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宋。
舊金山。
天使自洛陽來,秦琅擺案焚香迎接聖旨。
白麻宣相。
皇帝加封秦琅兼中書令,知尚書、門下二省事、平章軍國事,加實食封至五千戶。
晉封秦琅爲齊王。
嫡長子秦俞爲齊王世子,嫡次子秦倫襲封呂宋郡王,庶長子秦俊襲封魏國公爵。
派羽林騎兵八百南下,持戟護衛秦琅北上入朝執政。
“恭喜太師,賀喜太師。”
前來宣旨的天使是一位宦官,品級不低,正五品,年紀也就四十來歲,秦琅卻並不相熟,看着這宦官那奉承的語氣,秦琅卻並沒有半分激動高興之色。
自當初離開洛陽後,這十幾年,秦琅就再也沒有踏足過中原的土地,每次皇帝來召入朝,他都以各種理由推辭不去。
庶長子秦俊先入洛做了三年羽林中郎將,後來嫡長子和嫡次子也先後入朝讀書,如今嫡次子尚在洛陽崇賢館讀書呢。
君臣不相見,卻也一直相安無事。
秦琅這些年基本上都呆在呂宋,偶爾會回下武安太平,也有時暗裡悄悄去趟倭國唐津或是林邑的唐城,他忙着到處蒐羅人口,忙着十餘年不間斷對呂宋諸島用兵,征服土人。忙着海上貿易,忙着在貿易航線沿海建立一個又一個的殖民據點。
對於朝中這些年發生的這些事情,秦琅並不是不知道,相反他很清楚,他有很詳細的情報渠道,幾乎總能第一時間掌握朝中的最新動向,但他卻從不過問。
就算是廢蘇立秦這事鬧了十年了,秦琅也沒參與,他每年象徵性的上道奏章,勸諫皇帝不要廢后。
其它的也就懶得參與了。
他比長孫無忌這種局內人更清醒,早看透了李胤搞的這廢蘇立秦的用意了,絕不是什麼與秦貴妃有什麼驚世愛情,純粹不過是政治操弄而已。
如今長孫無忌一黨被清洗,秦琅卻不會因此高興。
他不會天真的以爲,長孫無忌被清洗後,妹妹秦貴妃真會被立爲皇后,外甥李賢就會被立爲太子,那樣想就太天真了。
打倒了長孫無忌後,現在朝中就是以許敬宗他們爲相的政事堂相公們,還有以李績程咬金爲首的軍方大將們,他們雖然是兩路人馬,可實際上卻關係很複雜,都跟秦琅父子關係很深,都是以瓦崗係爲主。
說到底,他們都是當年秦王府山東系的人,也可稱爲是軍功新貴派的,長孫無忌他們是關隴派。
如今關隴派被軍功派打倒了,而軍功派裡現在是兩支人馬。
李績程咬金他們一夥自然是純正的軍功新貴將門,許敬宗崔敦禮李義府這些人,可以稱爲新貴派裡的庶族地主派。簡稱武將系和文官系。
兩邊都跟秦家關係這麼密切,李胤能願意立秦貴妃爲後,立李賢爲太子?
那樣的話,這新皇后新太子背後的勢力就太強了,強到皇帝都得忌憚,所以秦琅很清醒的認識到,皇帝的這道旨意,不是什麼好事。
倒更像是一道催命符。
他若入京,首先就會成爲背鍋俠,替李胤他們背上清算長孫無忌他們的鍋,人是他們整的,最後鍋卻要甩他頭上。
等這鍋背完,說不定李胤就要開始卸磨殺驢了,到時再搞個什麼謀反案,把他秦琅也裝裡面,一波把秦琅帶走,順帶着把富可敵國的秦氏家族給一起清洗。
武安、呂宋,到時就都直接收回,呂宋也就可以成經制府州,改土歸流了。
這種可能性極高,反正以李胤的尿性,十有八九的事。
齊王,哼。
就算是親王之爵,秦琅也不怎麼在意了,秦琅在意的是對呂宋的控制,不管是呂宋都督,還是呂宋郡王,都足夠了。
他又非國姓,生前就弄個齊王爵位,這是嫌命太長麼?
“天使請坐。”
秦琅把使者請到廳中坐下,讓人送來椰子等。
對這位宦官,秦琅挺客氣。
“聖人的恩賜我感激不盡,但我不以接受······”
“實不相瞞,我如今也無法入朝輔政,這些年,我身體一直不適,如今常年呆在這島上,連這城都很少出了。”
·······
秦琅讓使者帶着他的謝恩拒絕的奏章回洛,自己反正不管使者怎麼勸都不動。
雖然這次使者帶來了羽林軍八百持戟士,可秦琅的身份地位擺在那,就算他拒絕受封齊王、平章軍國事兼中書令、兼知尚書、門下二省事,可這位依然是呂宋郡王、魏國公、太師、開府儀同三司。
何況現在滿東都在傳,秦貴妃馬上就將立爲皇后,晉王李賢將立爲太子,秦家將更進一步,天下無雙。
秦琅不肯領旨入朝,宦官雖苦求卻也沒有其它辦法,他可不敢真指揮着那八百持戟羽林把秦琅強綁回洛陽。
就算他敢下令,羽林郎也不會聽的。
看着使者最後無奈的帶着人又乘船離開,魏昶、阿黃等站在秦琅身邊,“你真不入朝?”
“不是已經拒絕了嗎?”
阿黃笑呵呵的道,“按慣例,不是得三辭才受嘛。”
秦琅只是搖搖頭。
“這可是齊王之爵啊。”
“虛名而已!”
使者北返,人未回洛,急奏倒是先送回去了。
洛陽宮中,李胤看到使者的詳細奏報,對秦琅不肯入朝,似乎也早有預料,並沒有太大驚訝,也似乎並無不滿。
當天,李胤召秦琅在洛的嫡次子秦倫入見,正式授封其爲呂宋郡王之爵,並授左衛中郎將之職事。
一個才十幾歲的貴族子弟,直接封王,引的滿朝驚歎。
而第二天早朝上,李胤更是宣佈,給秦琅進檢校尚書令兼中書令,兼知門下省下,再派使者前往呂宋迎接秦琅入朝。
不出意外,很快第二拔使者也回奏,太師秦琅以病體不適爲由不肯入朝,連封贈也不肯接受。
李胤第三次派使者前往呂宋召秦琅。
這次是以太師加平章軍國事、檢校尚書令,知中書、門下二省事,兼太子詹事,加封齊王。
可一如繼往,秦琅依然不受。
“看來秦琅是真無意回朝了。”
李胤在書房與李義府下着棋,卻有些心不在焉。
“秦太師向來性格謹慎小心,貞觀朝就幾度激流勇退,開元初,憑着再度擁立定策之功,卻也主動歸去,在呂宋一呆就是十幾年,確實不一般。”李義府對秦琅還是非常佩服的,不說當初秦瓊秦琅父子對他的提攜之恩,就說秦琅表現出來的這種淡定從容,確實是他無法做到的。
“既然秦琅不肯入朝,那麼無忌的案子也就不要再拖了,都了結了吧。”
“臣明白。”李義府趕緊領旨。
這案子已經拖了大半年了。
本來是想等秦琅入朝後,由秦琅來負責結案的,可現在看來,秦琅根本不入朝,這鍋還得自己背了。
不過能替皇帝背下這鍋,自然也是大功,他不像秦琅有那麼多顧忌,李義府畢竟根本淺,李胤繼位時他得秦琅的提攜也纔不過中書舍人,如今能做上宰相,可全靠着能揣摩聖意,能主動爲皇帝排憂解難。
這鍋他不背誰鍋?
褚遂良流放嶺南,還沒等到朝廷的最終處置,已經病逝愛州,他臨終前給李胤上了一封陳情書,訴說自己曾長期爲高祖和聖祖效勞,還堅決的支持了當今天子繼位等等,可惜李胤收到陳情書掃了兩眼就扔到了一邊。
甚至都沒打算放過死掉的褚遂良。
李義府很快和許敬宗等一起擬定了對長孫無忌謀反案諸黨的最終處置,削奪褚遂良所有的官爵,同時將他的兄弟子孫皆除籍爲民,流放愛州,永不得回中原。
其子褚彥甫、褚彥衝剛被押離洛陽,就在半路的驛站被驛丞雙雙殺死了。
御史前往韓瑗貶地振州將他押解回京,命當地官員抄沒其家,御史在半路又接到新命令,就地處死韓瑗,可等到了振州,才發現韓瑗已病死振州,御史便下令開棺驗屍,最後將韓家近親全都流放嶺南。
于志寧也被定爲長孫無忌一黨,好在他跟長孫他們平時也沒那麼密切,只是平時立場不明,爲李胤不喜,所以先前貶爲華州刺史,此時再貶嶺南愛州司馬。
衆人裡算是下場較好的一個了,起碼保全了家族。
柳奭在被貶地象州直接被處死,近親皆流放嶺南,抄沒家產。
因爲柳奭是皇弟許王李治的妻舅,所以也牽連到了李治,李治與兒子一起被就地處死,以國公禮下葬,國除。
李義府派中書舍人袁公瑜趕到黔州,逼令長孫無忌自縊而死。
長孫無忌死後,其子長孫衝,族弟長孫詮本來皆爲皇帝妹夫,但並沒被念及親情,皆被貶放嶺南,同時長孫家族所有財產皆被抄沒,所有近親同族皆被長流嶺南。
連高家都受到牽連,高士廉的諸子孫,都被除籍爲民,長流嶺南,家產也俱被抄沒。
長孫詮的外甥趙滿持,一員在半島戰爭中揚名的猛將,也被牽連處死。
長孫家、高家、褚家、柳家、韓家,皇帝抄了五大家族,受此牽連的官員無數,僅從五大家族裡抄出來的錢財田地等,數目之大,連李胤看了後都驚訝不已,問稟報的李義府是不是搞錯了。
得到確切答覆後,李胤眯起眼睛,“國之蛀蟲啊!”
“李愛卿辛苦了!”
李義府晉侍中、檢校御史大夫,兼太子左庶子,進爵廣平縣侯。
中書令許敬宗,晉爵許國公,加太子太師。
崔敦禮仍爲左僕射,加太子太傅。
來濟爲右僕射,加太子太保。
辛茂將爲中書侍郎,兼太子右庶子。
任雅相爲兵部尚書,盧承慶爲戶部尚書,
崔義玄爲御史大夫,侯善業爲大理寺卿,王德儉爲刑部尚書,袁公瑜升御史中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