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他孃的別求情!!”根本不等小李子他們三個上前開口,丁力突然擡手指着他們怒吼道:“這不是他孃的第一次了!上次我是怎麼跟你們四個說的?許鴻的話,就代表我的話!許鴻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可你們呢?!你們把許鴻的話當做什麼了?耳旁風嗎?”
廣州港碼頭關閉的時候,南海幫曾經受到過潮州幫的極致打壓,而就在那個時候,狗子等四人也曾因爲不聽許鴻的命令而擅自行動差點遭到潮州幫的毒手,而那一次丁力已經明確的給了四人命令,自己不在的時候,許鴻的話可以當成自己的命令。
“力哥,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兄弟們!”跪在地上的狗子眼中閃爍着晶瑩的淚花,緩緩的將目光垂到地面,也不再想去看自己的三個好友,以免讓三人極其難堪。
“錯?一個錯字有用,一句對不起有用,那還要軍規有什麼用?”咬牙切齒的丁力恨不得擡腳就踹翻狗子,可後退兩步之後卻是轉身一腳重重的踹在了豎立在一旁的篝火架子上,頓時發出一陣噼裡啪啦的響動。
“不行!力哥,不能殺狗子哥!”看着憤怒異常的丁力,再轉頭看看這麼多年來頭一次流了眼淚的狗子,小李子突然瞪大眼睛衝了出去,根本不等身子站穩,直接撲在地上抓住了丁力的一隻腳踝,大聲哭喊了起來:“力哥!狗子哥不能殺!絕對不能殺!狗子哥可是跟我們從碼頭一起走出來的!力哥,狗子哥家裡還有老母親要照顧,狗子哥現在還沒有成家,他們家還等着他找個媳婦延續香火呢啊!”
“延續香火。。”丁力的身子明顯的一震,眼下的他對於這四個字是深有體會,雖然柳笙僅僅只是才懷有身孕一月多點,但丁力的潛意識已經把自己當成了一個爹,同樣的,他也能夠體會到小李子口中所說的延續香火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特別是對於狗子那樣的家中獨苗。
丁力的短暫沉默,讓小李子看到了希望,更讓小李子身後的王德王環兩兄弟意識到了不可錯失的時機,兩人一前一後大步上前,毫不猶豫的朝着丁力跪了下去,雙手撐地,一頭便撞在了地上,王德緊接着就朗聲喊道:“力哥!你是帶着我們兄弟四個從碼頭闖出來的,今天的一切可以說都是力哥你給我們的!哪怕你今天說是要了我們的命,我們也絕不皺一下眉頭!就算是到了陰曹地府,也不會對力哥心生半點怨恨!”
說着,王德緩緩起身,轉眼看着自己的弟弟王環,咬了咬牙,眼中神色堅定無比,隨即朗聲補充:“力哥!不瞞你說,我們兄弟四個在你回來之前已經商量過了,我們當着你的面,結爲生死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說着,幾人中膽子一直最小的王環伸手製止了自家兄長,咬咬牙嚥了口吐沫,神色堅毅的面對着丁力的背影,接着兄長的話繼續大聲喊道:“力哥!我們這麼做不是威脅你,而是要向天地證明,證明我們四人一起走過的那些日子,一起走過的那些道路!”
“你們瘋了!”不等丁力有所反應,一旁剛剛將責任攬在肩頭的狗子就跳了起來,邊衝着王德王環兄弟兩人怒吼,邊上前想要將兩人拽起,可讓他無奈的是,就連平日裡力氣比他小了三層的王環,雙膝都始終不離地面分毫。
“力哥!要殺狗子哥,算我一個!”小李子也像是被這氣氛所感染,也不再賴在地上抱着丁力的大腿懇求,顫巍巍的爬起身子,朝丁力喊了一句之後,轉頭看着正滿臉詫異盯着自己的狗子竟然笑了起來,雖然笑容有些慘淡苦澀,可小李子開口的話音卻異常豪邁:“狗子哥!黃泉路上,你我兄弟攜手相伴!再走一程!”
狗子滿心激動,卻又滿懷悔恨,這個主意是他想出來的,可他當時只是沒當回事隨口說說罷了,但萬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眼下這種地步,打心眼裡,狗子寧願自己一命相抵,也不願意讓三個好友陪着自己。
“你,你們,你們這是何苦。。”噙在眼眶中的淚珠再次抑制不住涌了出來,可這一次,緩緩搖頭的狗子卻是滿臉的後悔,甚至是充滿絕望的目光已經開始逐漸變的渙散,只是,掩藏在眼底深處的一道精光已經開始在四周掃視,最終鎖定在一名士卒手中的橫刀上,微微裂開的嘴角逐漸露出一絲難以被人察覺的苦笑。
“秦墨!”不過,沒等狗子的想法付諸實行,一直沉默的丁力再次暴喝一聲,原本還被這氣氛感染的有些恍惚的秦墨和手下的士卒登時渾身一個激靈,紛紛直立腰身,緊握手中橫刀,面色冷清看向丁力,秦墨更是雙手抱拳,沉聲迴應:“末將在!”
頓時,帳內的氣氛驟然發生變化,無形中開始有一股股的殺氣凝聚,特別是小李子和王德王環兄弟,神情愈發變的恐慌,而狗子的面色卻是愈發蒼白,眼中的絕望愈加清晰。
“傳令,把王翎副將帶來!”而丁力開口之後,卻讓所有人懸在嗓子眼的心都猛然落了下去,特別是丁力隨後的補充,讓包括狗子在內的所有人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等王翎副將到了之後,再做定奪!”
說罷,丁力狠狠的一甩胳膊,大步走到自己的桌案後坐了下去,伸手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就仰頭喝了下去,緊接着就擡開手臂一口吐了出去,嫌惡的看了一眼杯中的隔夜濃茶,丁力又將杯子重重的砸在了桌案上。
見狀,親兵張寒趕忙小跑上前,就連平時在軍中與丁力極爲熟悉的他此時也不敢有任何嬉笑,面色嚴肅的將涼茶倒掉,重新換上新茶葉,轉身跑出帳外將燒開的水壺提進來,只是在給丁力沖茶的時候,張寒的目光時不時的偷偷瞥向面色鐵青怒氣衝衝的丁力。
關押囚禁王翎的營帳就在附近,甚至是丁力才只抿了兩口張寒衝好的熱茶,秦墨就帶着王翎進來了,一同進入的還有黑子和興高采烈依舊未從牀弩的喜悅中脫離出來的許鴻。
“王翎兄弟!昨晚受苦了!若不是兄弟你執意一力承擔,昨晚廣州城下的事恐怕不會輕易解決!”對於南海軍出現在廣州府南門外的緣由,丁力根本不用多想都知道肯定不是王翎的錯,所以此時見到王翎之後,立馬放下熱茶起身迎了上去,同時又朝着一旁的狗子等人惡狠狠的瞪了一眼。
“將軍言重了!王翎確實有罪!”王翎卻不肯居功,朝着丁力微微抱拳,隨即單膝跪了下去,目光低垂沉聲解釋起來:“將軍離開的時候曾經再三囑咐末將,可末將依舊沒能爲將軍分憂,反而任由下面的兄弟們胡作非爲,險些給將軍還整個南海軍帶來滅頂之災!末將萬萬不敢居功,更是請求將軍降罪責罰!”
“哦?”丁力見狀也是微微一愣,沒想到王翎竟然會嚴肅到這種地步,當然這也更加引起了丁力的好奇心,畢竟治軍嚴整是極爲必要的,而眼前的王翎,就眼下南海軍的規模來說,丁力相信對方一定能夠勝任,而且也是唯一一個最爲合適的人選。
“末將還有話要說!”王翎甚至沒有擡頭,見丁力只是哦了一聲並沒有了下文,又繼續沉聲補充:“還請將軍不要責罰其餘將士!末將身負將軍重託而不能完成任務,最大責任完全歸於末將!請將軍責罰末將一人,任憑將軍何種處罰,即便是將末將校場斬首,以正軍規,以示軍威,末將也絕無半句怨言!”
“這是哪裡話!我剛纔說了,你不僅無罪,反而有功!而且還是對整個南海軍的大功!來!快起來,我倒是還沒想好怎麼賞賜你呢!”聞言之後丁力就更加欣賞王翎了,沒想到深藏在心底的仇恨竟然能給一個人如此大的動力,在短短時間內竟然在仇恨的推動下做出如此大的改變,這倒也應了當初丁力的推測。
可當丁力伸手想要將王翎扶起的時候,對方卻是死活都不肯挪動分毫,讓丁力也很是無奈,只好任由對方單膝跪地,只是丁力也緩緩蹲下了身子,拍了拍王翎的肩膀,無奈的搖了搖頭,嘆口氣給對方解釋:“王翎,我完全是在按照軍法行事!你的確是有功於整個南海軍一千多兄弟!昨晚的情況,若不是你當衆一人承擔罪責,除了楊大哥的剿匪軍和節度府的親兵之外,還有其餘勢力的存在,對方一定會抓住機會給我們南海軍穿小鞋!而如今,僅有你一人承擔,加上楊大哥那邊的理由說辭,而且節度使的車隊當時也在不遠處,沒有人能夠拿出證據證明咱們南海軍有不軌之意!可如果昨晚大家當場因此而發生爭執,即便是沒有什麼,也會被暗中那些勢力抓住咱們南海軍的小辮子,到時就算是節度使大人想要護短,也會非常爲難的!”
“這,這。。”聽着這番話,王翎有些茫然的擡起了頭,充滿不解的目光盯着丁力,似懂非懂的皺起了眉頭,可他看丁力的樣子又不像是在開玩笑或者刻意安撫自己。
“起來!這其中還有太多你們都不知道的複雜關係!不過,咱們南海軍不還依舊是我說了算麼?”丁力趁機一把託着王翎的胳膊將對方拽了起來,語氣也開始變的無比輕鬆起來,甚至是眼角含笑的打趣了一句,然後拍着王翎的肩膀問道:“這次的事情讓你受苦了,這功勞,一定不能少!說說看,想要什麼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