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來臨,下了幾場大雨,洛陽附近的花草樹木煥然一新,在某處密林中,安慶緒表面上帶着人打獵放緩心情,實則不然,他來此處,是爲了秘密會見某人。
在大燕國,還有一名與史思明齊名的將領,名爲蔡進,兩人之間關係較爲冷淡,彼此不相往來,但蔡進卻被封爲禁衛右大將軍,是安祿山的舅子,在洛陽統領着十五萬軍隊,護衛着聖人的安全。
在一片野坡上,安慶緒裹着大披風,見到了油麪方臉的蔡進。
“蔡叔叔,許久不見,你又長胖了!”安慶緒拱手而站,半開玩笑地說道。
蔡進走過後,看着安慶緒結痂的頭頂,心痛不已,上前抱住了侄子的肩膀,“你怎麼成了這副模樣!陛下又發脾氣了?”
“是啊,父親就知道安逸享受,全然不顧戰事的情況,現在潼關失守,大哥戰死了,我實在恨無能啊!”安慶緒酸着鼻子一框淚,雙手託着蔡進,跪在地上痛哭失聲,“大燕才建國不足數月,若是父親無任何進取之心,我等必亡,護國公主所率領的黑甲軍不可小覷,特別是那些奇異的兵器,鋒利無比,削鐵如泥!”
蔡進聽到這個消息也驚訝起來,若是兵器精良,那確實不可力敵,必須想到對應之策才行,最近聖人總是喜於行樂,不理朝政,也不制止胡人在洛陽爲非作歹,更激起了民憤,引發了數場事故。
對於侄子的訴苦,蔡進認爲他是對的,想當年妹妹嫁給安祿山,就沒少受氣,最終蔡進的妹妹就這樣鬱郁故去,實在是他心頭的一塊病梗。
既然如此,侄子肯定是有想法的,蔡進覺得是好事,同樣也是壞事,“侄子,你說,你想怎麼辦,這洛陽恐怕是守不住了!”
“蔡叔叔,侄子希望能舉事,讓父親退位讓賢,我要重振朝綱,再編新軍,擊潰護國公主,把長安奪回來!”安慶緒滿目激動的色彩,倒映着有些爲難的蔡進臉龐,袖子裡的短匕緩緩褪到手上。
蔡進思前想後,神色變幻不一,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視線從別處轉到侄子的眼睛上,“此事不可張揚,若要逼得陛下退位給你,那必須等史將軍出征才行,若非如此,恐怕會遭到極力反對,一旦內鬥,就會內耗,反而便宜了那護國公主!”
安慶緒聞言在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將袖中藏着匕首收了回去,誠懇無比的帶淚而言,“只要舉事能成,侄子一切聽憑叔叔的計劃!”
蔡進開懷大笑,望向烏雲密佈的天空,時也命也,也罷,輔助一頭胖豬,還不如輔助他的親侄子,至少比那暴怒無常的聖人要好上數十倍!
“好,你我叔侄同心,必然成就一番大事業!回去後從長計議,我們一同開創大燕的新輝煌!那整日在皇宮之中飲酒作樂的傢伙已經不足爲王了!”蔡進拍着侄子的肩膀,滿臉期待的神色,看着安慶緒,就像是看到曾經妹妹的模樣一般。
喜迎客的酒樓中,錢三多正在密室裡整理着手中的書信,這次要告訴公主,洛陽將會有三十萬大軍朝着潼關進發,胡人在大肆地砍伐樹木,從史思明那裡得到的情報,很可能是在造投石機,需要公主提前準備。
而且對方似乎已經摸清楚黑甲軍的裝備情況,所以纔會建造遠距離攻擊武器,若是這樣,定然會對黑甲軍造成一定的威脅,畢竟黑甲軍就是靠轟天炮來與對方拉開戰爭的距離。
“錢掌櫃!”錢剩醒來,緩緩從牀上坐起來,看向橘黃燈籠光芒下的錢三多,詢問道,“莫非又有什麼情況發生?”
錢三多看向店小二錢剩,目光深邃,“有些麻煩!你還是躺着休息吧,身上的傷好了嗎?”
“差不多了,不必擔心,可以下牀行走!”錢剩試着站起來,在錢三多面前走了走,表示身體已經無礙。
錢三多又檢查一遍,確定傷已經無礙,這才把剛得到的消息敘述出來。
“二王子安慶緒沒有死,還活着回到洛陽了,這是在城門附近徘徊的不良人報來的消息,而且,他和蔡進有過秘密會面,最近常常同遊於洛陽的青山寺!”
錢剩並沒有覺得不妥,爲什麼錢掌櫃非要說這件事,這安慶緒本來就是蔡進的侄子,兩人關係較好也不是問題,同遊青山寺,秘密會面。
飛快地轉動着腦袋,錢剩似乎是懂了,難不成,“這安慶緒和蔡進,叔侄倆有意造反?”
錢剩睜大着眼睛,一拍巴掌,哈哈地笑起來,“這反賊賊一窩,他們家裡鬥,咱們有好戲看了!”
“嗯,孺子可教!”錢三多點頭贊言,沒白讓這個小子當小二聽消息,手中的筆也繼續開寫,把這些消息轉化成暗文在發送給公主。
錢剩站在原地想着,越想越覺得這期間有陰謀可以操縱,“掌櫃的,咱不能就光看戲啊,也得澆點油,讓火燒得更旺才行!”
“燒得更旺?怎麼燒?”錢三多停筆問道,心中也在琢磨,胡人內鬥肯定是有益於公主和黑甲軍的,若是一個組織不能團結,那接下來定然是毀滅。
“掌櫃,你想啊,公主那邊爲什麼遲遲不從潼關發兵?肯定是準備不充足,洛陽這邊城外幾千裡都是胡人的營地,五十萬軍隊啊,他們把所有的力量都集結在一起,就是爲了對付公主,因此,咱們不如將二王子和蔡進密謀的事情散播出去,定然可以延緩他們出兵,給公主爭取時間,若是造勢得當...”錢剩狡詐地說道,賊兮兮地笑起來。
錢三多張着嘴十分的驚訝,不斷地用手指點動着桌上的信紙,“那他們鷸蚌相爭!內耗!”
“沒錯,公主得利!”錢剩臉上大放異彩,連忙詢問道,“咱們洛陽可以調動起來的不良人還剩多少?”
“不多了,不超過一百個,有幾處不重要的作坊被胡人端了,連根鬚都沒留下!”錢三多聞言神色有些黯淡,洛陽的不良人撤走了,留下來的也不多,上次行動就死了幾百名,現在能用的人也就剩這麼點。
“也夠了,晚上去城門口貼告示,將消息散播出去,這樣便能離間他們!”錢剩解開身上的繃帶,露出結痂的傷口,他並不覺得犧牲了那麼多人不值得,畢竟目的已經達到了,有些時候還是要不擇手段。
沒過多久,洛陽再度一片動盪,街道上警戒,沒有敢出門,氣氛一度緊張,就連胡人的軍營也劍拔弩張,朝堂上,蔡進和史思明對峙着。
最終,沒有發生流血事件,不過蔡進主動請願和史將軍一同征討潼關,讓陛下親自掌握洛陽的兵權,證明他不會造反。
儘管如此,猜忌和不信任依舊在所有的胡人將領心中瀰漫,就像是天邊掛着的烏雲,久久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