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吸引,紛紛停下杯盞和話語,起身跑到窗邊憑欄觀看。
“怎麼回事?”
“今天什麼日子?長安怎麼會放焰火?”
只見長安的暮色餘暉中,一朵朵煙花綻放,五彩斑斕的光芒在天際散開,如同天上星辰灑落人間。
仔細看才發現,這並非真正的焰火,而是蜃影投放,就連聲音也是特地配的。
絲竹鑼鼓演奏起破陣樂驟然響起,響徹長安。
所有人都在疑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在慶祝些什麼嗎?”
“莫不是文公子安排的結社之儀?”
“不,你看!”
所有人都看到了,煙花中出現了一支雄壯浩蕩的百人隊伍,但見他們披堅執銳,披風獵獵,銀甲反射着天上神輝與焰火,如同神兵天降。
他們身上還帶着未消的血氣和燃燒的戰意,在空中整齊劃一地駕馭飛行靈劍飛行而過,劃出璀璨靈光。
旌旗搖曳,獵獵作響,立刻有學子認出,大聲說道:
“這是澤陽之戰的將士大捷歸來!”
“最前面的不就是此次重新出山領兵出關的毅勇侯嗎?”有人指着前面雖然看起來白髮蒼蒼滿臉風霜但仍是一身銳氣的老將說道。
“他旁邊的……是韓司馬!”
韓司馬的人氣比早已卸甲歸田的毅勇侯要高太多了,作爲護北大將軍的夫君兼軍師,自然出現在許多話本和畫本中,成爲大家心中的最強謀士。
此時,就連街上的三歲小兒也在大聲高呼“韓司馬”,歡呼聲一浪接一浪。
阮時之被這震耳欲聾的歡呼驚動,定睛看去,正是他心心念唸的人,立刻激動地大喊一聲:“爹爹!”
隨即架起飛行靈器衝出太白樓,正要迎上在最前面一臉笑意向圍觀的百姓點頭揮手的韓司馬,卻被飛在空中護着儀仗隊伍的金吾衛伸手攔住。
仲由之本來也是百無聊賴地靠在闌干上喝酒,看着這隊凱旋而歸的將士,忽然也在其中認出了相熟之人,急切地將酒杯一擲,飛身而起。
如今這隊凱旋歸來的將士,由金吾衛開道護着,空中沿途高高低低地落滿了圍觀的羣衆。有能力的修士早就架起靈器在空中圍觀,而大街上則擠滿了毫無修爲的百姓,還有頭腦靈活的商家趁機兜售望遠靈器。
一時之間,彷彿整個長安城的人都涌了出來,即使原本不知道澤陽之戰,一傳十十傳百,全都知道了唐國此次恢弘的大捷,頓時情緒高漲,聲浪衝天,席捲了整座長安。
有熱鬧看,結社什麼的當然暫時拋諸腦後。
包廂裡的學子們紛紛飛出太白樓,近距離一睹凱旋將士的風采。
最終只留下文軒寧一人獨立於包廂之中,遠遠地看着這支隊伍在空中招搖穿行,目光落在韓司馬右首的女子臉上,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最後只有寒意森森。
沒想到,他這寶貝孫女兒,竟然以如此高調的方式,回來了。
……
時隔多年,文微闌重新回到久違的長安,心情複雜難言。
曾經,她以爲自己只能夠如同陰溝裡的蟲子一般,東躲西藏地回來。
沒想到如今,自己竟然可以這樣光明正大地歸來,真是世事難料。
感應着體內的靈力,雖然在緩慢流失,但還能撐上幾日。
文微闌收起了最後一份恐懼,坦然迎接這些讚歎、追尋的目光。
在空中沐浴着神輝,一路行至皇宮之外,才降下神器,和等在承天門前的陛下見禮。
“毅勇侯,此次辛苦了。”皇帝親手扶起最前面的老將。
毅勇侯顫巍巍地起身,恭聲道:“爲唐國,爲陛下,臣不苦。”
說着,將手中一物高舉頭頂:“謝陛下賞賜神物,幸得無上神護佑,此次澤陽之戰,我唐軍所向披靡,大挫漠北三十萬大軍!”
毅勇侯雖年歲已高,但聲音洪亮,鏗鏘有力,整條長街皆聽得一清二楚,百姓無不動容。
許多百姓家中並無朝中之人,只隱約聽聞北邊動亂,卻不知是如此大的危機。如今和危機擦肩而過,只感慨唐國威武,聖上威武,出兵神速,如此輕易就獲此大捷,果然漠北這等蠻子不足爲懼。
毅勇侯繼續大聲說道:“且,臣幸不辱使命,成功擒獲大巫女!”
“此時,正在城外!”
此話一出,全城轟動。
皇帝身邊跟隨的諸位大臣更是驚訝。
大巫女可是漠北中流砥柱一般的存在,更是足以和太白劍仙比肩,能夠擒獲,實在是難以想象。
目光紛紛投向毅勇侯手中的那物事,略帶灼熱,昨日那柳狀元獻上的時候,只覺是神物,沒想到是如此神物。
皇帝聞言,哈哈大笑,眼中閃過一絲讚許。
緩步上前,接過毅勇侯手中的神虎符,拇指摩挲着刻滿銘文的表面,目光深邃而凝重。
“得無上神護佑,唐國從此興盛,所向披靡!”
皇帝的聲音不大,但卻清晰有力地響徹長安。
他將神虎符高舉,無上神的眸光在此凝聚,整個長安彷彿被一層無形的力量籠罩。
天空中那繚繞不散的神輝更加熾盛,彷彿迴應着皇帝的動作,逐漸凝成一層層神輝,如同絢爛斑斕的薄紗,又如同燃燒耀目的烈焰,在空中飛舞。
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仰望着天上神面。神面漸漸散發出聖潔而威嚴的光芒,表情似是更加靈活,如同有了生命一般。
整個天地在此刻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所掌控。
只見神面上的雙脣微啓,所有人都能聽到耳畔響起奇異的聲音,辨認不出性別,聲調奇特,也聽不出在說什麼,但所有人心中都自然而然地冒出一個念頭:
神之語!
所有人在這一刻紛紛不由自主跪拜,心中充滿了敬畏與感激,彷彿在這一瞬間,他們真正感受到了無上神的存在與庇護。
神輝星星點點落下,如同細雨一般,潤澤天地,澤被蒼生,所有的百姓都感覺自己被某種力量清掃了一遍,沉痾盡去,甚至有些人感應到身體中似乎有了絲絲縷縷的靈氣。
“我能修行了!”
“我可以修行了!”
這樣的歡呼聲匯成一片,惹來旁人羨慕的眼光。
文微闌跪在地上,雙手用力地按在地上,指節微微發白,額角沁着汗珠,努力控制着臉上的扭曲。
不可以讓人看穿,她有多麼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