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不知道過了多久,藍夜的手機從手中滑落到地面,屏幕上的光很快暗了下去。他頹然地把頭埋進雙膝裡,四周一片靜寂,房間一片漆黑,藍夜整個人彷彿被孤獨籠罩着。父母走了,悠希也離開了,緖遙昏迷了,他的世界已經變得支離破碎。

“少爺!”劉伯輕輕推開房門走到藍夜跟前。從回來到現在,藍夜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劉伯不進來看看總覺得放不下心。他蹲了下來,一手輕輕抓着藍夜的胳膊勸慰道:“少爺,別這樣!醫生只是說緖遙少爺可能醒不過來,沒說是一定啊,只要還有一線希望,wǒ men都不應該放棄……”

一陣沉默過後,劉伯察覺到藍夜的身體在顫抖,接着他擡頭看向劉伯,眼眶泛紅,哽咽地說:“劉伯……我很想爸媽……我很怕緖遙會像爸媽還有悠希一樣,閉上眼後再也睜不開眼來……我真的很怕……”說到最後,藍夜強硬壓抑着的悲痛再也按捺不住一下哭倒在劉伯懷裡。

聽到藍夜的話,劉伯眼角溢出了淚滴,即使兒女長得多大,在父母眼中他們永遠都是孩子,父母的懷抱永遠爲他們張開,父母的懷抱永遠是孩子避風的港灣,而他的少爺,打從少年開始,父母就已經離開了他,他連向父母撒嬌的機會都沒有了。自從那天從季筱然口中知道了一切,劉伯的傷心也不少,現在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減輕藍夜的傷痛,只是緊緊擁住這個他視爲兒子般的少爺。此刻,他的少爺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總經理,只是一個渴望被愛擁抱的孩子而已。

那晚之後,藍夜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喝醉就睡,睡醒再喝酒。他害怕再次踏足醫院,他害怕再一次經歷痛失最愛。最後,他選擇了逃避,試圖用酒精麻zui自己。直到一週後,韓煜冥來找他。

“藍夜你這算什麼?我以爲你冷靜過後會去面對,看來我真是太看得起你了!你給我馬上去醫院!”說着,韓煜冥嗔怒地一把將倒在牀上的藍夜揪了起來。

“放手!”藍夜扯開韓煜冥的手,再次頹然地倒回牀上去。現在的藍夜,下顎胡亂冒出鬍渣,淩亂的頭髮,讓人難以置信那就是昔日風度翩翩,氣宇軒昂的總經理。

“混蛋!我再說一次!你給我去醫院!你忘記了當初在我面前是怎麼說的?難道這就是你所謂的愛他?緖遙還在醫院躺着,你一個人躲起來算什麼!現在不是你逃避事實的時候……”韓煜冥憤然地把藍夜再次揪了起身,接着,狠狠地一拳砸在藍夜的臉上。

緊跟着韓煜冥的臉頰也吃了藍夜一下拳頭,只見藍夜眼眶泛紅,握着拳頭,悲憤地說:“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感受。你知道自己最親最愛的人閉上眼後再也睜不開眼看你的感受嗎?你知道那種傷心絕望的感覺嗎?……第一次,我在醫院看到我的父母躺在病牀上,無論我怎麼叫爸媽,他們都無法睜開眼睛看我一眼。再來,就是悠希,他冰冷的身體,無論我怎麼搖晃,我怎麼叫喊,還是一點反應都沒,你知道當時我多痛苦嗎?……那時候的我,跟死人沒什麼分別,活着也不過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直到我遇見緖遙,我的心才活了過來。可是,那天我抱着緖遙,無論我怎麼堵,血還是流個不停,無論我怎麼叫,他都沒睜開眼來……那種恐懼你會懂嗎?要我親眼看着自己愛的人離開,我做不到,我更不能接受緖遙再也醒不過來……你可以笑我懦弱……”藍夜悽然一笑,低聲又道:“如果……緖遙再也睜不開眼,我絕對不會讓他孤單,我會陪他走……我不會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

聽着藍夜的話,韓煜冥低下頭再也說不出話來。沉默了一會兒,韓煜冥嘆了口氣,沉聲道:“可是,藍夜你知道嗎?緖遙他懷孕了,他有了你的孩子。爲了他們你要振作……”韓煜冥抓着藍夜的雙肩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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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藍夜震驚地看向韓煜冥。

“嗯!醫生說緖遙已經有了快兩個月的身孕……藍夜,現在wǒ men不能放棄緖遙,只要有一線希望wǒ men都不可以放棄,要是連wǒ men都不振作,那誰來鼓勵緖遙……爲了孩子,爲了你,我相信緖遙一定會醒來的……”

孩子?緖遙有了孩子?這個消息讓藍夜感到意外。接着,是一段長久的沉默。直到劉伯敲門進來說:“少爺,舅老爺他來了!”

“舅舅?”他怎麼突然來了?藍夜詫異地說。接着,藍夜跟韓煜冥說了幾句,讓韓煜冥留在房間等他,便獨自走了下樓去。

客廳內,一頭黑髮裡明顯夾雜着銀絲的背影站在落地窗前,藍夜快步走過去,叫了一聲“舅舅!”那個背影轉過身來,藍夜便問:“舅舅,你怎麼突然來看我?”想起來,自從回國,一來被公司的事纏身,二來還有韓緖遙的事,藍夜跟周楠一直都只是保持電聯,見過也不過幾次。

周楠緩緩走近藍夜,沉聲道:“小夜,韓緖遙昏迷的事我知道了。應該說,你們的事我都知道了。你現在打算怎麼做?我聽說他有可能永遠都不會醒,你打算一直等下去嗎?……要是你想離開他,舅舅可以幫你找個更好更適合你的情人!”

“什麼?”藍夜錯愕地盯着周楠。

“我可以保證……你絕對會喜歡他的。”

“舅舅!你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說這麼殘忍的話……緖遙現在還躺在醫院,你要我跟別人一起?什麼比他更適合,我喜歡的只有他。”

“殘忍?我是爲☆我們愛看_☆了你好。要是到了最後他沒醒過來,傷心的還是你,絕望的還是你。我知道你不喜歡女人,我不強逼你要娶個女人爲藍家留後,但是,至少我要你是快快樂樂地活下去,這樣我纔對得起你死去的父母……”

“舅舅!謝謝你爲我着想。可是……不管怎樣都好,我都不會跟別人一起。我會等緖遙醒來,我相信有一天他一定會醒來……”

“小夜!”周楠厲聲打斷他的話。

“這輩子除了韓緖遙,我誰也不要!”說出這話的同時,藍夜的思緒也清晰過來。爲了緖遙跟他們未出生的孩子,他不能再墮落,也不能輕言放棄,因爲他的緖遙還在醫院等着他……

“小夜!你別固執……”藍夜無視周楠的叫喊,轉身跑上樓,留下憤怒的周楠。

回房後,藍夜對韓煜冥說了一句:“煜冥,你等下我,我洗個澡跟你去醫院看緖遙。”一旁的韓煜冥對藍夜突然轉變的態度感到十分詫異。藍夜無視他的錯愕,直接走到衣櫃找衣服去,他打算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鬍渣跟頭髮,不能讓他的緖遙看到他現在這般頹然的樣子。

次日上午,藍夜到醫院看過韓緖遙後,直接回到公司。一個匆匆忙忙在辦公室來回走動的身影擾亂了藍夜的思緒,爲何覺得這身影如此熟悉?直到那人轉身對藍夜,淡然一笑,藍夜愣住了,脫口而出便是一句“悠希!”他懷疑自己是否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