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故技重施
仲由之在旁聽着,搖着摺扇,忽然開口道:“我知道這個案子,更巧的是,傳聞中殺了陸二姑娘的正是文軒寧的姐姐文大小姐。”
摺扇合起,敲了敲腦袋,恍然道:“是了!這還是林師姐說的。”
本來在跟瞿春妍聊近況的林書影乍然聽到自己的名字,看向仲由之一臉疑惑。
等仲由之再說一遍,她才點頭道:“確有此事,我聽我爹說,後來發現文大小姐是受了詭物的影響,所以纔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不知令尊是?”嘉樂郡主忽然問道。
“家父大理寺少卿。”林書影平靜地回答。
柳笙眼睛一亮,纔想起此事。
那看來,待會兒要約林書影師姐私下聊一聊。
“那後來呢?……文大小姐去哪兒了?”王鼕鼕皺着眉頭問道。
她對此頗有感慨,她做過探巡司,最是清楚詭物對人的影響有多大,迷失本性是常有之事。
“這就不知道了,文家從此也不認她,她也消失了。”林書影搖頭嘆道。
衆人皆是唏噓不已。
仲由之搖首嘆道:“我記得,曾經的文大小姐可是風光無限的天之驕子,如今這個頭銜卻落在弟弟頭上。”
“弟弟如今是風光無限,姐姐從此銷聲匿跡,如此顛倒,真是如戲本子裡一樣。”瞿春妍聽了以後,也覺得有些感慨。
而柳笙也不能說自己知道文微闌的情況。
她們曾討論過,現階段文微闌想隱藏自己,直到有能力的時候再站出來。
所以她們只能維持着這樣的地下關係。
嘉樂郡主卻恨聲道:“無論如何,她也是殺了人。”
柳笙注意到,似乎這位嘉樂郡主對陸二姑娘的死頗爲在意。
“說不定其中有什麼隱情。”
她只能說這麼一句,想起自己籤的保密函。
嘉樂郡主似乎意識到什麼,眸中寒光一閃,若有所思地看向柳笙。
沒想到,柳笙也正看着自己。
兩人雙目對視,有些想法模模糊糊地冒了出來。
雖然沒說出口,但彼此好像知道對方想說什麼。
只是,現在還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
聚散終有時,酒酣飯足,終是要各回各家。
柳笙特意讓王鼕鼕先自行回去,跟林書影師姐說有些事情想私下聊聊。
嘉樂郡主落在最後,遠遠看着柳笙和林書影在折桂樓的陰影下一臉嚴肅地竊竊私語,她的眼睛微微眯起,隨即嘴角輕勾,轉身離去。
而柳笙之所以要跟林書影聊,還是因爲想打探一件事情。
“你想打探那批最近被關押進大理寺牢獄中、疑似詭物的人的下落?”林書影一臉詫異地問道。
柳笙點點頭:“聽聞令尊是大理寺少卿,實在是打探無門,所以才求到師姐您這裡。”
柳笙一開始還想着王鼕鼕既然要問她叔父,那就順便一併問了就是。
誰想到根本沒有後續,恐怕是級別不夠高。
那還不如直接找大理寺的二把手……的女兒。
“客氣的話不必說,既然事關你朋友,我這個做師姐的總要幫忙。”林書影搖頭道,“但這件事有些敏感,恐怕我也要迂迴打探……”
林書影還沒說完,忽然看到柳笙的神色一變,一臉凝重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雖然林書影不明所以,也沒感應到什麼異常,但也沒再說話。
她知道柳笙的敏銳。
只是看着柳笙四處張望了一番,卻好似什麼都沒發現。
柳笙搖搖頭,看來現在不方便再說此事。
於是對林書影說:“詳細的我們再聊,靈訊聯繫。”
林書影點點頭,擔憂地看了柳笙一看,但看柳笙以眼神示意她先走,知道柳笙心中已有定數,遂快步離去。
等林書影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街角,柳笙纔對再度出現的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凝視,淡然地說了一句:“出來吧,我知道你在哪裡。”
無人應答,但是視線依舊,周圍的空間開始扭曲,收束成一個色彩成線的小型詭蜮。
如同在太白樓頂樓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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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笙臉色不變,盯準一個方向。
“故技重施也要有度,同一招用第二次可就不靈了!”
話音落下,那處的空間產生一陣波動,斑斕的線條抖了抖,左右彎曲出一道口子,一道瘦長的身影從裂隙中緩步走出,手中拿着一隻和她收走的那隻一模一樣的小熊。
只是處於激活狀態,小熊黑色鈕釦做成的眼珠子反射着冰冷邪惡的光芒。
捧着小熊的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還有無數老繭,繭的位置和柳笙類似,顯然是經常煉器之人的手。
再往上看去,一直看到那人的臉。
許多一直看不明白的事情終於顯出了冰山一角,那些亂成一團的線終於理出了一些頭緒。
“凌尚書。”
柳笙準確地叫出了那人世俗的稱謂。
“你認得我?”凌復有些驚訝,但不露聲色,只沉聲道。
“不可以嗎?總不能只有你可以一直盯着我吧?”柳笙淡然道,留下遐想的空間。
凌複果然因此陷入了沉思,在想自己會不會也中招了。
柳笙心中暗爽,她肯定不會說,自己是在會試的時候見過他。
凌復只想了一瞬就放下了。
想不到,但此時這並不重要。
更重要的是柳笙對他的稱呼。
凌復皺了皺眉,道:“你應該喊我舅舅纔是,你娘有跟你說過我吧?”
柳笙點頭:“說過,但我不想。”
凌複本就蒼白疲憊的臉上顯出一絲苦笑,沒有問爲什麼。
因爲答案顯而易見。
只是說道:“我一直在等你找我,但是你沒有,所以我還是來了。”
“我爲什麼要去找你?”柳笙語氣冷硬地說道。
“爲什麼?”凌復板着臉,一一分析,“我是正三品尚書,深受聖上器重,手上掌握着工部和鴻福堂,和你所學專業對口,如果你上門表露你是我的外甥女,你會過得順風順水,也不需要如此辛苦蔘加科舉,更不會到今日的地步。”
今日的地步?
在凌復看來,她過得很苦嗎?
“我自己也能過得很好。”柳笙不服氣,冷冷地說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凌復只搖頭道,“你以爲,你這個會元來得很容易嗎?”
柳笙心中一凜,他知道自己差點落榜!
“所以,我的會元是怎麼來的?”柳笙沉聲問道。
然而,正如她所料,凌復不會說的。
“你沒必要知道,知道太多隻會害了你。”
柳笙終是被他看待無知晚輩一般的神情給激怒了,口不擇言道:
“是啊,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爲了榮華富貴,拋棄孤苦的妹妹獨自成了京城凌家長房嫡子,這麼多年對我娘不聞不問,也就我娘還念舊情,跟我說要跟你多親近。”
柳笙說起這個就一肚子火,言辭愈發犀利。
凌復面色慘白地搖搖頭,卻不知從何說起,只能嘆一聲。
“而且,我也不知道,就是你,”柳笙說着,目光變得銳利如刀一般射向凌復,“對我上京百般阻撓。”
“沒想到,你還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凌復揚起蒼白的微笑,“沒錯,是我。”
“你不覺得可笑?一邊說你可以幫我順風順水,一邊對我打壓甚至……”柳笙步步逼近,內心怨恨再也無法抑制,“甚至打算陷我於不義,讓我成爲殺人犯?”
凌復看着柳笙清澈明亮的眼睛中染上了委屈、失望和怨恨——這些不該屬於她的情感,他的心也忍不住攥成一團。
“不是我,只是有人用昔日舊情向我尋求幫助,我提供了幫助而已。”凌復嘆道。
“誰?”柳笙一直想知道這個答案。
但凌復搖了搖頭,不肯說。
“但你是知道的,最後那人打算怎麼對付我,你就是這樣做舅舅的嗎?”柳笙冷笑道。
想起陶陶說過,小熊裡面有被改造的痕跡,有人同樣以此監視着她。
那人是凌復,她早就猜到。
所以由始至終,凌復都在看着她,一步步踏入陷阱。
“是,我知道你拿走了那個詭物你就會發現這件事情,但正是因爲我是你舅舅,所以我纔要盯着你!”
凌復說着,一直從容不迫的聲音裡也帶了一絲急切,他不想柳笙誤會。
“我會護着你,那天晚上我也早早趕到太白樓,就是打算爲你周旋一二,不讓你真的入獄,最多發配原籍罷了。”
“沒想到,你竟然自己解決了……可惜了。”
凌復說得一臉理所當然,還真情實感地惋惜柳笙逃過一劫。
柳笙聽着,漸漸怒意升騰。
“總而言之,你就是想我走。”柳笙怒道。
然而,凌復只是沉默地看着柳笙,神色複雜,底色一層顯而易見的哀傷。
良久,他纔開口。
“當然。”
“你不該上京的。”
“我那麼努力地阻止你,爲什麼你不聽話,還是來了?”
“還嘗試打探不該你打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