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州,臨江園內裡一處庭院之內,燈火通明,人進人出,房內不時傳來女人痛哭的嘶叫聲,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出來,一盆又一盆的熱水旋即被端了進去.空氣之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庭院外的人臉上都是顯得有些焦急.
屋裡的女人痛苦的叫喊聲一陣高過一陣,其中夾雜着接生婆不停的鼓勵聲,今天,紫燕臨產.
臨江圓外,幾匹快馬如飛而來,奔到門邊,一躍下馬,一邊向着園內狂奔,一邊向着門口的衛兵舉起手中的令牌.
大門立即被拉開,來人一刻也沒有停留,徑直衝向內裡.
然而讓來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此刻,羅網在南部的負責人紫燕正在生產,站在小院內,他焦燥不安地轉着圈子,幾次想要衝到門邊,都被門口的侍衛攔了下來.
“大人,不管有什麼大事,都得等過了這一陣子再說!”侍衛堅定地道.
屋裡終於傳來了一聲清亮的嬰兒啼聲,”生了生了!”接生婆們驚喜的叫聲響起,一個接生婆從門內探出一個腦袋,向着院子裡的人高聲喊道:”生了,生了,是一個大胖小子.”
門外,侍衛頭目大笑着叫道:”快,馬上派出快馬,向雄將軍報喜!”
在衆人的歡笑聲中,先前那個趕過來的人一頭衝到門邊,扯着嗓子大聲喊道:”紫燕大人,屬下是羅網駐彬州站的張頁平,出大事了,虎衛黃宏突襲秦家,秦家堡被破,秦家滿門老少被殺得乾乾淨淨,一個不剩!”
院子裡頓時一片安靜,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張頁平,眼光之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你說什麼?”一片安靜之中,屋裡傳來了一個虛弱的,卻是震驚不憶的聲音.”你進來說!”
擁着被子坐在滿是血跡的牀上,紫燕臉色蒼白之極,雙手抱着剛剛出生的嬰兒,那孩子正張大嘴巴,哇哇大哭.
“屬下張頁平,見過大人!”
“你說虎衛襲擊了秦家堡!”
“是,殺得一個不留!”
“虎衛襲擊了秦家堡?那麼此刻正在湖口的秦傢俬軍以及秦鵬程會怎麼樣?”紫燕腦子裡閃電般的劃過這一個念頭,本來就蒼白的臉色更是沒有了一絲絲血色.
“來人,來人!”她忽然尖叫起來.
幾名侍衛搶進門來,看着紫燕,”大人有什麼吩咐?”
“馬上去找雄將軍,多去幾個人,多帶幾匹馬,告訴他,事情有變,虎衛對秦家動手了!”紫燕急促地道.
“大人,就告訴雄將軍這幾句話麼?”
“是的,就這幾句話,雄將軍知道該怎麼做.一路之上,馬不停蹄,以最快的速度趕上雄將軍!”紫燕的手都在顫抖,她不知道能不能趕上雄闊海,但是唯一能確定的就是,虎衛既然對秦家動手,那雄闊海現在的處境必然十分不妙.
侍衛如飛一般轉身而去,紫燕躺在牀上,閉目沉思半晌,突然將懷裡的嬰兒遞給了身邊的侍女,自己掙扎着下得牀來.
“大人,你現在需要休息!”侍女驚呼道.
“休息不了了!”紫燕搖搖頭,”彬州既然動了手,那麼在鄂州,他們就會不動手?鄂州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我們.”
“大人,那我們怎麼辦?”
“我們走,不然還呆在這裡等死麼?”紫燕冷冷地道.
侍女抱着剛剛出生的嬰兒,張頁平攙扶着紫燕,走出了這個小小的庭院,在衛兵的帶領之下,沿着一條曲幽小道向着臨江園內最高處的那座假山走去.
臨江園有臨江亭.建於臨江園中那座人工壘起的山上,那是臨江園的最高處,站在那裡,可以俯瞰整個臨江園,亦可欣賞園外奔騰的江水.
站在臨江亭中,紫燕回望,遠處有火龍正奔騰而來,目的地正是臨江園.
“大人,我們需要反擊嗎?”張頁平問道.
紫燕搖搖頭,”這需要娘娘的命令,張頁平,目前我們還不知道具體的情況,貿然反擊,只會讓南部陷入一片混亂,這不是娘娘想要的.先等着吧!”
“是,大人!”
“我們走吧!”臨江廳內,石桌被移開,有一道幽暗的地道出現在衆人的面前,臨江園中的羅網衆人簇擁着紫燕,自地道而入,在地道的盡頭,已是奔騰的江水岸邊,幾艘小船一直候在那裡,紫燕等人登船,輕誅帆,轉眼之間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鄂州知州何懷金親率鄂州一部鎮軍,撲進了臨江園,迎接他的卻是人去園空,偌大的臨江園中,卻已是空無一人.羅網在這裡的人已是撤離得乾乾淨淨.
臨江園外,戀鄉豆花店的老闆尹源扒着門縫,看着一隊隊的鎮軍將臨江園圍得水泄不通.在他的身後,卻是一直藏身於臨江園內的職方司探子葛華.
看了半晌,回過頭來,尹源低聲道:”他們一定會搜查附近的,你得先藏起來.”
“你這裡有地方嗎?”葛華問道.
尹源笑了起來,”瞧你說的,咱是幹什麼的,藏個把人這是問題嗎?跟我走吧,對了,到底出了什麼事了?怎麼狗咬狗自家幹起來了?臨江園不是羅網在江南的總部麼?何懷金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打秦柔孃的主意?”
“此事說來話長,等過了這個點,我慢慢說給你聽,我估摸着鄂州會封鎖一段時間,搜捕羅網的人員.”
“那是自然,斬草自然得除根.”
“草或許斬了,根卻不見得能除掉!”葛華笑道.
接下來的幾天裡,江南三州幾乎是統一行動,羅網駐三州的明面上的部門被一掃而空,由於事發突然,除了鄂州臨江園總部提前得知消息,在紫燕的率領之下,走掉了絕大部分人之外,其它兩州的羅網公開人員幾乎被盡數抓捕,而拔出蘿蔔帶出泥,隨着對這些人員的審訊的展開,又有一部分隱藏的羅網被挖了出來,一時之間,羅網在江南三地的人員損失慘重.
而在戀鄉豆花店中,尹源與葛華卻是一壺美酒,就着一碟炸得焦黃的黃豆,正興致勃勃地討論着這一事件對徵北軍以及南方的影響.
“這一次內訌是專門針對秦柔孃的!”葛華笑吟吟吟地道:”彬州秦家被連根拔起,羅網在江南三地幾乎不復存在,很可能只有羅網的執行隊了,這是羅網最神秘的一支部隊,不過很可惜,這支部隊只聽秦柔孃的.”
“他們現在帶隊的頭目是誰?”尹源問道.
“好像是秦馳!”葛華道.
“秦馳?那可有好戲看了!”尹源大笑起來,”秦家被滅,你說說,秦馳既然手中還有這樣一支力量,他會不會搞出什麼事兒來?”
“現在南部三州戒備森嚴,他能做出什麼事來?”葛華搖頭道:”羅網紀律森嚴,這些行動隊沒有秦柔孃的命令,是斷然不會動的.”
“過去也許是如此,但現在嘛,可就不見得了,一個瘋狂的人,什麼事都是做得出來的.”尹源道:”你有什麼打算?”
“天可憐見啊,這一回我終於可以回家了!”葛華笑道:”尹源,幫我安排一下,我要回家,羅網基本垮了,我在這裡已經沒有什麼事了.”
“也好,南方出了這麼大的事,王爺在潞州,此時恐怕還不明詳情,我安排你過去,當面向王爺回稟,南朝內訌,不論他們計劃多麼周詳,怎樣將損失減到最低,但是終是對我們有利的,請王爺定奪吧!”
“好嘞!”葛華興奮得連連點頭.”老尹,我出來快十個年頭了,終於可以回家了!”
“不要氣我!”尹源怒道:”我也出來快十年了,但是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家呢?”
“快了快了!”葛華道:”王爺已經打到潞州了,你想還會需要太久的時間嗎?”
“如果這一次秦馳動的話,那麼我們也不妨動一動!”尹源道:”趁火打劫,反正帳都會記在秦馳的帳上,是吧?”
“你準備做什麼?”
“暗殺!”尹源呵呵笑道:”殺幾個在南方有影響的官員,比方說這鄂州知州何懷金?讓他們再亂上一點點如何?”
“好主意!”葛華猛拍大腿,”南方愈亂,我們愈舒服,說不定還能爲樸德猛將軍減輕一點壓力!”
“那是自然!”尹源陰沉沉地道.”我在南方經營了十年,這一次豁出去了,殺官員,燒倉庫,襲擊工坊,總之,讓南方變得稀巴亂.”
“既然如此,何必等秦馳先動?”葛華笑道:”你不妨先動,你一動,秦馳必然要動.”
“你說得對呀!”尹源恍然大悟,”我何必先等他動,我一動,這贓栽在他頭上,他傾九江之水也洗不淨,一定會一不做,二不休,乾脆也大幹特幹起來.破家滅門之恨,我相信他一定會幹得比我狠!”
“這傢伙一定會衝着人去,所以老尹你不若衝着其它地方去.”葛華笑道:”你與秦馳,兩人乾脆弄一個分工算了!”
尹源大笑,”老葛,我看你心思活絡,不若就不回去了,留在這裡幫我吧,怎麼樣?”
“這可別!”葛華連連擺手,”老尹哇,你在外頭,老婆娃娃都有了,我的家人可都還在北地,十年沒見了,以前公務在身,不得回家,現在有機會了,我一定是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