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章 停擺的戰場

一叢又一叢的馬影迅速從眼前掠過,蹲在樹林裡的阿格里火槍兵們緊繃着嘴脣,他們當中有些人因爲歸於緊張嘴裡不停喃喃自語,有些人則在胸口不住的划着十字。

獵衛兵正快速的從樹林邊火槍兵的陣地前橫向閃動,這時候已經能看到後面正踏着隆隆蹄聲緊追上來的重騎兵。

儘管沒有法國騎兵那種強大得令人窒息的恐怖,但是當看到閃亮的盔甲出現在眼前時,火槍兵們還是緊張得快要崩潰。

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面對強大的騎兵,更是第一次在毫無防護的野外與敵人戰鬥,只要想想在布魯依尼山還有用來作爲屏障的車隊當掩護,而現在他們卻只能躲在樹林裡面對即將到來的敵人重騎兵,很多阿格里人就不由緊張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雖然身披鎧甲,但是後面追趕的騎兵速度同樣很快,他們緊隨着獵衛兵沿着山坡斜向前進,雖然同樣注意到了樹林的動靜,但是前面正順着樹林邊緣逃跑的獵衛兵卻無疑是他們最大的目標。

而且做爲隊長的騎士也很清楚,即便想要儘快奪回山頂上的火炮,可如果始終有一支騎兵在旁邊干擾也是十分討厭的,而他們的作用就是爲正在登山奪取山坡的步兵隊列驅趕走那些討厭的敵人騎兵。

“衝上去,不要讓他們跑了!”隊長的面具裡發出悶悶的喊聲,他當然知道自己的聲音後面的人聽不到,但是看着那些狡猾的輕騎兵就在前面,他還是不由發聲催促。

過來了,越來越近了,阿格里的火槍紛紛舉了起來,而在其中,幾支明顯比其他火槍都要更加粗大的槍管下,儼然還架起了木撐。

亞歷山大直直的站在樹林的一小塊空地上,在他身邊保羅·布薩科緊盯着正試圖斜向從樹林邊緣衝過去繼續追擊獵衛兵的敵人,然後他聽到亞歷山大發出了一聲短暫的命令:“開火!”

保羅·布薩科立刻舉起了手裡緊攥的一個號角,隨着一聲尖利號響,略顯幽暗的樹林邊緣霎時爆發出一片震耳欲聾的轟鳴!

成排的黑點以人眼難見的速度從樹林裡噴射出來,片片煙霧在樹林邊布成了一條起伏不定的煙帶,在火槍的轟響聲中,彈丸劃破空氣發出的呼嘯在樹林前肆虐橫飛,隨着這迎面而來呼嘯的,是剛剛從樹林邊衝過的騎兵隊伍中響起的被擊中的戰馬的慘嘶和摔下馬來的騎兵們發出的驚恐嚎叫。

怎麼也想不到會有這麼多火槍同時射擊的聯軍騎兵,從側面被第一輪射擊毫不留情的紛紛擊中,雖然被直接打中的並沒有幾個,但是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還是讓他們不由手腳大亂。

隊長感覺到了盔甲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砸中,雖然他的身子不由在馬上一晃,但是卻依舊很快坐穩,只是隨後伴着一聲刺耳呼嘯,他就覺得腦袋好像被人迎面狠狠打了一拳,額頭上傳來的巨大沖擊讓他的頭不由向後猛的一仰,疼痛和眩暈一時間令他完全失去了直覺。

當他終於晃悠着坐穩時,一陣熱乎乎的熱流正從額頭上流淌下來,嘴巴里是腥鹹的味道,隊長不由擡手撫摸了一下額上的頭盔,雖然戴着護手,可他還是愕然的感覺到了頭盔上那隱約的凹痕。

隊長不知道自己面具下的臉色已經變了,不過緊接着他就舉起了長槍,雖然知道衝進樹林並不是個很好的選擇,但是突如其來的襲擊卻徹底激怒了他,而且敵人犀利的火力也讓他擔心後面的步兵無法取勝,既然這樣,那就用自己戰馬的鐵蹄先開闢一條道路。

隊長奮力揮舞騎槍,雖然他隊伍遭到了意想不到的打擊,但是常年的訓練和勇敢讓他相信自己的人不會這麼輕易受挫。

果然,短暫的驚慌過後,隨着看到隊長長槍上的旗標指向,重騎兵們開始調轉馬頭,他們面對樹林,眼中冒着怒火,對於這些只會在角落裡偷襲的敵人,他們除了憤怒更多的是鄙夷,在他們看來和這些如老鼠般膽怯卑鄙的敵人比起來,即便是那些笨拙的平民步兵都顯得要高尚許多。

“衝進去,把他們踩成碎片!”隊長髮出了命令,然後在高聲吶喊出自己家族“鐵錘”的戰號後,第一個帶頭向着樹林中衝去。

樹林真是太近了,以致只需要一個短得可以忽略的衝刺就已經近在眼前,隊長已經看到了幾個看上去完全是鄉下農民的敵人臉上那驚恐失措的神情,雖然他們依舊舉着火槍,但是不久前剛剛的射擊讓他們根本沒有機會打出第二槍。

雖然敵人的槍口就在眼前,但是之前連續抵擋住了幾顆彈丸的經歷讓隊長對身上的盔甲有着巨大信心,那是他的先輩留給他的寶藏,也是他的家族榮譽。

“鐵錘!”

隊長再次吼出他引以爲豪的戰號,他的戰馬四蹄踏動地面,長槍向前直指,只需要再有一個呼吸的衝刺,他就可以衝進已經因爲驚慌變得混亂不堪的敵人當中!

突然,隊長面具目孔後的眼角餘光注意了一個幾乎就在眼前,正指向他的黑洞洞的東西,隨後不等他看清楚那是什麼,從那黑乎乎的碩大槍口裡已經噴出了一團可怕的黑影!

隊長覺得自己被什麼東西擊中了,或者乾脆說是被砸中才對,在被打中的瞬間胸口傳來的衝力把他的身體直接向後撞開,戰馬前衝的力量卻並不停止,於是他就感覺到了身子下面突然變得空蕩蕩的,然後整個人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隊長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覺得胸口很悶喘不上氣來,想要大聲說話喉嚨卻好像堵着什麼東西,令他根本發不出聲音,更可怕的是受到重創的的身體卻沒有感覺應有的痛苦,而是一陣陣說不出的冷意讓他的意識變得渾濁起來。

“我要死了嗎,可我還沒懺悔呢……”

隊長在完全失去意識前腦子忽然一清,他奇蹟般的掙扎着要坐起來,可身上的盔甲壓得他根本動不了,於是他想在胸前劃個十字,但是他癱放在一邊的手臂只微微向上擡了擡就無力的墜下,然後他耳邊還能隱約聽到的廝殺聲逐漸消失,目孔下的雙眼漸漸變得呆滯下去,直到完全失去了神采。

隊長的死並沒有讓戰鬥停止下來,槍聲依舊在不停的響着,戰鬥也依然在繼續。

當第一波射擊結束後,亞歷山大就帶頭後退了。

讓這個時代的火槍兵正面和重甲騎兵對抗,還是一羣從沒真正和這樣的強敵交手過的新兵蛋子,亞歷山大從沒認爲自己有這麼大的本事。

甚至即便是對那精心挑選出來的獵衛兵,他也沒指望他們能真的阻止住那些已經快要衝上山坡的步兵。

所以在第一輪射擊剛剛結束,而那些早就被安排在第二排的重火槍向着衝進樹林,卻因爲地形不得不放緩前進速度的重騎兵們發出致命一擊的同時,阿格里火槍兵們已經紛紛隨着亞歷山大向着樹林深處退去。

不過雖然撤退得有些倉促,可亞歷山大覺得還是有時間做點其他事情的。

所以當聯軍騎兵紛紛繞過眼前障礙,終於衝進樹林時,有人忽然看到了一道道煙霧正在地上不停向前飄動,而且那幾道煙霧中還冒着點點火星,當他們順着地上那一條條看上去黑乎乎的粉末向前望去,隨即看到幾輛擁擠在一起裝滿了大木桶的馬車後,有些反應還算快的騎兵的臉色瞬間變了!

即便已經退下阿皮奧山的另一邊,巨大的爆炸聲伴隨着地面的震動依然讓正在不住奔跑的戰馬發出了不安的驚嘶,身後隱隱襲來的氣浪讓亞歷山大不由回頭,然後他看到了阿皮奧山頂正升騰起的滾滾濃煙。

樹林中央已經有一大片地方被直接炸上了天,在這個時代對火藥威力的模糊認識讓人們還沒有真正意識到它的可怕,被集中在一起裝滿火藥的馬車爆炸帶來的破壞,不但瞬間把剛剛衝進樹林的幾個重騎兵炸得屍骨無存,更把附近的樹木轟上了天空。

四處橫飛的樹枝碎木就像恐怖的風暴般席捲樹林,幾根被從中間炸斷的樹幹先是被向上崩起,然後在樹冠枝杈發出呼呼作響中搖晃着向四周倒下。

整個樹林裡一片混亂,在瀰漫四周的硝煙中,到處都是迸濺的碎石斷枝,到處都是驚呼慘叫。

忽然,一聲嘶鳴傳來,一匹還掛着半截斷裂轅木的挽馬驚鳴着從煙霧中衝出,它驚恐的不住嘶鳴,在混亂的樹林裡狂奔,直到跑出樹林奔下山坡。

當它終於停下來時,這匹挽馬望着已經跑得很遠的一隊身影,發出了充滿惆悵的鳴叫。

正在奔跑的帕加索斯似乎聽到了什麼,它漂亮直立的耳朵突然抖動了幾下,奔跑的速度微微一緩。

“啪”的一聲,帕加索斯原本漂亮油滑的馬股上立刻捱了一記鞭子,這一下徹底抽碎了它剛剛略顯恍惚的美夢,在透着不忿的鼻鳴中,帕加索斯不得不繼續向前奔跑起來。

只是它並不知道,即便變得乖巧起來,未來等待它的,也將是讓它從此徹底老實的可怕一刀。

阿皮奧山上的戰鬥是短暫的,甚至看上去顯得微不足道。

但是當炮彈落在兩軍之間的空地上時,整個戰場就好像是瞬間停頓般,一切都不得不停滯下來了。

雖然這停滯是那麼短暫,甚至散落在戰場上的很多人沒有察覺到,但是就如一架鐘表受到了意想不到的干擾,突如其來的停擺讓這座精密的機械看似沒有受到破壞,但是那些原本嚴絲合縫的齒輪皮帶間已經出現了不易察覺,卻實實在在的縫隙和錯位,隨着這小小的變故,這座原本精密的機械已經再也無法恢復之前的準確。

夏爾侖的騎士們用力約束着暴躁的坐騎,他們都是經歷過無數戰鬥的勇士,而他們的坐騎也只有在聽到前進的號角時纔不會那麼暴躁不寧。

可現在一切似乎都“停住”了。

也不能說是停住,法國人依舊在向着他們的敵人前進,遠處的聯軍也依舊試圖完全截斷法國人撤往羅馬城的最後的退路。

但是總有些地方不對,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似乎雙方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法國人因爲面前被忽然砸出的大片彈坑變得侷促不前。

而聯軍通往羅馬方向道路上的側翼則不得不緩下腳步,這是因爲阿皮奧山上突然發生的戰鬥的確讓很多人大吃一驚!

一隊騎兵在丘陵上快速前進,華麗的鎧甲讓跑在最前面的騎士顯得異常醒目,當他來到山坡下時,望着山頂上還在翻滾的濃煙,滿是略顯灰黃色鬍子的臉上不由微微抖動起來。

“誰能告訴我這發生了什麼?”

騎士憤怒的問身邊的人,可沒有人能回答他這個問題,就在他準備再次詢問時,從阿皮奧山側面瀰漫起的一陣煙塵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誰?”騎士指着那片正迅速向阻隔了雙方的空地上蔓延過去的煙塵“我們有人要單獨和法國人交戰嗎?”

“大人,所有人都在等着您的命令呢,”一個扈從開口說,可隨後他就有些詫異的張開嘴,因爲他發現那支不知道從哪裡忽然冒出來的軍隊不但已經衝上了空地,而且正快速的向着法國人的軍隊逼近。

“那個傢伙喝醉了嗎,法國人會把他們踩成一堆爛泥的。”

騎士憤怒的喊了一聲,他試圖派人去阻止那個想出風頭的蠢貨,但是他的傳令兵還沒有出發,一陣高亢的呼喊已經隱隱傳來。

騎士仔細聽着,甚至爲了聽清楚乾脆摘下了頭盔,然後他隨着那呼喊低聲重複:

“以熱那亞大主教的名義?”

騎士愕然的看着那支突然衝進空地,雖然隊形稀薄得只要一個衝鋒就可以破開的軍隊,當看到前面旗幟上的樹盾徽章時,騎士的臉上立刻變得陰沉下來。

“德拉·羅維雷?”

騎士略顯黃色的雙眉皺了起來,他從沒想過會在羅馬郊外的戰場上看到羅維雷家的軍隊。

而這時,康斯坦丁正一邊不住的喘着粗氣一邊焦急的向法國人那邊看着,只是還沒等他找到夏爾侖,一個扈從打扮的男人已經向着他們奔跑過來。

當看到那個扈從胸前很明顯的鷹蛇標記時,康斯坦丁不由心裡一沉。

“斯福爾扎!”

他發出了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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