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夫人頓住,倒是顯得張夫人的笑聲更張揚了:“是呀是呀,成太醫就留下來吧,我瞧着林夫人的身體不太好,指不定上面時候就又會暈倒了,成太醫守在一邊,也正好能救治一番。對了,成太醫,林夫人什麼時候能醒?”
“林夫人並無大礙。”成太醫低着頭,雙手抱拳給太后娘娘行了禮:“只是林夫人往常有些貧血……”
“喲,成太醫,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咱們這樣的人家,平日裡好吃好喝的,怎麼可能會貧血?”張夫人立即說道,一臉的驚訝,用帕子遮着嘴角,又轉頭問另一位夫人:“你說是不是?咱們這樣的人家,不說是每天大魚大肉吧,那也是很注意保養的,你看林夫人,這五十來歲的人了,看着還像是三十多,若說林夫人沒有注意保養,誰都不會信的對不對?”
成太醫很嚴肅:“張夫人這話說的就不對了,貧血和吃的好壞是並無關係的,女子葵水十三而至,五十而終,林夫人現下剛好是這個時候,這個階段,身體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有肝火過旺的,有體內陰陽失調的,也有葵水不止的,林夫人正是後面這種情況,哪怕林夫人天天捧着阿膠吃,也是會貧血的,況且那阿膠也並非是人人都能吃的,林夫人這體質,偶爾吃多了阿膠就會上火,進補又不能太過,自是會出現貧血這種情況的。張夫人並非是大夫。”
這最後一句很明顯是沒說完,但成太醫那眼神,是明晃晃的說出來了——不懂就不要瞎嘰嘰了,越說越讓人覺得你無知淺薄。
張夫人氣的臉色都有些發青,指了指成太醫,剛要張嘴,就見太后娘娘擺了擺手:“成太醫所言甚是,哀家也是不懂這些個事情的,畢竟,哀家也沒到那個年紀。”
太后娘娘說着,又看了一眼齊夫人,轉頭繼續問成太醫:“成太醫也不用爲哀家解釋那麼多,哀家也並不打算以後學醫,成太醫只要告訴哀家,林夫人什麼時候能醒就可以了。”
成太醫微微低頭:“林夫人並無大礙,只是今兒晚上吃飯有些晚,所以才暈過了,太后娘娘現下讓人端一碗紅糖水來,馬上就能醒。等會兒再讓林夫人吃些熱湯熱飯就行了。”
太后點點頭,一邊讓人去準備紅糖水,一邊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林夫人。成太醫見沒自己的事兒了,就想告退走人,只是沒開口,就聽太后笑盈盈的問道:“既是貧血暈倒的,那想必是很容易就能醒過來,畢竟這也並非是什麼要命的大事兒對不對?”
成太醫微愣,視線往林瑤瑤那邊掃了掃,就見林瑤瑤身子微微晃動了兩下。再仔細一瞧林夫人,那人中上青紫的痕跡就映入眼簾了。成太醫微微挑眉,剛纔竟是沒看見這個,真是疏忽了。
“這也不一定,人體不同,反應各自不同,有些人一旦暈倒了,除非是自己醒過來,否則是絕對叫不起來的,有些人暈倒了,不用管他,一炷香的時間不到就能自己醒過來,林夫人這種情況,介於正中間,一碗熱乎乎的紅糖水下去,立馬就能醒過來,若是不管,暈倒小半個時辰,身體自己也會因爲飢餓強行讓林夫人醒過來的。外人若是想喚醒林夫人,掐人中是不行的。”
太后說自己不懂醫,那成太醫再解釋的時候就不用說那麼多了,說完再次行禮:“太后娘娘,這裡已經沒有微臣的事兒了,微臣就告退了,還請太后娘娘給微臣指一停留之處。”
到底是外男,這又是大晚上的,就算是人多,成太醫也不好湊在裡面。太后娘娘微微點頭,伸手點了點西鼓樓的東邊:“那處有一香蘭軒,一會兒哀家讓人送你過去。”
成太醫行禮謝恩,規規矩矩的退下,並未再看林瑤瑤一眼。他是和林家相熟,可也沒熟到能共進退的地步。不管這朝堂上的風雲如何變幻,他一個太醫,犯不着插手太多。能幫林家這一回,就已經是足夠了。想要他拼命出宮,那是絕無可能的。
林瑤瑤也明白這一點兒,瞬間臉上就有些絕望,只是立馬就收拾起來了,垂下眼簾握了林夫人的手,細細思量現如今的處境。
“哀家原本想着,等看了花燈,用了宮宴,就讓人送你們回去的,現下瞧着,怕是你們今晚上要留宿在宮裡了。”太后娘娘嘆口氣,很是悲天憫人:“這朱雀街上一把火,還不知道要燒死多少百姓,還有百姓們的心血,哀家已經傳令下去,天亮之前,務必要將這朱雀街的百姓安撫下來,該補助的就補助,該救治的就救治,朱雀街挺長,諸位大人們怕是有的要忙了,還要調查走水的原因,哀家想着,大約他們也暫時沒空安慰你們。”
不等衆人說話,太后娘娘就微微笑了一下,接着說道:“衆位夫人都是朝廷冊封的誥命,不用哀家提醒,你們也都明白這賢妻兩個字的意思,你們的相公,在外面奔波勞累,你們就暫且不要去給他們添亂了。”
“太后娘娘此言差矣。”齊夫人搖搖頭,又當了出頭鳥:“正是因爲明白賢妻兩個字的意思,所以臣婦等人,才更應該回去,爲家裡的男人們煮一碗熱湯,讓家裡的下人們準備施粥,讓家裡供奉的大夫們趕緊帶着藥草到街上去診治病人,男人們有前面的事情要忙,女人們還要打理好這後院,正因爲如此,臣婦纔不能爲了自己的安穩,徒留自家男人在外面操勞。”
話音剛落,就有幾位夫人點頭應和:“是呀是呀,夫妻一體,哪兒有男人在外面奔波,咱們女人卻在後面享受的?太后娘娘,您是一番好意,臣婦心領了,只是,這後宅的事情,男人們真不行,還得咱們女人家出手才行。調配米糧,運水送醫,這些個事情,聽着簡單,讓男人們去做,卻是要鬧的一團亂的。”
太后娘娘的臉色有些不怎麼好,卻也不插話,等這些人七嘴八舌的說完了,她才笑着拂了拂自己的袖子:“時候不早了,既是知道朱雀街走水了,今兒這花燈也看不了了,又有林夫人和齊夫人受不住飢餓,咱們還是儘快回大殿去吧,哀家讓人準備了飯菜,這會兒正好能用。”
見齊夫人想張口,太后娘娘先擺擺手:“齊夫人先不必說話,哀家想着,你要說的,無非是那麼幾句,什麼男人在外面忙亂,你們在這兒用膳也是不安心,還不如早些回去,也好讓家裡準備了飯菜去慰勞在外面操心的男人們,哀家猜的對不對?”
齊夫人點了點頭,又搖頭:“臣婦也有些吃不下去,一想到外面朱雀街上的人,臣婦這心裡,就難受的慌,實在是用不進去……”
“用不進去也得用,你也說了,你是回家管着後宅,替男人們分憂的,在此之前,你們也應當是先顧好了自己的身體纔是,若不然,都和林夫人一樣,大事未做,就自己先暈過去了,那回去就是添亂去了,談何幫忙?”
太后娘娘忽然繃住臉,語氣也變的十分堅決,不容辯駁:“況且,哀家已經讓人準備了飯菜,你們若是不用,這些飯菜豈不是浪費了?外面的人正在受苦,你們卻將這大好的飯菜給扔掉了,你們心裡可覺得好受?哀家是看不得有人浪費掉半粒米的,今兒你們是吃也得吃 ,不吃也得吃!實在是吃不完,等會兒走的時候,哀家讓人給你們裝起來,你們帶着半路散給路人也好。”
齊夫人嘴角抽了抽,裝起來?光是那些裝飯菜的盒子,都得多少錢了?可現下也不是吐槽的好時候,太后是打定了主意要將她們都留在宮裡,這飯後,還不知道要有什麼主意,她的趕緊想辦法離宮才行。
林夫人也悠悠醒轉,偷偷的給林夫人遞了個眼色,兩個人老對頭多年,齊夫人一下子就看明白了——白讓我暈一回了,你這麼聰明,不照樣沒趁機想辦法出宮嗎?還是得讓我醒過來出主意才行啊。
齊夫人非常不雅的翻了個白眼,你能,你上!
“哎喲!”林夫人捂着額頭坐起身,一臉迷茫,先是問了自己的狀況,這才趕緊起身給太后賠罪,又苦笑道:“臣婦也未想到,竟會如此,還請太后恕罪,剛纔嬤嬤說,太后已讓人準備了飯菜?”
太后很是矜持的點頭:“林夫人既然是受不住餓,這會兒正好……”
林夫人打斷了太后的話:“太后娘娘,臣婦並不要緊,您只要讓人給臣婦端一碗湯來就行了。這朱雀街走水,想來那救火的兵丁們,這會兒都是又累又餓的,太后娘娘若是有多餘的飯菜,不如派人送到朱雀街?”
剛纔太后說不能浪費,林夫人立馬就爲這些飯菜的去處做了打算,可將太后給憋的,那燈光下的一張臉,紅豔豔的一片光,好看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