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何說:“萬一皇上問起本章裡邊的內容,我可怎麼辦呢?”馬周說:“主公的才幹主要不在文墨之間,讓主公撰寫建議本章實際上也是爲了鞭策其他人,所以即使主公的本章閉上去也必然不會引起皇上的注意,所以我覺得皇上應該不會問起你的。”一聽這話常何整個人一瞬間鬆弛了下來,說:“真是太好了,你來辦吧!”說着就去睡大覺了,馬周坐下來提起筆,不假思索的寫了起來。等到寫完之後,天已經矇矇亮了。他趕緊讓人去把常何叫醒,常何眯瞪着眼睛像鬼畫符一樣把這篇本章抄了下來,然後帶着他去見皇上了。本章遞上去之後,大家都在外邊的朝房等着,這個時候房喬用吃驚的眼神看着常何,說:“本以爲將軍一定沒有辦法把寫好的本章遞上去,沒想到將軍順利的完成任務,看來人都是如此不逼一把,誰也不知道他有多能幹。”一聽這話常何說:“皇上辦的事情有九成都是你出的主意,這次主謀是不是你?”
房喬說:“是我又如何呢?”常何說:“你可把我坑苦了,撰寫這麼一份本章簡直要了我的老命。”房喬說:“放心吧!皇上知道你是武將,只要你把本章遞上去了,對皇上來說已經是驚喜了。”常何說:“還好我的這篇文章皇上應該不會注意。”房喬說:“放心吧!今天遞上去的每一份本章,皇上會逐一觀看,絕對不會埋沒了將軍的才華。”一聽這話常何又炸毛了,說:“那肯定要惹禍了,我根本不知道上面寫了些什麼呀!皇上要是問起來,我可怎麼答對呢?”房喬說:“這叫怎麼個話說的呢?你自己寫的文章,不知道里面什麼內容?”常何說:“我就知道,我這條老命遲早折在你手裡。”房喬說:“放心吧!就算是皇上,覺得你的本章裡有什麼問題,他也不會與你計較,就算是要問罪,也要先把本章送到政事堂,到時候我一定據理力爭,不讓你蒙受冤屈也就是了。”
大家都在焦急的等待着,沒一會兒,御膳房那邊有送來了吃的東西。這個時候,大家注意到魏徵坐在那裡閉目養神。房喬湊過去說:“魏夫子這一次想必又有驚人之語。”魏徵睜開眼睛說:“左僕射說笑了,我的建議在平時就已經提完了,所以這一次我遞上去的本章真的沒有什麼真知灼見。”房喬說:“那就想不到誰會在這件事上午要出頭了。”長孫無忌說:“這個還真不好說,左僕射寫了些什麼呢?”房喬說:“我的主張大多已經在執行了,就算是暫時沒有執行,那也已經排在日程表上了,你說像我這種情況還能提什麼建議呢?”說到這裡,他攤開了雙手,大家都知道他說的是實情。長孫無忌說:“我想到一個人,他肯定會在這件事情上出彩,那就是右僕射。”房喬說:“這就放心吧!昨天我已經見過皇上了,請求皇上免了右僕射的這一份本章。”一聽這話常何就急了,說:“左僕射可不能這麼偏心,爲什麼不替我免了這一份本章呢?”
房喬說:“如果你實在寫不出來皇上要怪罪你,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求情,可你今天竟然把文章交了上去,這說明逼你一把還是有用的,皇上一定會爲你感到高興的。至於右僕射,你們也知道以杜公大才,寫一份本章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可你們也都知道從貞觀元年到現在一直爲國操勞,現如今落了一身的病,你說還能用本章這種事情去打擾他嗎?”常何拱手說:“左僕射說的極對,這件事的確是我太過於冒失了。”長孫無忌說:“我又聽說了,杜公的病情又惡化了,現在頡利有脫逃了,要是這老小子東山再起,杜公而又出了意外,還有誰能替咱們謀劃邊境的事呢?”房喬說:“頡利一定不能逃過這一劫,但是他也不太可能馬上就被壓到長安,我推測明年正月的時候,我們的將軍們就會將頡利獻到長安城下。”
長孫無忌說:“你能確定嗎?”房喬說:“這件事情我與杜公已經反覆推演過了,所以貞觀四年將會是一個非常令人難忘的年份,除了邊境上有好事發生,欽天監的人告訴我明年或許是一個豐年。”長孫無忌說:“也該是豐年了,在這三年裡,皇上的德行不輸給世上任何一個明君,對於皇上的表現,我相信上天還是會滿意的。”這個時候尉遲恭說:“你說的太對了,但是貞觀四年之後呢?”房喬說:“之後我就沒有問過了,但我相信貞觀朝以主上之明成功之賢,即便是出什麼問題也是可以應對的。”長孫無忌說:“我們一定可以聯手創立貞觀朝的治世。”常何說:“尉遲將軍的本章遞上去了嗎?”尉遲恭說:“已經遞上去了,我不過是湊個數而已,我是個武將,這種事皇上真正看中的還是魏夫子這樣的人。”
在這種時候,大家的讚揚會形成很大的壓力。爲了撰寫這一份本章,魏徵也是付出了很大的辛勞,他希望自己的文章可以一舉奪魁,贏得皇上的讚賞。可是朝中畢竟人才濟濟,更何況魏徵已經聲名在外。正所謂盛名之下,其實難附。當大家對你有很高的期待,就一定會讓你產生力不從心之感。房喬說:“長孫公,你的本章寫了些什麼呢?”長孫無忌說:“說句實在的,這份本章還是真的爲難我了,我有什麼想法總是及時跟皇上說了,真的要寫本章的時候反而感覺自己沒什麼可以寫。那些東西都是我爲了湊字數弄的,實在是不值得去提他。”而此時,皇上正在認真的閱讀着這些本章。看見皇上眉頭緊鎖,太監說:“皇上,成功們的本章當中沒有一份讓皇上滿意嗎?”皇上立着鬍鬚說:“也沒有不滿意,只是他們在本章當中提到的是大多已經說過了。”
太監說:“既然已經說過了,爲什麼還要寫在本章裡呢?”皇上說:“大概是爲了湊字數吧!”費了很長一段時間,算是把文臣們的文章看完了。太監說:“皇上,要我看我將我的本章就不必再看了。”皇上說:“要看的。”第一份就是常何的本章,皇上一開始也沒有多重視,太監還在一旁說:“也真是奇了,常何將軍居然也能夠寫出一份本章。”皇上笑着說:“可見人還是沒有被逼到一定地步,否則他什麼都做得出來。”本章看了沒幾行,皇上的表情就嚴肅起來。太監說:“常何將軍是犯了什麼錯誤嗎?希望皇上念在他一介莽夫不要跟他計較。”皇上示意他閉嘴,太監趕緊捂緊了自己的嘴巴。皇上讀完之後忍不住又看了一遍,說:“難道朕錯看了常何?”太監用顫抖的聲音說:“皇上,常何將軍目不識丁,如果他真的在本章當中用了犯忌諱的字,或者說了犯忌諱的話,請皇上一定不要與他計較。”
皇上笑着說:“你在說什麼呀!朕是覺得這份文章寫的太好了,比那些文成寫的都好。”這下太監也蒙了,說:“常何將軍寫的比那些文臣都好。”皇上把這一份本章放在龍書案上,繼續閱讀其他的文章。他終於把所有的文章都看完了,又一次抓起常何的本章,說:“告訴後在外面的朝臣,他們都可以回去了,常何將軍留下。”這可把常何嚇得不輕,房喬說:“放心吧!我實在想不出他有什麼理由殺你,或者罰你。”常何又衝過去,抓住了魏徵的袍子,說:“魏夫子,求你保我一條命吧!”魏徵說:“我的看法與房公是一樣,皇上既然召見你,你儘管去,要是問起你什麼,你就照實說。”然後拍着常何的肩膀說:“保你太平無事。”太監說:“常何將軍,皇上說了,你的本章寫的比那些文臣們都好。”
一聽這話常何更被嚇壞了,大家也吃了一驚。太監說:“快跟我走吧!”沒有辦法,常何只好跟着太監走了進去。長孫無忌一臉狐疑的說:“活的久了,什麼稀奇事都能見得到,想不到常何將軍的本章居然最能得到皇上的賞識。”房喬說:“你注意到常何將軍的反應沒有,不要說沒有一點胸有成竹的樣子,看他被嚇成那樣,八成兒那份文章不是他寫的。”一聽這話長孫無忌似乎想起了什麼,說:“你說的對,我也覺得常何將軍的反應有點怪。如果常何將軍的本章果真有人代筆,那他豈不是真的有危險了?”房喬說:“常何將軍的文墨,我們都是知道的,他要是不找人代筆,那纔是有了鬼,所以就算是這樣,皇上也不會懲罰他,如果真的是高人代筆,或許皇上還會嘉獎他。”長孫無忌說:“皇上能以什麼名義嘉獎他呢?”房喬說:“也許是舉薦人才。”
長孫無忌說:“這個嘉獎的辦法倒很別緻。”再說常何來到御前撲通就跪倒了,皇上說:“常何,過去真看輕了你,這是朕的過錯,以你的才幹應該參與決策國事。”常何說:“臣惶恐臣不敢。”皇上說:“你的這一份本章寫的太好了,每一條都切入時弊,如果你能夠參與決策國事,朕將會少犯很多過失。”常何說:“臣不敢欺瞞皇上,臣不過是一個粗野之人,對於文墨之事一竅不通,這一份本章其實是有人代筆。”皇上說:“可見替你代寫本章的這個人字寫的一般,朕說好,主要是說裡邊的意思。”常何說:“這份文章的確是臣的書法,你別的意思恰恰不是臣的。臣府上有一個人叫馬周,是他看臣爲這件事情爲難,所以特意幫了臣這個忙。”皇上說:“原來是這樣,此人還在你的府上嗎?”常何說:“還在臣的府上。”
於是皇上立刻派人招馬周進攻宮,欽差到了常何的府上,然後府上的人被嚇壞了,常何的夫人衝到馬周住的房間,對馬周大吼一聲說:“我早就說過,你們這些識文斷字的人心眼太多,要我家將軍不要與你們這種人來往,可他就是不聽,最終招致了大禍。”馬周說:“夫人說的哪裡話,我可是出於一番好意呀!”對方說:“可你的好意讓我家將軍回不了家了。”馬周說:“的確,我在本章當中批評了皇上的過失,這有什麼不對呢?皇上之所以下詔,不就是爲了這個嗎?”夫人怒火中燒,說:“你不怕死,你要批評皇上的過世,沒有人攔着你,可你爲什麼要用我家將軍的名義這麼做呢?你就是存心想要害人。”欽差被眼前的混亂景象驚呆了,一時間也沒有了對策。皇上見欽差遲遲沒有回來覆命,馬上又派出一撥。這邊派出了欽差,房喬立刻得知了消息。
馬上找到長孫無忌,說:“明公是皇上最親近的人,希望你能夠出手解救常何將軍。”長孫無忌說:“皇上派欽差去常何的府上,我纔是爲了尋找那位真正寫本章的人,如果是這樣的話,常何將軍本人應該沒什麼問題。”一聽這話房喬說:“我也是一時被氣糊塗了。”第二撥欽差到了,看到眼前的混亂景象也沒什麼辦法。是跟第一撥來的欽差一起當起了觀衆,馬周說:“夫人放心,如果真的因爲本章獲罪,我絕不會讓這件事連累到你們,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一聽這話夫人的氣消了不少,仍然在那裡罵罵咧咧。馬周說:“夫人,馬周在這裡給你賠禮了,進宮之後如果能見到皇上,我一定會在皇上那裡替常何將軍辯駁的,有什麼事只需辦我一人即可。”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皇上把身邊的太監叫來說:“傳旨,再派一撥過去。”太監說:“是。”
第三撥欽差來了之後,馬周也被嚇了一跳,心裡想皇上已經憤怒到了這個地步。看來自己很難替常何辯駁了,儘管心裡這麼想,嘴上卻大聲說:“三位欽差,今日的事情是我一人所爲,與常何將軍以及府上的人毫無關係。”有一個倒黴的欽差說:“沒有關係,不要在這裡說,到宮裡去說。”就在這個時候太監說:“皇上,咱們一連派三撥欽差,會不會嚇着他們?”皇上說:“那就派第四撥,這一次你親自去。去的時候帶上三千匹絹,算是給常何將軍的一點賞賜吧!”太監不敢怠慢,宮裡掉了三千匹絹,然後翻身上馬,一陣風來到常何府上,如此這般,說明了緣由,府上的氣氛立刻發生了變化。馬周終於鬆了一口氣,常何的夫人卻一臉尷尬。馬周朝她深深的鞠一躬,然後跟着一路進宮去了。
馬周進攻的事情很快傳到了長孫無忌的份上,長孫無忌說:“看來這一次上建議本章的彩頭是他的了,沒有魏徵的份兒。”說到這裡哈哈大笑,房喬捋着鬍鬚說:“想不到爲夫子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長孫無忌說:“說實在的,我也很想見識一下,是什麼樣的本章能夠讓皇上一連派出四撥欽差。”房喬說:“該看到的時候總是能看到的。”魏徵在府中也聽說了這件事情,於是很快派人打聽關於這位馬周的事蹟,父上的一位家丁告訴他,這位馬周雖說沒有得富貴,卻早已經名聲在外了。他一度過得非常的落魄,做過小官,卻不能安於職份,後來到長安遊歷,終於碰上了這樣的機緣。魏徵說:“我現在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這份本章了。”而在長孫無忌的府中,長孫無忌正與房喬推杯換盞,說:“我估計皇上很快就要召見你了。”房喬說:“天下之大,到處藏龍臥虎,明君就能夠讓他們從江湖之中得到提拔,而那些昏君就不一樣了。”
果然沒過多久,欽差就到了長孫無忌的府上。房喬收拾了一下即刻來到東宮,皇上說:“馬周的事情想必你已經聽說了。”房喬說:“臣也對那一份本章非常的好奇。”皇上笑着把本章遞給他,說:“你看一看把他安排在哪一家衙門比較合適,要讓他隨時有可能被朕傳喚到宮中進行諮詢。”房喬把本章接過去,逐字逐句的閱讀起來,讀完之後冒了一身汗,房喬說:“此人的膽子竟比魏徵還要大。”皇上說:“且不說他的膽子大不大,他指出的事情非常關鍵,這件事情卻被整長期的忽視了。”房喬說:“皇上有如此的心胸,實在是臣工了的幸事。只是現在各個衙門都是滿員,如果一定要給馬周安排一個職位的話,就會有一個超編的問題。”皇上說:“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發給馬週一份俸祿,朝廷得到的東西遠大於他領導的這一份俸祿啊!”
房喬說:“既然如此,臣就將他安排在門下守好了,就叫做門下省當值,凡是皇上發出的詔令都要經過他的複覈。”皇上點點頭說:“這樣十分妥當,不過長期超編是萬萬不可的,什麼時候而是馬周的職位空出來了,你就趕緊上本章,讓他遞補進去。”房喬說:“皇上放心,臣一定留意。”就這樣,馬周從一個失意的書生一躍而成爲等於御前當值的文臣。大小事情都要聽他的意見,對於這個人,長孫無忌是容易接受的。很快,此人就跟當年秦府的人之間打成了一片,因爲名義上是房喬安排他在御前當職,所以馬周就成了房喬的故吏,每次見到房喬,馬周都是執弟子禮。長孫無忌說:“你的那份本章我看了,實在是太剛了,爲什麼對左僕射卻如此的恭敬。”
馬周說:“天下人都知道,皇上能有今天的成就,謀主就是做左僕射。千百年之後,房、杜二公一定會被後人所歌頌,這樣的現象,我怎麼能不尊重他呢?”長孫無忌說:“皇上也是明君。”馬周說:“皇上以雄武之姿,每個人見到他,不由得就矮了三分,特別是當他發怒的時候,如同雷霆一般。這就很容易讓手底下的臣工不敢在皇上的面前說心裡話,臣蒙皇上厚恩,一定要當着皇上的面把心裡話都說出來。只有這樣,皇上纔不會被矇蔽。而左僕射雖然足智多謀,卻沒有杜公那樣的決斷只能,朝中有雄主,家中有悍妻,他都委屈了一輩子了,身爲他的下屬,我怎麼忍心欺負他呢?”一聽這話,長孫無忌哈哈大笑,說:“要是左僕射聽到這番話,他該作何感想呢?”馬周說:“人無完人。”長孫無忌說:“覺得魏徵這個人如何?”馬周說:“我只知道皇上非常敬重他,至於他到底如何,我想皇上是非常清楚的。”
長孫無忌說:“我現在問的是你。”馬周說:“我怎麼看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麼想。”在馬周開始當值的第五天,皇上把一份本章放在馬周的面前,說:“李靖說要在郎居胥山舉行會盟,你覺得可行嗎?”馬週一邊看着本章一邊說:“臣覺得必須有一次會盟,通過這樣一次會盟,才能夠真正確立皇上在草原上的地位。”皇上說:“這會不會有好大喜功之嫌呢?”馬周說:“會盟可以讓草原上的百姓感受到大唐天子所給予的恩德。”於是皇上準了李靖所請。突利可汗回到草原之後,整個草原瀰漫着一種氣息。李靖手裡拿着皇上發給他的敕令,說:“皇上已經準了,我們要想辦法讓皇上的敕令得到草原上每一個部落的響應,還是那些不來會盟的部落,一定讓他們付出慘重的代價。”李道宗說:“將軍,讓我來做這件事情吧!這些日子我都被憋壞了。”李靖說:“這件事交給你與李世勣將軍一起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