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王惡的惡
山南的地勢太狹窄、太險峻,雖然是吐蕃的根基,可惜終究限制太多。
山南瓊結的棄蘇農贊也不好過。
手段就是一把雙刃劍,砍得了敵人,也傷得了自己。
針對蘇毗的刺殺,同樣會得到蘇毗的刺殺。
棄蘇農贊去視察山南一個奴隸主的牧場,那裡牛羊成羣。青山綠水、藍天白雲,牧歌悠揚綿長,如果拋卻所有煩心事,倒真是個靜心的上佳所在。
牛羊成羣,自然也意味着糞便不少。
所以那些追求純美的人,只能在心中自動過濾掉這些不大不小的毛病。
除了人工製造的景點,世間哪有十全十美的東西?
牧場的特點就是地廣人稀,方圓數十里,也只住了這個奴隸主一家與百來號奴隸,平日間真是逍遙自在,鬼都不會來打擾。
因爲放牧,人口密度太低,相互間不扯大嗓門根本沒法交流,所以,多數人唱歌是一把好手,那中氣足得讓人羨慕。
因爲要迎接贊普,人員基本沒有分散,上萬的牛羊只能靠着牧歌控制,高亢的顫音在山谷間迴盪。
棄蘇農贊那漸已成熟的面孔上浮現出一絲微笑。
這一個個牧民、一頭頭牛羊,纔是吐蕃的根吶!沒有他們的支持,或許吐蕃連最初那段困難時期都撐不過。
謙卑的奴隸主、麻木的奴隸,是這高原上的特色。
雖然棄蘇農贊知道,要讓吐蕃強大起來,終究是要開釋多數奴隸爲平民才能激發潛力,但現在時機真不合適,至少要一統高原、俯瞰天下了,纔有資格慢慢從吝嗇的奴隸主手裡摳出東西來。
身邊的侍衛檢查過周遭的一切,沒有任何異常,棄蘇農贊緩緩地下了車駕,慢慢向躬身的奴隸主走去。
一匹雪山一般潔白的馬匹在奴隸主身後的牲口棚裡,拼命地掙扎着。
“小人這匹雪山駒,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總是暴躁易怒。”奴隸主多桑解釋道。
棄蘇農贊拔刀,架到多桑頸上,笑容冷漠:“問題就一個,你根本不是它的主人。”
多桑伸手往臉上抹了一下,褪下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卻是一個看似純樸的青年。
“贊普好眼力,可惜,你已經陷入了重圍。”
棄蘇農贊沒有廢話,一刀抹了他脖子,轉身朝自己的車駕走去。
身後,那幫“奴隸”已經與侍衛們廝殺起來。
“贊普怎麼知道他是假冒的?”車駕旁,年輕的侍衛滿眼的欽佩。
“我詐他的。”棄蘇農贊露出一絲笑意。
畢竟,高原之上,牛馬偶爾發狂也不是沒有。
對手的來頭,連猜測都省了,除了同種的蘇毗,再也沒有其他人。
畢竟,此時的高原,對唐人不是那麼友好。
一支利箭角度刁鑽地從路側的山石後面射來,年輕的侍衛臉色大變,只來得及挺身躍出,用胸膛擋住箭矢,鮮血濺灑出來,浸染了半具車駕,侍衛的身軀重重地摔到地上。
立刻有一夥侍衛趕上去追殺。
“贊普,吐蕃一定會勝利的,是嗎?”被貫穿了心脈的年輕侍衛滿懷期待的掙扎着問。
“棄蘇農贊以贊普之名向你發誓,吐蕃必勝!”棄蘇農贊鄭重的道。
侍衛欣慰的合上眼。
……
長安城,不知甚麼緣故,王惡把自己的護衛基本調進了城裡,讓不少知情的人議論紛紛。
一向把半數護衛扔小王莊,那就繼續扔在那裡好了,調進長安城,是想攪甚麼風雨?
對此,王惡表示,攪風雨他很外行,攪屎他就嫺熟多了。
朝堂上的重臣及皇帝表示,王惡那總共就三十名的護衛,甚都幹不了,操那閒心。
整個長安城,對此惴惴不安的人只有一個,藏身於吐蕃館的噶爾·東贊。
能被稱爲智者,噶爾·東讚的腦子自然要比其他人靈活得多,敏銳的感覺到王惡這行動是針對他來的。
若是以往,噶爾·東贊才無需擔心,可眼下的他是悄悄潛入大唐,王惡就是直接斬殺了他。吐蕃也沒有堂堂正正的理由宣戰、復仇。
大意了!
這裡終究是王惡的主場啊!
噶爾·東贊相信,在吐蕃館外,一定有無數雙眼睛盯着,只要自己動彈一下,王惡這狗東西肯定會下黑手。
無關私人恩怨,不過是藉機削弱敵國勢力,以己度人,換成王惡潛入山南瓊結,噶爾·東贊一樣會下黑手。
幾經輾轉,噶爾·東贊一身儒袍,彷彿踏青的士子,緩緩踱出了南門。
面頰上的高原紅?
小問題,只要臉上粉夠厚,誰也看不透。
雖然大男人臉上撲粉難免有點羞澀,但在生死之前,這都不是事。
城門外,早有十名着襆頭、圓領窄袖袍的吐蕃軍士掛着橫刀、藏着戰刀,牽着馬匹等候噶爾·東贊。
直到上馬那一刻,噶爾·東贊仍舊感覺有些不真實。
憑王惡的爲人,會放過自己?
知道什麼是人如其名麼?
“奎本,快走吧。”軍士眼裡透着不安與焦躁。“我感覺到了危險,如同雪豹的逼近。”
噶爾·東贊深深看了一眼雄渾的長安城,打馬向馳道奔去。
出了長安城,就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駿馬奔馳,風在耳畔呼呼的刮,臉上敷的粉被吹得一點一點的散落。
衝在最前方的軍士,突然勒住了馬匹。
噶爾·東贊看向前方,卻見二十騎一字排開,橫刀在握,雖然其中不乏殘廢,那凜冽的殺機卻讓噶爾·東贊爲之一寒。
事實上,噶爾·東贊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之輩,也曾經上陣廝殺,自然明白雙方實力的差距。
那都是軍中出來的廝殺漢啊!
吐蕃軍士的悍勇,人數相當的情況下或許能與對方一搏,但是在對方佔壓倒性優勢情況下硬拼,那是腦子進了水。
“留三人拖住他們!”噶爾·東贊果斷的下令,轉頭向農田縱馬而去。
啥?
毀青苗?
那又不是吐蕃的青苗!
身後那三騎瘋狂地吶喊着,與對方纏在一起,不求殺敵,只求阻擋片刻。
一騎衝過,橫刀斬斷一名吐蕃軍士的左臂。
吐蕃軍士歇斯底里的嚎叫着,揮舞戰刀瘋狂的衝陣。
被委以斷後的重任,就意味着他的生命到今天就是終點了。
既然如此,何妨再瘋狂一些!
金鐵交鳴。
戰刀從中斷成兩截,刀頭墜下,插入泥土中,兀自在微微震顫。
“殺!”
吐蕃軍士紅着眼,連刀都沒來得及換,揮舞着斷刀繼續衝鋒。
橫刀刀鋒掠過,吐蕃軍士頸上現出一道紅線,身子無力地栽倒馬下,眼裡兀自流露着不甘。
即便死了一名同伴,兩名吐蕃軍士依舊如撲火的飛蛾,毅然決然的對護衛們發動進攻,悍不畏死的勁頭讓護衛爲之讚歎。
“是好漢子!送他們上路!”護衛們鼓譟着揮舞橫刀,配合着將這兩名軍士斬於馬下。
護衛們打馬,逐着噶爾·東讚的隱約的身影而去。
噶爾·東贊沒有半點鬆懈的念頭。
既然魔王出手了,絕對不會只有這一關!
從本質上講,噶爾·東贊與王惡是一類人。
果不其然,灞水前,王惡騎着馬,手裡持着一段柳枝,身邊是十騎虎視眈眈的護衛。
“噶爾·東贊,你太不夠意思了,來長安都不招呼一聲,好歹也讓額盡一盡地主之誼啊!來時不能招呼你,只能在你走時相送了,灞橋折柳,這可是長安送別的習俗。只是,可憐這柳樹,都快被薅禿咯。”王惡輕嘆。
“拋開那些無用的廢話吧!既然想留下我噶爾·東贊,那就拿血來換吧!”噶爾·東贊狂叫着,率先揮刀衝鋒。
身後七騎,以無畏之姿向王惡衝去。
王惡身邊的十騎衝了出來,展開激烈的廝殺。
所謂在招式在這裡全無作用,反倒是最簡單的劈、抹、挑、刺最有殺傷力,在雙方都拼命的情況下,吐蕃七騎的隕落,換得護衛五騎的重傷。
絕境,是最能讓人爆發潛力的。
噶爾·東讚的橫刀與王惡交鋒,雙方錯馬而過,王惡的手臂隱隱發酸。
沒辦法,王惡從來不是以武力著稱,能與噶爾·東贊拼成這樣已經聊以自慰了。
果斷掏出專用版左輪手槍,王惡對縱馬躍上灞橋的噶爾·東贊開槍。
噶爾·東讚的身形一晃,後肩現出一個血洞,一頭栽入滾滾灞水中。
“郎君好槍法!”第五招率先喝彩,身後的護衛們齊聲附和。
見鬼的好槍法,這一槍明明是對噶爾·東讚的腦袋打的好嗎?
……
皇宮,偏殿。
李世民大發雷霆。
“好你個王端正,還有甚麼事你不敢幹的?青天白日的,公然率騎追殺他人!踐踏青禾!你眼裡還有沒有點王法?”
王惡嘟囔着:“噶爾·東贊這種大敵,潛入長安,正是剷除他的最好時機,怎可放過?此事衛軍不宜參與,自然是額去做了。青苗的事,沒法,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該補償補償,該罰認罰。”
“朕對敵,需要這種不入流的手段?來人,拉下去打二十杖!”李世民惱道。
王惡不情不願地被拉下去,自有專業的軍士揮動木杖。
打在身上確實痛,但王惡可以感覺到,這已經是收着打了。
真正放開的打,以王惡這半吊子不文不武的體魄,一杖就能斷了脊樑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