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一十四 笑與哭
“夫君,住在三原縣好好兒的,爲何要搬回長安城來住呢?而且只有咱們一家,連婆婆都不帶上,這是不是不太好?咱們好不容易纔離開的長安城,現在怎麼又要回來了?咱們才過了三年的舒服日子,爲什麼又要回去呢?”李芮涵坐在馬車上,挺着大肚子,很不滿的說道。
蘇寧笑了笑,看着坐在她身側的蘇慶仁還有小蓉蓉,又看了看三個分別被月華蘭兒靈兒抱在懷裡的小女兒,然後把目光鎖定在蘇慶仁的身上:“一者今後要經常上朝辦公,往返於三原縣,時間上太過於倉促,不利於我等處理公務,至於二者,便是這臭小子!”蘇寧說完眼睛一瞪,蘇慶仁的腦袋一下子就低下去了。
“夫君,莫要總是這樣對待慶仁,他很努力讀書的!”李芮涵很不滿意的抱住自己唯一的兒子,目前來說。
蘇寧搖搖頭,說道:“就是你這樣寵溺他,他才如此沒有恆心和意志力,慈母多敗兒你沒聽說過嗎?不僅是你,靜兒也是,大嫂也是,大伯母和母親都是,你們四個女子把這臭小子寵上了天,要不是爲夫及時糾正,這臭小子指不準就要走上青蓮的老路!”
李芮涵嘟着嘴巴,不滿道:“那青蓮現在不也是大將軍了嗎?男孩子就要調皮搗蛋一些,否則以後沒有出息的!”
蘇寧嚴肅道:“和青蓮幼時一樣的紈絝子弟不知凡幾,可杜青蓮只有一人,別無他人,你有和把握說這臭小子就會是第二個杜青蓮?更何況我何曾反對過他頑皮?我如何讓他足不出戶只准讀書習字?既然是男兒,肯定要習武騎馬,強身健體,如今文人都知道帶上一把劍,讀書做學問之餘劍術,更何況他是我蘇寧的兒子!
他不是有目的的鍛鍊自己。努力學習武藝,而是單純的頑劣,作惡!慶仁,勿以惡小而爲之,爲父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你爲何始終當作耳旁風!是不是爲父對你說行不通,只有家法對你說才行得通?!”
蘇寧又是一瞪眼睛。把蘇慶仁嚇得臉立刻就白了,顯然是被嚇得夠嗆,家法給他帶來的回憶顯然是充滿了痛苦與絕望的。
李芮涵連忙阻止道:“夫君,不要總是打孩子,慶仁才六歲啊!”
蘇寧正色道:“芮涵,教育慶仁乃是做父親的責任。養不教,父之過!作爲他的父親,我如果不能將他教育好,反而讓大唐又出現一個紈絝,那就是我的責任!我責無旁貸,到時候人家說我教子無方,我還有何臉面見世人?總而言之。現在我們住在長安城,來來回回很方便,你別想逃出爲父的手掌心!你可明白?!”
蘇慶仁瑟瑟發抖,小聲道:“明白。”
蘇寧這才點點頭,然後看了看三個妾侍懷裡抱着的小女娃娃,月華是緊隨着李芮涵生育之後懷上的二女兒蘇慶梅,蘭兒接着懷上了三女兒蘇慶照,靈兒最後懷上的四女兒蘇慶緲。連着得了四個女兒,蘇寧也很高興,不過大唐就是這樣,得了兒子肯定比得了女兒要好一些,兒子還有揚名立萬的機會不是嗎?
現在就看李芮涵肚子裡的那個是兒子還是女兒了,不過既然有了嫡長子,那麼剩下的也就不是很重要了。只是蘇寧自己希望可以多有幾個兒子,可以讓他們朝着不同的方向發展,蘇慶仁作爲嫡長子,繼承家業纔是首要任務。其他的都是次要的,如果多生幾個兒子,就可以讓他們自己發展了,無論是學習儒學還是法學還是縱橫之術或者是兵法,都可以,蘇家可以百花齊放的。
“夫君,其實,其實三原縣真的很好的,回到長安城,總覺得有些不習慣……”月華靠在了蘇寧的肩膀上,喃喃道,蘇寧笑着撫摸着她的小腦袋,順便逗弄了一下二女兒小梅,說道:“咱們一開始也就是住在長安城的,並沒有什麼不習慣的,到底還是公務重要,皇帝需要,太子需要,那爲夫也只能如此了,忍耐忍耐吧,你們若是想念三原縣了,可以回去的,不必總是呆在長安城,那會憋出病的。”
月華沒有說話了,只是靜靜的靠在蘇寧的肩膀上,一家子安安靜靜的都沒有說話,蘇寧想起了李元昌叛亂的那個時候,長安城中炮聲隆隆,爆炸聲不絕於耳,那個時候全家也是一樣的安安靜靜的坐在一起,蘇寧沒有去長安城,因爲他知道李元昌成不了事,李元昌的失敗是註定的,哪怕他掌握了部分的火藥,也沒有用。
李泰最新研製出來的開花彈第一次用在了正式的場合,卻不是用在戰場上,而是用在皇宮中平叛之用,只是三輪射擊,就把李元昌的防禦摧毀了,他精心準備了很多年的計劃被火炮毀於一旦,據說李淵閣下之所以如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是因爲又一個兒子死於兄弟相殘,他受到了更大的刺激。
貌似就是從李元昌叛亂開始,李二陛下才開始頻繁的有規律可循的把一部分國務或者是好幾天的全部事物都交給李承乾去做,秦瓊的葬禮只是一個開始,李元昌的叛亂纔是真正的開始,叛亂之前,李元昌還有過密使來找過蘇寧,被蘇寧讓根小隊秘密處理掉,毀屍滅跡,一點兒痕跡都不留。
這混蛋,臨死了還想坑蘇寧一把,要不是早就知道這傢伙圖謀不軌,蘇寧也不會防備這傢伙,居然還大膽到了直接帶人襲擊東宮,被李二陛下早就準備好的玄甲軍殺了個片甲不留,老巢被火炮轟成渣渣,李元昌果斷失敗了。
李元昌事發,當初的江南案以及高句麗突襲的謎團全部解開,李二陛下從李元昌的府邸的暗格裡面找到了很多很多的信件,據說是李元昌很多年來和一些身份特殊的人的往來信件,都很隱秘的藏了起來,蘇寧沒看到這些信件,以後也沒有消息,不知道最後這些信件是如何處理的。
不過在這之後,蘇寧也逐漸發現了一些人莫名其妙的消失,三原縣上也消失了幾個人。莫名其妙沒有留下一絲痕跡的消失,百姓們報官,但是官府似乎沒有什麼動作,加上這些人本來也就是沒什麼存在感的,漸漸的也就爲人們所淡忘了,不過蘇寧卻猜測,這估計和李元昌的案件脫不開關係。
血滴子和血花已經完全交給了李二陛下。蘇寧已經什麼都不管了,他覺得自己再掌握這樣一支暗中的力量只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從古至今,掌握暗中力量的無一不是暗中王者,可是卻要爲此付出永遠呆在黑暗中見不到陽光的代價,的確。掌握了血滴子和血花,權力會非常大,權限也會非常大,不知道多少事情多少人的把柄都在自己手裡,但是,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蘇寧捫心自問,覺得不是這樣的。他覺得自己根本無法忍受這樣的生活,忍受這樣那樣的威脅,所以,還是交出血滴子和血花的控制權比較好,不管李二陛下之後會啓用什麼人做血滴子和血花的掌控者,都和自己沒有關係了,蘇寧知道,從那個時候開始。自己就已經離開了最黑暗也是最具備權力的地方,那個地方,絕對不是自己想要的。
放棄它,並不是多麼可惜多麼難以接受的事情。
而自己真的想要的,只不過是如今這一大家子安安穩穩的坐在寬廣的馬車上過日子,自己在外面打拼,在外面拼命。那都不要緊,只要自己還活着,還可以繼續奮鬥,繼續打拼。那麼權力的大小和地位的高低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分別,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原裝產物,而是舶來品,從另一個平行時空中跨越時空的限制而來,對於自己而言,這個世界裡面和自己有着感情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也是自己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佐證。
無論未來的世界會不會因爲自己的存在而變得和原本的那個時空有所不同,蘇寧都不會覺得難過,不會覺得悲哀,不會覺得自己沒有盡到一個穿越者的本分,不管是不是穿越者,在穿越完畢後的那一刻,蘇寧就該明白,自己已經是這個被自己所發現的世界中的一員了,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地方,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等三原侯,柱國勳,縱橫部左侍郎,這熠熠生輝的名號閃爍着刺眼的光,但是如果可能的話,蘇寧希望讓這束光線儘可能的溫柔一點兒,不是每一個人都擁有抵抗強光的視力和耐力,自己的朋友和兄弟們可以忍受嗎?家人可以接受嗎?這一切都還會是原來的樣子嗎?
蘇寧摟住了月華的身子,把小梅抱了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溫柔的爲她整理頭髮,撫摸着她柔軟的臉蛋,自己的骨血,自己生命的延續,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有過存在最好的證明,不就是這些人嗎?權力名位,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到頭來只是虛無之物,可以授予你,也可以授予他人,而自己可以帶來帶走的,只有來自於最親密的人的那份最真摯的感情。
出生的時候有人爲你笑,去世的時候有人爲你哭,那就最好不過了。
蘇寧知道,自己也將會迎來這一天的。
來到這個時空已經有十年了,十年間,發生了許許多多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事情,經歷了那麼多事情,蘇寧才愈加珍惜那些來之不易的情感,來之不易的親人和朋友,無論他們現在在何處,是在草原上還是在高原上,是在西域征戰還是在波斯帝國揚名立萬,是在半島上治理地方還是在倭州上爲大航海事業奉獻力量,他們都是蘇寧最寶貴的財富。
而近在眼前的長安城,巍峨的城牆,比起貞觀四年大了足足三倍有餘的佔地面積,無一不顯示大唐的國力和國勢正處於前所未有的強勁上升期,並且這還將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乃至於一直持續下去,看不見未來,看不見衰落的可能。
但是那又如何呢?
蘇寧只知道抱緊自己的女兒,溫柔的看着自己的家人,這些經過無數磨難和想象不到的心路歷程而聚集在自己的身邊的家人,還有她們爲自己帶來的名爲父親的榮耀,那纔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並且真正爲之奮鬥的,守護的。
長安城,皇宮,東宮,太子,皇帝,那些,似乎都不是蘇寧所追尋的,一世榮耀又如何,位高權重又如何?到頭來,誰會笑?誰會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