾吾地西拉東扯：“二哥，要提水。”
袁家兄弟被瑞雪這種不倫不類的叫法叫愣了，回過神的袁林哈哈大笑，指着去挑水的袁彬道：“那你叫大哥——嗯，袁大大人？”
袁森一見吃的上來，也不提水了，立即端了一碗，吹了兩下就往口裡塞：“好燙，好燙。”
袁林瞧了四周，壓低聲音：“你覺得王家妹子怎麼樣？”
袁森沒有笑，只是扭捏地抓抓腦袋：“我不過是個小兵，大哥纔是官。你叫我袁三哥好了。”又關切的問，“昨天有沒有嚇到？”
龔氏是感到背後陰冷，她隨口道：“我不過說說，你快吃！”
將弟弟的小動作看在眼裡的袁林，忍住笑意，快步追上袁森，伸手摟住他，虛晃着給了他一下：“小子，你還敢衝我揮拳了？皮癢了？”
龔氏將另一邊的火撤出竈膛，忍不住道：“不過是早飯，哪裡有那麼多的講究。就跟你昨日熬湯一樣，開了就端上來就是了。一直熬到晚上，要燒多少柴禾。一擔柴要十文錢。不當家你哪裡知道柴米的難處。”
說話見，袁林的房門打開了，龔氏慌慌張張地繫着衣帶往外跑，見到袁彬忙道了安，歉意地道：“大伯，我睡過去了。這就去做早飯。不會礙着你們出差的。”
袁森往口裡又塞了一勺餛飩，忙不急的直點頭。偷空騰出一隻手，對瑞雪豎起大拇指：“好吃。做的比二嫂的還好吃。”
瑞雪見她這般緊張有些不解：“嫂子睡晚了，起來遲怕大娘做什麼？同大娘說聲就是了。”
一時袁林袁森兄弟也起來了，兄弟兩人見袁彬站在廚房門口同人說話，都走了過來。
“怎麼回事？”提水回禮的袁彬面色微微一沉，聲音也低了幾分。
“那小子，根本不值一提。”袁森學着袁彬大手一揮，感受着大哥的官派樣兒，真是舒服。他樂滋滋的揮着手。
晚上回來本想問問到底怎麼樣，卻聽二嫂說她才吃了藥睡下了，想來被嚇得不輕。
瑞雪忙去燒開水：“袁三大人您等等馬上就好。”
龔氏笑道：“哪裡。”
“是。我見還剩了些骨頭湯，就……”
袁森立即抱住袁林：“別，別，二哥，我不過說說。”
袁森見到廚房裡的瑞雪嘿嘿一笑，只說餓，要瑞雪快些下餛飩給他們吃。
受到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的崇拜的感覺讓他有些飄飄然然，感覺就跟冬天裡洗澡一般，全身舒坦。
袁森被龔氏這麼一說也不大好意思了，扭扭捏捏地都要將臉埋入碗中，半響才吐出一句話：“二嫂怎麼總說我。大哥還沒娶親呢！”
袁林點點頭，繼續吃着東西。在這一點上，他同袁彬有些像，吃東西很斯文，但是動作要比袁彬快許多。
她一聞只覺得味道好香：“好香。你還做煮什麼？”順着香味龔氏聞到一旁的鍋，“肉湯？你熱肉湯做什麼？”
袁森不知道該怎麼辦，他還指望龔氏能幫自己說合，這到底該怎麼辦？“二嫂知道我吃東西快，還這麼說我。”他恍然地道，“我知道了，二嫂惱我抱怨你起來晚了。可是那時候你還沒起來，哪裡聽得見？”
袁森一笑到方纔袁林同他說的話，還真的斯文起來。
龔氏忍不住跺了腳：“你怎麼把這弄了。這是晚上要吃的。快熄火。”
“骨頭湯？”
“下午睡過頭了，睡不着。嫂子等水再開就可以端出去了。”瑞雪往鍋裡再次注了涼水。
瑞雪再次向袁森道萬福表示感謝：“多謝。三哥真厲害，兩下就把那個成子撂在地上爬不起來。”
龔氏被袁森說的不好意思，紅了臉，支吾道：“三叔我說不過你，只盼你日後接個疼你的三弟妹。看你還怎麼說！”
龔氏聽她這麼講，不禁笑了：“你還小，這裡面的事情等你以後嫁人就明白了。”她起身開了鍋蓋，見鍋裡的水已經鼓了，“水快開了。”
“是。”瑞雪手裡的動作不停，“我見昨晚熬的骨頭湯同肉都還剩了些，就想了這個法子。”
袁彬制止了瑞雪的熱情，說是要等家裡人起來再吃。
袁彬眉頭微微一蹙，思量着道：“是不是那日追你的人？”
袁林笑着對了袁森一腳，將空水桶塞到他懷裡：“等你做了官兒再耍你的官樣兒吧！還不趕快去提水。要我跟大哥做麼？”
袁林沖他道：“成天就知道吃！”
“那就是怕我把二哥的那份吃了。二嫂，你就是多給二哥盛幾個，我也瞧不出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袁森的性格哪裡是一時就能改過來的，正形沒幾句話的工夫，嬉笑的本性又冒了出來，他往口裡送了餛飩，下面卻躲過袁林踹來的一腳，“二哥，你踹我做什麼？”
“早上隨便對付就過去了。你這餛飩就是下一大鍋也不夠他們三個吃。”龔氏抱怨了兩聲，將餛飩盛到瑞雪事先配好佐料的碗裡，端出去放在院子裡的石桌上。
龔氏偷偷地朝外瞄了眼，打了個哈欠，找了個凳子坐到瑞雪身邊：“昨晚睡的太晚，我這眼睛都睜不開。”
袁林緊了胳膊，勒得袁森掙扎着：“小子，你也學會跟我耍花槍了？你要是不喜歡，我也就不叫你嫂子替你張羅着了。”
“你小子！”袁林聽他說自己的媳婦，不高興的勒緊了手臂，聽到袁森的求饒聲，這才鬆了鬆，“我叫你二嫂不幫你去說了！”
瑞雪沒想到會是這樣，懊惱地解釋道：“我不知道。我以爲……我想着早上吃餛飩的時候拿骨頭湯做湯頭。”
瑞雪笑道：“知道。我看着嫂子屋裡的燈好晚才息。大娘屋裡也是的。”
龔氏見袁森吃的那麼快，笑道：“三叔你慢點，瑞雪做了好多呢，沒人同你搶。”
瑞雪點頭：“是。我爹說過，拿骨頭湯下餛飩味道最好，湯清淡而不油膩。不信，我這就給您下一碗嚐嚐。”
還不等瑞雪說話，袁林便對龔氏道：“以後不許給他做飯。不好吃，你還吃了五六年，把自己養的這般壯。”
袁森被袁林堵了嘴，哼了聲不說話，只得往自己嘴裡填東西用來掩飾。二哥娶了媳婦後，越來越喜歡擠兌自己，只要說二嫂半個不好，就更犯了大逆之罪一般。
袁林喝乾最後一口湯，放下碗抹了嘴巴對站在廚房門口的瑞雪道：“妹子。有沒有想過在外頭擺個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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餛飩：在湖北叫包面；在江西叫清湯；在四川叫抄手；在廣東叫雲吞；福建叫扁肉。至於英語——wonton。餛飩是江西清江縣的著名小吃，明清之際便以聞名。作家張恨水在書裡就寫過：臨江府，清江縣，三歲個伢子賣包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