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突變

正科級幹部 30突變

放下李長生和譚木石如何告別不說,我們來說馬一默。

李長生對黑虎礦痛下殺手。王德高不肯出錢大改煤礦。王德高要給分局粉刷牆面,李長生沒有同意。這三件事把馬一默折磨好幾天了。元旦也沒有陪老婆出去旅遊購物,而是選擇在書房裡提高修養。他在日記本上寫了兩個詞,一個是“兔死狐悲”,一個是“脣亡齒寒”,不知道該選哪個來形容心。又想王德高最近不太聽話,有買家上門,還不抓緊把礦賣出去,又在加緊挖煤,見錢不要命的本質,呼之欲出。但也不能狠勸,好像自己辦不了這件事似的。又想王德高找的評價公司靠不靠譜?萬一在李長生那裡過不了關,下一步棋要怎麼走?正無可奈何時,馮仁敬打來電話說,李長生心臟病突,住院了。

馬一默大喜過望,把日記本一合,就要奔赴醫院去“感謝”李長生。忽然一想,又打開日記本,勾掉“兔死狐悲”、“脣亡齒寒”,寫下了此時真實的心:“病來如山倒,這山倒得好。”

馬一默打電話給馮仁敬,要他通知分局股級——包括副股級——以上幹部暫時停止休假,由馬一默親自帶隊,到醫院看望李長生。

在醫院裡,馬一默帶着無限崇拜和感激的心,對李長生進行了慰問。還專門找到了醫院的院長,要求他以一個資深醫務工作者的身份保證,對李長生局長的身體負責,對安監分局負責,對季平縣安全生產事業負責,鄭重對待李局長住院一事。

找完院長,他又集中住院部的值班醫生、護士開了個現場會,把李長生局長寶貴的生命,託付給這羣大大小小的白衣天使們。

出了醫院,馬一默仰天一嘯,極目蒼穹,覺得天際一片清澈湛藍,自己的心已跳出胸膛,在天空裡自由翱翔。

第十章

元旦假期結束頭一天,馬一默再次召集緊急會議,安排了元旦春節期間分局的重點工作。

第一項,加緊排查工作,加強排查領導力量,抽調馮仁敬同志參加排查工作,帶領兩名執法隊員,打一場攻堅戰。

第二項,是做好分局安全生產監察工作年度總結。請譚木石同志站好最後一班崗,在一週內寫好年度工作總結,籌備召開分局工作會議。

第三項,是搞好精神文明建設,粉刷分局內外牆,以嶄新的面貌迎接新的一年,此項工作非常重要,由楊立國同志抓好落實。

請馮仁敬、譚木石、楊立國三位同志從大局出,加緊工作,奮力拼搏。

會後馬一默又找到馮仁敬,說了排查攻堅戰的要點,那就是“又快又好,快字當頭”。馮仁敬在馬一默的暗示下,直奔八穩鎮剩下的幾家煤礦,第三天,就帶來了底火煤礦的排查合格證。

譚木石本來都已經想走了,但是李長生這個況,馬一默讓再勞動一次,也無話可說,趴在一堆稿子裡整理工作總結。

最苦的是楊立國,馬一默要他去考察裝修建材市場,看哪一家的活做得質優價廉。楊立國帶來一家,馬一默給否掉一家,連着五家,都不滿意。楊立國還不能有緒,因爲馬一默找楊立國談了幾次話。請楊立國換位思考,說馮仁敬去排查能無怨無悔,你搞一下調查,怎麼就想不通?不說你小楊去排查會怎麼樣,現在馬上讓人家小馮去考察建材市場,他能保證同樣無怨無悔。同是分局的骨幹力量,怎麼差別會這麼大?你不會是還放不下救災英雄的架子吧?你還別說什麼術業有專攻,現在上面早有精神,讓國家幹部輪崗任職了,我現在的安排,就是緊跟上面的精神,你有意見,找上面吧。

我們現在再放下馬一默,說說王德高。

在馬一默的心境生突變的這幾天裡,王德高的內心世界,也生了突變。王德高的本意,是看見房地產業錢好賺,打算賣了煤礦,去炒房子。因此找馬一默趕緊辦排查合格證,以便出手。在此期間,他接觸了幾個買家,見出價越來越高,要賣煤礦的決心,不禁有些鬆動,有些捨不得了。一方面,他要井下的礦工加緊出煤。另一方面,他又四處打聽煤價到底是個什麼走向。沒等打聽明白,是年南方部分地區出現凍雨天氣,南方比北方還冷,又趕上地震,南方的煤礦出煤能力只有上年度的百分之七十,南方煤價暴漲。王德高要賣煤礦的決心,更加鬆動了。有了排查合格證,王德高更加有恃無恐,突擊招了幾十個工人,沒日沒夜地挖煤。

現在我們再把馬一默和王德高兩個人的事連到一起說。

馬一默費盡心機,冒大風險,給王德高辦了合格證,只盼王德高快快出手煤礦,兩個人都能安全上岸。沒想到王德高見錢眼開的毛病,比自己嚴重好幾倍。他若現在變卦,自己爲他策劃這幾件事,會在不久的將來,被李長生或者楊立國看出來。那對自己的形象——馬一默至今都沒有聯想到黨紀國法——是個嚴重的破壞。

爲了維護自己的形象,馬一默找王德高在富華酒樓談了一次,先是利誘,再用威逼,想要王德高轉變心意,趕緊賣掉煤礦。王德高開始時,並不說不賣煤礦,只說先賣着煤,等找到合適的買家,就出手,又說憋一憋價錢,合適了,再出手。到最後又說,現在煤價正高,等煤價落下來,馬上出手。

馬一默說到最後,有些急了,說:“德高,怎麼我的話在你這裡不太好使是吧?”

這個時候,王德高和馬一默親密關係的本質,顯露出來了。王德高不說馬一默的話是不是好使,而是說起別的。說別的,並不可怕,但是王德高單挑馬一默不願意提起的事說。先說今晚在富華吃的這頓飯,再說金錶和筆記本電腦,最後,他居然提起以前從未提起過的那些借條。

馬一默又驚又怕又氣,一時竟然失語。好在王德高並不想翻臉,點醒馬一默擺正自己位置以後,立刻又給馬一默極大的面子,說,馬書記,真是想賣煤礦,但總得等過了春節,賣了煤礦,直接去一線大城市炒房。現在如果賣了礦,自己又不能出門搞房地產,那豈不是失業啦?我王德高風光十幾二十年,一但失業,還不被人笑話死?

馬一默將信將疑,一頓飯吃得極不痛快。王德高張羅車,要送馬一默回家,馬一默不讓王德高送,以示對他的不滿。

馬一默走出富華大門,對着滿天星斗立志,若有來生,打死也不結交土財主做朋友。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就算取之不道,總得取之有點技術含量吧?這樣只看錢,不估量風險的做法,不是悍匪是什麼?現在只好盼天氣回暖,煤價下跌,王德高會冷靜下來。

馬一默走到一半,忽然想起開年終工作會議的事,又有幾分興奮,把王德高帶來的不愉快,全都忘在腦後,心裡開始盤算這個會議的開法。

馬一默走到家,已是滿腦門的細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