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哪裡不大對。
蘇紫若有所思地呆了呆,仿似一道亮光倏然劃破了黑夜,她的眼裡閃過了震驚和急切。
“誒,公主,你夫君呢?”林清清在門口探出半個身子,左右瞧着。
她卻沒得到迴應,一陣風從她身旁掠過,定睛一看時,屋子裡已是隻剩下空落落的屋子被燭光映照着。
蘇紫猜得並未有半點差錯。
秦初預備去宮裡尋皇帝,他的心跳得很快,太陽穴也緊繃着如一根弦,他非得做些什麼才能安定下來。造成他這般痛苦的人就在宮裡,說是要成全公主也不盡然,他更多的是抱着一種怨憤的心理。
他想要對皇帝說這件事,大抵也只是想質問他,發泄一下內心的激動。
他要先回公主府換身衣裳,但他這一回去便引起了一陣恐慌。
星光、月光皆隱藏在了濃黑的夜幕裡,時已夜半,公主府並無一絲聲息。守門的兩個小廝已睡着了,靠着大門後面的牆壁,手裡還抱着一根木棍。
忽然,他們被驚醒了,心一陣狂跳,面面相覷的兩張臉,皆是驚疑與恐懼。
因爲,大門被敲得山響,對方彷彿是抱着殺人放火的兇狠上門而來。
小廝們害了怕,雙雙往內院奔逃了,那裡住着府內的護衛,身後的敲門聲一聲緊似一聲地追逼上來。
秦初放棄了敲門,他已隱約察覺了,門後並沒有半個人。
他的眉頭蹙緊,極度的煩躁下,他做出了不大符合貴族身份的舉動。
他用力地踢了一腳大門,大門顫了一顫,便又遭到了他的一聲辱罵,“混賬東西!”
正在這時,他身後傳來了一道略帶遲疑的聲音,他登時如遭雷擊。
“我沒想到你會這樣生氣。”
秦初面色微僵,面上有些不自在,但轉身面對她時,他卻又是極其冷淡了。
他尚算鎮定地道:“公主,你回來做什麼?”
蘇紫站在三級寬石階上面,仰頭望着他,“你不准我回家?”
秦初語噎,頓了片刻,哼了一聲,道:“公主不是要在客棧住十日?”
蘇紫道:“我改變主意了。”
秦初隱含譏諷道:“公主向來是很能自己拿主意的。”
他可以左擁右抱、朝秦暮楚,卻對她這樣冷嘲熱諷,別說她並不真心要與旁人有什麼,就算她真喜歡了旁人,他也沒資格這樣來說她。
“駙馬,你應當理智一點,不要太入戲了,我們不是假成親的麼?”
秦初冷笑,“不知在公主眼裡,怎樣纔算是真的成親?”
蘇紫目光微微一凝,瞧着他發怒的神色,這發展……也不大對罷?反而言之,他心裡是一直承認他與她的婚事?
儘管她不希望事實如此,但好像也沒有別的解釋了。
那麼在他的眼裡,確然是被妻子給戴了一定綠帽子麼?
蘇紫蹙着眉,想了下,道:“駙馬若是介意的話,不妨想一想那封休書。”
秦初微怔,冷聲問:“休書?”
蘇紫頷首,道:“駙馬早就已
休了我,所以也沒必要有心理負擔。”
秦初聲音愈發冷然,“你以爲我在乎這些形式?若我的夫人不是你,我很可以冷靜地來處理好這件事。”
別說大話罷,若換成了是素雲,他指不定更要怒到殺人呢!
蘇紫抿了抿脣,道:“好罷,駙馬是在暗示我,你已沒辦法冷靜處理事情了?”
秦初不置可否地沉默。
拾階而上,蘇紫在他面前站定,道:“那麼,駙馬當作什麼也不曾發生,讓我自己處理可好?”
秦初這才覺出些異樣,打量着她平靜的神色,他道:“你爲何要打掉那孩子?”
沉默着,她慢吞吞道:“……我還小,不適合養孩子。”
這個藉口倒也新鮮,他並不揭穿她,又問:“你來這裡是怕我說出去?”
蘇紫搖搖頭,“不,我睡不慣客棧的牀。”
秦初譏諷地一笑,“別不承認,就算你怕我說出去,我也一定會說。”
就是猜到會這樣纔不承認嘛!
蘇紫只好溫言軟語地勸他,“駙馬,這件事傳出去也不好聽罷,人家會笑話你,連你爹孃臉上也不好看。”
秦初嘲笑地看她,“說得跟你臉上有光似的。”
看在她處於劣勢的情況下,她不好反脣相譏,否則她也能拿素雲的事兒來說上一番。
蘇紫順着他的話,道:“自然我也會被人說閒話。所以,這樣一件對你我都有害的事情,還是不要做了罷?”
秦初目光古怪地看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蘇紫只當他在考慮,便也微笑着任他看。
這些天困擾了秦初的問題得到了解決。公主那日用榮華地位的由頭拒絕了他,他沒法子接受公主會是這樣的人,因而恨她毀了自己印象裡那個清純明朗的姑娘。
可此刻,他心裡竟忽然輕鬆了。
一個貪慕榮華的姑娘是不會怕他說什麼的,只怕還巴不得她懷孕的事情早些傳出去,這樣她也能更順利地冊封爲妃。
想着,秦初的怒意散了許多,他深深的眸光凝視她,道:“你放心,我不說。”
就算不知她拒絕他的真正原因,但只要證明她還是個好姑娘,他就還願意幫助她。
他的態度轉變得太快,蘇紫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那麼謝謝你了。”
秦初正要說什麼,敲不開的大門卻伴着吱呀的聲音開了,門後面是十來個護衛,右手皆拎着一把大刀,彷彿是要決戰沙場一般神情謹慎。
一個小廝半側着身體,一手指着大門,對護衛們道:“你們可得好好教訓那些混賬,公主府的大門也是能隨便敲的?”
“混賬”秦初的臉色又沉了,蘇紫在一旁好笑地瞧着。
兩個看門兒的皆被打發去倒夜香了,活兒苦、錢少不說,連那些個眼高於頂的侍衛們也老是怨怪他們謊報虛情。
小廝苦兮兮地一嘆,“駙馬爺那麼個斯文人怎麼敲門那樣粗魯?”
***
蘇紫放棄了打胎的想法,大約有兩個原因,其一便是她不大能狠下心來做這檔
事兒,其二便是秦初已應下要做這孩子的父親。
若是大家知道她與秦初已有了孩子,清柏就是再沒忌諱也不能帶她入宮了,否則那些個朝中大臣怕是個個皆要以死相諫了。
是以,只要清柏一輩子不曉得這個孩子的身份,她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爲了順理成章地讓她懷孕的事情公之於衆,秦初特意請了宮裡最嘴碎的胡太醫。誠然,在駙馬的風流韻事鬧得沸沸騰騰的當口兒,公主懷孕的事兒無疑又一度被熱議。
素雲在這場熱議裡也佔了不少的份量,因爲她也懷孕了。
家花、野花兩不耽擱,駙馬當真配得上勇猛二字。這是京中貴族圈子裡的一致看法。
素雲是在胡太醫來的那天被查出身孕的。當時,她在一旁爲胡太醫斟着茶,卻聽見太醫那把乾啞的嗓音笑着道:“恭喜駙馬了,公主殿下有喜了。”
沒人注意到茶水滿溢而出,素雲有些站立不穩,恍惚中聽見心上的那人低沉含笑地道:“公主,這可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一定要好好慶賀一番。”
素雲也曾疑心公主是有孕了,後來還曾猜測不是駙馬的孩子,因而聽到駙馬的話,她又驚又駭,一陣猛烈的暈眩襲來,整個人便軟倒在了地上。
秦初忙吩咐人送了素雲回屋,順便請胡太醫看了一看,這回胡太醫面上沒了喜色,吞吞吐吐了半晌才說出實情。
秦初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她。
蘇紫便道:“你別看我,你自己做的事兒。”
秦初有些失神地自語道:“這算了什麼!”
秦初認爲自己應當爲此事負責,哪怕他已不愛素雲,娶了她是不被允許,但他可以擡她做通房丫鬟。
當天晚上,他在飯桌上問蘇紫的意見。
蘇紫擡起頭,見他神色認真,便也不好說自己不在意,只道:“這樣做也是應當的,總不能讓素雲姑娘打掉你的孩子罷?”
從她口中聽到“你的孩子”這幾字有些怪異,秦初的腳往後邊收了收,挺了挺脊背,放下了筷子,道:“我吃好了,公主慢用。”
秦初站起身,又有片刻的遲疑,方道:“公主,我娘……她明日會來。”
蘇紫差點被飯粒給嗆住,那位很不待見她的婆婆要來?
她目光灼灼地望着秦初,仿似在確認他是否在說笑話。
秦初不禁有些好笑地道:“公主別擔心,我娘雖對你有所誤會,其實是個耳根子軟的人,只要你態度軟和些,她也不好意思刁難你。”
說白了,要她討好婆婆唄!
蘇紫撇了撇嘴,道:“駙馬也別擔心,我們打不起來。”
秦初笑了笑,“那就好。”
秦初往前走了,卻又在門口頓住,他迴轉臉來,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道:“公主,娘會帶一些補藥過來,請你一定喝掉它。”
蘇紫愣了下,“爲何?”
秦初苦笑,“娘這個人有些死心眼,你若是拒絕她的東西,她就會認爲你在與她作對。”
蘇紫嘆了口氣,“那還真是讓人頭疼,但凡是藥,大抵會苦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