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曾老爺衣衫不整當街暴打愛子;
天啊,嶽老爺爲保護曾公子,當街暴打曾老爺,倆人臉都腫了。
四個人很快被人簇擁着送到縣衙,求韓牧做主,除了嶽景和,曾老爺,嶽老爺,曾和軒及一干家丁都有點鼻青臉腫。
曾和軒就被他爹一鞋底拍在臉上,雖然只有一下,很快就被嶽老爺名爲拉架,實爲毆打的拉開,但臉還是腫了。
韓牧已經把所有案卷移交,正等着送欽差等一干人等離開呢。
曾嶽兩家突然打到縣衙裡來,讓韓牧有點懵,“曾家和岳家不是一向愛面子嗎?怎麼會打到縣衙來?”
賀子幽和許淼看完熱鬧跑回來,告訴他,“曾老爺不想來的,但被岳家的家丁給圍住了愣是給擡了來。”
話音才落,一堆人簇擁着曾老爺和嶽老爺他們進來了。
一進門嶽老爺就衝韓牧哭喊,“大人,大人要替我們做主啊。”
嶽老爺眼角青了一塊,正被嶽景和扶着,最慘的是曾老爺,不僅兩隻眼睛是腫的,臉也青了好幾塊,也同樣被曾和軒扶着。
但曾老爺並不想來縣衙,他是被人一路半擡半扶着挾持到縣衙來的。
這讓他忍不住罵罵咧咧。
此時看到韓牧,他只覺得心中一涼,終於忍下辱罵,一臉傷心難過的看着曾和軒,“你告訴我爲什麼,你這樣不孝,到底是爲了什麼?”
曾和軒面無表情,目光幽深的看向大牢的方向,“姚季白的事讓兒子知道,不該讓別人的錯誤一直處罰自己,哪怕那人是自己的父親。”
曾老爺伸手捂住胸口,大受打擊,“你,你,逆子,你竟把我和那亂臣賊子姚航相提並論?”
曾和軒:“傷口已形成,往事不可逆,那就把化膿的傷口挑破,上藥,即便不能消除痕跡,至少可以癒合,不至於再擴大傷口。”
曾老爺嘴脣抖動,“你害我來癒合傷口?逆子,不孝的逆子,你這是要毀了曾家啊。”
曾和軒落淚道:“父親,曾家佔據第一就這麼重要嗎?重過仁義禮智信?”
“閉嘴!”
“曾老爺,你叫誰閉嘴?”韓牧不高興的一拍驚堂木,道:“有事說事,本縣一會兒還有事要做呢。”
嶽老爺一肚子的話要說,當即就要上前告狀,被嶽景和拉住。
嶽老爺不高興的回頭,嶽景和衝他微微搖頭,出列道:“大人,曾嶽兩家的恩怨,想要請求大人私下審結。”
嶽老爺哼了一聲,雖然他很想此時把曾時的臉皮剝下來在地上踩兩腳,卻不能真的一點不顧兒子和……曾和軒。
畢竟,當年曾時乾的事,岳家是真的一點證據沒有,只能依靠曾和軒的供詞。
難得,這麼多年了,曾和軒願意出面說清當年的事,還給他兒子下跪……
就衝這一點,嶽老爺勉爲其難的給他一個面子。
韓牧想了想,揮手,擠在縣衙裡的人立刻退到縣衙外面老遠,只能遠遠張望。
曾時臉色鐵青,目光看向薛縣尉和衆衙役。
韓牧留下薛縣尉,將其他衙役給遣下去,對還在盯着薛縣尉和賀子幽等人看的曾時不客氣的道:“曾老爺,這是公堂,可不要得寸進尺。”
嶽老爺也不再求情,這種事自然是需要人見證的,賀子幽和許淼都很合適。
哼,他要讓該知道的人都知道,曾時是個多人品惡劣之人。
大堂裡沒幾個人了,韓牧這才一拍驚堂木道:“說吧,你們兩家因何互毆?”
嶽泰立即辯解道:“大人,不是互毆,在下是爲了阻止曾老爺毆打曾公子被曾老爺所傷,我這是見義勇爲。”
韓牧:……
韓牧更驚奇了,見曾時雖然氣得臉都青了,卻難得的沒有出言否認,乾脆問曾和軒,“曾公子,你來詳述案由吧,你爹爲何打你?”
曾和軒上前跪下。
韓牧嚇了一跳,要知道,曾和軒是舉人,見官可以不跪的。
曾和軒從頭敘述,曾嶽兩家因爲同是義縣鄉紳,兩家的關係一直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矛盾。
在曾時嶽泰之前,倆人要說有啥深仇大恨倒不至於,左不過看上了同一塊地,這家比那家出價高,搶到手了;兩家看上同一間鋪子,那家搶到了……
總之就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累積在一起的。
直到曾老爺和嶽老爺在同一個學堂裡唸書,又一起趕考。
嶽老爺讀書比不上曾老爺,曾老爺總是在嶽老爺面前得意,於是兩家的關係更差了,等到曾和軒嶽景和出生時,兩家已經到了相見兩厭的程度。
可就是這麼巧,兩位公子還是正好進同一家學堂,這一次,卻是嶽公子讀書比曾公子更厲害一些。
更妙的是,和他們爭鋒相對的爹不一樣,倆人竟然很欣賞對方的人品和學識,破天荒的成了朋友。
倆人一起參加考試,一路一起考中秀才,考中舉人,又一起相伴去京城趕考。然後倆人的友誼就戛然而止了,原因就是,臨考前的晚上,嶽景和喝了一碗曾和軒小廝送來的湯。
倆人經常互送湯水點心,嶽景和一點防備都沒有,偏那藥還不是立刻見效,它是天快亮時突然發作的。
嶽景和一開始還以爲是自己睡覺不老實讓肚子着涼了,根本沒多想。
他一刻鐘要上一次廁所,到要進考場時,他都跑四趟廁所了,哪裡能進考場?
只怕進去就要丟命的。
岳家的小廝也不敢讓他進,曾和軒當時一無所知,也勸他保重自己要緊。
嶽景和就不甘的留在了客棧,請來大夫一看才知,他是吃壞了肚子。
這麼一查,就查到了曾家身上。
曾和軒道:“臨進考場前,我那小廝神思不守,我逼問之下才知道此事。”
他頓了頓後道:“所以當時我也沒進考場。”
嶽景和驚訝的看向他,“你沒進考場?”
他還以爲曾和軒是進去了沒考中。
嶽老爺鄙視的掃一眼曾時,冷笑道:“你兒子比你可強多了。”
曾時臉色鐵青,和韓牧道:“大人,那是下人自作主張,想要與我邀功,私下做的。不信,當年那個小廝還在,您可以親自審問他。”
韓牧道:“我不太會審案,正巧薛少卿還沒走,不如我請他出馬查一查這個案子?”
曾時冷汗落下,連忙道:“不不不,不用,大人……”
事情只限於義縣也就算了,真的鬧到薛瑄和欽差面前,只怕他和曾家要全國聞名了。
壞人科舉是大事,罪名可大可小,大者問斬,小者,小者不必提,全看證據和受害人的要求。
這件事韓牧或許查不出來,但薛瑄就不一定了,曾時不敢賭。
於是他咬咬牙,撩起袍子跪下,“大人,當年嶽公子的確是吃了我家小廝送的湯才吃壞肚子,曾某願意賠償嶽公子。”
嶽老爺聽他終於肯服軟,又是解氣,又是憤怒,跳腳道:“賠,你怎麼賠,我岳家缺你那三瓜兩棗嗎?你壞人前程,如殺人父母,你知道你害得我們岳家多苦嗎?”
曾時:“我可沒承認下藥,只是可能小廝做湯時食材不好,或是瓦罐不乾淨,所以做了壞湯,嶽泰,你兒子當年沒進考場,我兒子不也沒進嗎?這麼多年下來他都不肯去考試……”
“那是你活該,有你這麼壞一個爹,曾公子這是不想害人,我兒子卻是無辜的,”嶽泰大叫道:“你現在還不承認下藥,要不是下藥,一鍋湯,怎麼我兒子喝了就不好,曾公子卻沒事?”
韓牧也拍驚堂木,“曾時,你要招供就好好的招供,一臉的心虛,本縣又不是傻子。”
曾時噎住,暗恨不已。
曾和軒嘆息一聲,擡頭主動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岳家有任何條件只管提,只要我曾家能做到的,我一定盡力完成。”
韓牧也衝嶽老爺擡下巴,示意他大膽提,“本縣公正,可不會念舊情,你是要私了,還是要公判,本縣都可以滿足你。”
嶽老爺沉默下來,認真的思索起來。
他的目光在曾時父子身上來回移動,曾和軒當年一無所知,手上只怕也沒有證據。
那小廝全家都握在曾時手上,只怕不會說實話,就算他肯招出曾時,沒有證物等實證,只怕也很難定曾時的罪。
而且,他真的要和曾家徹底撕破臉皮,兩族從此成爲生死之仇嗎?
在此之前,曾嶽兩家的關係便極壞,明爭暗鬥,但,只限於兩家,沒有牽連上家族。
可把曾時判了就不一樣了,他可是曾氏族長。
嶽泰選擇困難,嶽景和開口道:“曾老爺要向我和我父親道歉,還要賠償我岳家的損失。”
曾時臉色變換,捂住胸口就要裝暈,想讓曾和軒代他道歉,就聽嶽景和道:“我們要主街連在一起的那三家鋪子,還有南郊莊子。”
曾時立即顧不上道歉了,叫道:“不可能,道歉也就算了,你們岳家損失什麼了?”
嶽景和還來不及說話,嶽泰已經叫道:“我兒子遲了五年沒考上進士,你說我岳家損失了什麼?”
“說得好像他當年就一定能考上一樣……”
“我兒子要是考不上,你爲何要下藥害他?可見你也篤定我兒子一定能考上,五年的青春,五年的時間,要你三個鋪子和一個莊子怎麼了?”
嶽泰以前就不怕曾時,現在他是有理的一方,手握曾時那麼大一個把柄,更不怕了,聲音大得差點把屋頂都震下來了。
韓牧差點以爲他爹來了,難怪他和嶽老爺比較投脾氣,原來是因爲他像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