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貢艦隊經過直布羅陀海峽進入地中海的時候,巴巴羅薩·海雷丁的船隊正在距北非海岸不遠的海上游弋。
如今的海雷丁還沒有一個紅鬍子的綽號,這個綽號現在是屬於他的哥哥舍恩的,現在的海雷丁雖然也是兇名赫赫,但還不是整個家族的當家人。
他的兩個哥哥掌握着整個家族主要的力量,海雷丁是家裡的第3個兒子,而他的手下也只是這個海盜家族中的一部分。
海雷丁的野心要比他的兄弟們更強烈,而且看的也更遠,所以他希望能夠得到的東西也就更多。
和馬木留克人的合作讓他們的家族在非洲沿岸有了幾快不錯的地盤兒,憑藉這些港口他們可以迅速出擊或是隱匿,可是海雷丁卻並不滿足現在這種狀況。
這是因爲他始終覺得依靠別人不是那麼靠譜,何況馬木留克人自己如今也是自顧不暇,奧斯曼人的壓力越來越大,特別是爲了爭奪蘇丹寶座,巴耶塞特二世的兩個兒子正在瘋狂的擴充實力,如今邁哈邁德已經把征服埃及的馬木留克視爲自己爭奪王位的重要籌碼,所以海雷丁覺得應該儘快的找到更可靠的靠山。
今天他沒有出海搶劫,是因爲在等待一位很重要的客人,這個客人能夠給他提供的幫助,要比只是隨便讓出幾個貧瘠的港口作爲他們棲身地的馬木留克人大方的多,雖然也知道對方肯定有着自己的目的,不過這並不妨礙海雷丁和那個人打交道。
一條很大的克拉克帆船遠遠駛來,這條船謹慎的在距海雷丁的船隊很遠的地方落錨停下,三個主桅帆已經半落,但是幾張三角帆卻只是偏向被風的方向,即便離得很遠,海雷丁也可以看出對方那警惕小心的樣子。
不過這也難怪,他們是臭名昭著的海盜,許諾和信用這種東西對他們來說是不存在的,如果談的不妥,他會毫不猶豫的下令搶劫,俘虜,或是乾脆擊沉對方的船,所以看到那條船小心的樣子海雷丁並不介意。
一條小船慢慢劃了過來,儘管海面平靜可是那條小船依舊顛簸起伏,這都讓海雷丁頗爲好奇對方船上的人怎麼有膽量來和自己單獨見面,直到軟梯放下,隨着一陣攀爬,一個女人在水手們的幫助下登上了他的船。
“尊敬的海雷丁,很高興你答應和我見面,之前我曾經希望和你的兄弟們會面,不過他們都拒絕了我。”康妮歐夫人向這個大名鼎鼎的海盜頭領躬身行禮,同時很謹慎的低下頭,沒有與他的目光相遇。
在東方多年的經驗讓康妮歐知道即便自己擁有着這些人渴望得到的資金和武器,可是這些傲慢的東方人依舊用一種高高在上的態度對待她,這不是因爲種族也不是因爲信仰,只是因爲她是個女人。
“這個我知道,放心吧我不像我的兄弟們,他們都是最好的戰士就是眼光有些短淺,我不會因爲你是女人就輕視你,之前你們向我透露的消息幫了我很大的忙,只是這一點我就要感謝你們。”
康妮歐笑了笑,她知道海雷丁說的是之前之前他成功襲擊了西西里運稅船隊的事。
在等到了確鑿消息後海雷丁的海盜船隊出其不意的在距地中海北岸很近的海域襲擊了西西里的運輸船隊,這個舉動徹底震動了地中海沿岸的歐洲人,因爲他們怎麼也沒有講到那些可怕的海盜會膽大妄爲到在距歐洲大陸如此近的地方發動襲擊。
康妮歐要說什麼,可不等她開口,原本臉上掛着笑容的海雷丁卻忽然臉色陰沉下來,盯着她說到:“但那些都是過去了,如果接下來你欺騙我我會毫不留情的殺掉你。”
海雷丁緊盯着面前這個女人,他當然並不像他說的那樣會平等的看待所有女人,但是眼前這一個顯然是個例外,這個女人據說有着很大的靠山,她能夠從歐洲弄到大批的武器甚至是火炮,然後又經過重重險阻把這些貨物運到東方,聽說她甚至和遠在大不里士的薩法維教團都有所來往,而且就是海雷丁自己也已經不止一次的關照過她經過自己地盤兒的船隊。
而遞話過來,讓他們高擡貴手放過這個女人商船的,是據說在君士坦丁堡很有影響的一個奧斯曼大貴族。
這樣一個到處都吃得開的女人當然是不簡單的,所以當聽說她主動提出要和自己家族接觸時,海雷丁十分高興。
只是他的兄弟們卻拒絕了這個難得的機會,聽說這個結果之後的海雷丁十分惱火,他原本想要立刻阻止這個愚蠢的決定,可爲了顧及兄弟們的想法,不得不悄悄派人和這個女人聯繫。
讓海雷丁有些意外的,是這個叫康妮歐的女人立刻就答應了與他的私下見面,而且真的很快赴約。
“你的膽量讓我佩服,”海雷丁對康妮歐說,敢和海盜打交道的人不多,更何況是個女人,這倒是讓他對康妮歐和她背後的那些人更加重視起來了“我知道你和西西里人關係不錯,有個叫格羅格寧的你應該認識。”
“當然,他是我的生意夥伴,就和與你還有其他人一樣。”康妮歐泰然承認,正如她所說,與格羅根寧之間的矛盾並不會影響到他們之間的合作,雖然她知道格羅根寧憑藉着在地中海上的關係網正在迅速發展他自己的力量,不過這和她沒有關係,她和亞歷山大的合作現在看來很順利,如今她不但是大不里士的薩法維宮廷裡的貴賓,而且也趁機和馬木留克人搭上了關係。
“我們和那個格羅格寧也有些生意往來,”海雷丁點點頭,他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不過現在看來似乎比他之前想的還要厲害些“告訴我你都能給我些什麼?”
“最好的火槍,能夠裝在你船上的火炮,以及爲你提供可靠的銷贓途徑,畢竟你要用搶來的東西換你自己需要的東西,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一切都是安全的,而且……”康妮歐向前一步低聲說“我可以向你提供關於西西里和阿拉貢的各種消息,譬如據我所知阿拉貢的斐迪南已經下令讓他的船隊進入地中海,也許你這次真的惹火了他,這些消息我想比武器對你來說更重要。”
海雷丁默不作聲的望着這個女人,對方給他開出的條件太豐厚了,這不能不讓他謹慎起來。
如此豐厚條件背後他需要付出什麼現在還不知道,不過想來那一定不是很輕鬆。
“我們可以幫助你在非洲海岸站穩腳跟,”康妮歐繼續說着,她知道海雷丁肯定在猶豫,而且她這次來也並沒有抱着一次就談妥的奢望,不過之前他們合作的的確不錯,至少這次襲擊西西里至阿拉貢航線上的稅金船隊的成功,就說明這個海盜要比他的兄弟們有着更大的野心“我說的不是像現在這樣只是幫你們找幾個藏身的地方,而是能夠爲你們提供真正建立起屬於你們勢力的幫助。”
聽着康妮歐的話,海雷丁依舊神色平靜,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內心裡掀起的波瀾甚至快要趕上大海中的狂濤了。
建立屬於自己的勢力,甚至是一個國家,這是海雷丁的夢想,他曾經和他的兄弟們暢言過他的這個夢想,換來的卻是他們的笑話。
他的兄弟們認爲如今的日子已經很不錯,手裡有着一隻讓很多人都渴望和他們結交的海上力量,時不時的搶劫來往的商船,如果願意,他們還可以襲擊某個沿海港口城市,在搶走大筆財富之後回到海上自由逍遙,這樣的生活對他的兄弟們來說已經到了幾乎別無所求的地步,所以建立一個國家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在他們看來純粹是海雷丁在胡思亂想。
而且就是海雷丁自己也知道他的這個夢想有多麼遙遠,帶着一羣海盜到處肆虐招搖是一回事兒,可真正建立起一個國家就是另一回事了。
沒有誰願意看到一個新勢力的誕生,更何況他們恰恰遏制住了地中海東岸通往非洲內陸的沿海要道,只是這一點已經足夠讓很多人把他們視爲眼中釘,或許那些國家可以容忍一羣海盜,但是就絕不能容忍一個國家的海軍長期佔領着這樣一片對所有人來說都異常重要的海域。
所以海雷丁很清楚他要實現這個夢想的困難有多麼大,而且他也不能保證在這條路上究竟有誰會成爲他的強敵,不論是如今和他合作無間的馬木留克或是暗通曲款的奧斯曼人,一旦察覺他的野心都會立刻毫不留情的予以剪滅。
至於眼前這個女人,海雷丁相信她應該是受歐洲的某些大貴族的吩咐纔來和他見面,他想了想覺得那個貿易聯盟的可能性很大。
之前他與他們曾經有過合作,他的海盜們負責打擊那些不屬於貿易聯盟的商船以確保那個聯盟在歐洲擁有壟斷式的市場,而他們則付給他可觀的酬勞。
只是現在,那個貿易聯盟的胃口似乎更大了,他們難道已經到了要扶植一個國家的地步?
海雷丁現在琢磨的是那些精明的商人想要他做什麼,他知道他們肯花如此大的本錢,那麼他們的條件應該也同樣苛刻。
“你們想要什麼?”海雷丁問着,他想不出這些商人這樣大的手筆背後會有什麼樣的圖謀。
“幫助我們牽制住阿拉貢人的艦隊,”康妮歐開出了她的條件,看到海雷丁露出稍顯意外的神情她搖搖頭“不要以爲這是件很簡單的事情,斐迪南已經發瘋了,你襲擊了他的稅金船,都不只是讓他損失慘重更是讓他顏面盡失,阿拉貢國王已經發誓要用嚴厲打擊海盜報復你們,所以你們現在的處境並不是很妙。”
海雷丁臉色陰沉的盯着這面前的女人,他知道康妮歐說的沒錯,他的確徹底激怒了斐迪南,這讓他甚至開始懷疑
從一開始這個女人向他透露西西里稅金船的消息就沒安着什麼好心,可是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
阿拉貢艦隊已經到了地中海,接下來他們的日子肯定會變得很艱難,這個時候如果再和這個女人翻臉,那麼他們真的可能就要處境不妙了。
“幫助我們牽制阿拉貢人,而我們提供給你們足夠的援助,”康妮歐對海雷丁說“這是一個對我們大家都有利的辦法,相信我你今天的選擇絕不會讓你後悔。”
聽到康妮歐這麼說,海雷丁不由伸出右手撫摸着下頜濃密的鬍鬚仔細打量着這個女人。
他這時候可以確定,這個女人背後的那些人醞釀着的,應該是個比他猜想的更加龐大也更加瘋狂的計劃。
如同在海上狩獵時總是能夠敏銳地發現有價值的獵物,海雷丁似乎聞到了財富和機會的味道。
他覺得自己應該參一腳,不論那些人在打着什麼樣的主意,他們能夠撈到的好處絕對要比他想象的更多,既然這樣沒有道理讓他單獨面對阿拉貢人,卻又把他扔在一旁。
而且他覺得自己有資格和這個女人背後的那些人合作,他不但自己有着一支強大的海盜船隊,而且他們兄弟還牢牢的控制着北非沿岸的大片海域,不論那些人將來有着什麼樣的打算,只要他們還想在地中海上做生意,就必須和他們一家人打交道。
康妮歐也在打量着面前這個海盜頭目。
按照亞歷山大的安排,在和薩法維取得聯繫之後,康妮歐向那位年輕的薩法維教長提供了大批的火器,而那個她原本並不怎麼看好的小屁孩立刻就展現出了讓她大感意外的非凡能力。
就在年初,年輕的伊斯瑪儀一世的軍隊已經掃蕩了遠在阿塞拜疆的宿敵庫伊努部落,在爲他死去的哥哥報仇之後,這位年輕的教長已經把目光投向了對他的西部邊界有着巨大威脅的奧斯曼人。
不過真正讓康妮歐夫人振奮的,是佩德羅·卡德隆的到來。
當見到那個像個貨物般被人送到面前的卡德隆時,康妮歐因爲意外和喜悅激動得忍不住抱住這個漂亮的年輕男人親吻個不停。
可當卡德隆以爲自己可能又交上好運,打算憑藉他漂亮的外表接近康妮歐夫人時,他卻遭到了無情的拒絕。
康妮歐很清楚這個傑姆的私生子有什麼樣的用處,更知道誰才能真正給她帶足夠多的好處。
所以她不但一點都沒被卡德隆誘惑,相反很清楚的告訴他,他的任務就是扮演一個落難王子。
不過正因爲醞釀許久的計劃已經開始,對於地中海上交通的依靠也就更加強烈,這也是康妮歐夫人決定冒險親自來和這個臭名昭著的海盜談判的主要原因。
她需要確保與歐洲大陸的聯繫與交通,更要保證這個海盜能夠如他們希望的那樣把阿拉貢艦隊牢牢的牽制在地中海。
這倒不是她多麼忠於對亞歷山大的許諾,而是隻有這樣她才能從西西里得到更多的支持。
而且作爲一個聰明人,康妮歐能夠清楚的感覺到亞歷山大的野心要比她想象的大得多,就和海雷丁即便只是敏銳的察覺到這其中可能有着什麼好處就立刻盤算着該如何從中分上一份,康妮歐當然不會放過如此可能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一場談判進行了很久,直到遠處那條船上的人因爲開始感到擔心又派出一條小船靠近海雷丁的船來打聽消息,康妮歐才帶着讓雙方都很滿意的結果,興沖沖的登上了來接她的小船。
看着漸漸遠去的那條克拉克帆船,海雷丁重新琢磨了一下他剛剛與那個女人達成的協議。
這個女人將會向他提供大批歐洲最先進的火器,而他要做的只是幹他的老本行,不停的襲擊和騷擾阿拉貢與西西里之間的海上交通,這對他來說實在是件利人利己的好事。
海雷丁堅信自己沒有看錯,他預感到在西西里可能會發生什麼大事,而他完全可以在其中趁機混水摸魚大撈好處。
康妮歐也同樣在笑,她不止完成了亞歷山大吩咐的與海雷丁達成關於西西里的約定,而且還從這個海盜那裡得到了支持她在地中海東岸行動的許諾。
這讓康妮歐喜出望外,同時對利用卡德隆在東方發展勢力有了更大的信心。
10月中旬,在遠離歐洲大陸的大西洋當中的亞速爾羣島附近,爆發了一場規模很大的海上衝突。
葡萄牙人以16條武裝商船向同樣在這這片海域的卡斯蒂利亞商船隊發起了進攻。
在這場對雙方來說都是早已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的海上戰鬥中,葡萄牙人以犧牲了三條克拉維爾大帆船爲代價,一舉擊毀和俘虜了11條滿載着大批從新殖民地劫掠來的胡椒,象牙和黃金的商船。
這樣巨大的損失讓抱病在牀的卡斯蒂亞女王伊莎貝拉勃然大怒,她拖着疲憊的身體堅持着在自己的起居室裡召開了一次小型的御前會議。
在會議上,伊莎貝拉命令給正在邊界與法國人對峙的貢薩洛下令,授予他想集結在兩國邊境的葡萄牙軍隊開戰的權力。
同時伊莎貝拉強硬的給納瓦拉國王艾格蒙德三世寫了一封信,要求他必須在一星期之內讓法軍離開兩國之間的邊境地區,向後撤退到不會讓卡斯蒂利亞人感到威脅的距離之外,否則她將會把法軍和納瓦拉軍隊的軍隊視爲是對卡斯蒂利亞事務的干預。
女王的強硬態度讓卡斯蒂利亞人爲之歡呼,同時另一個消息也讓民衆感到喜不自勝。
經過大半年時間的動盪,南方的安達盧西亞貴族聯軍終於派來了他們正式的談判代表。
而差不多與此同時,在地中海上,大批的海盜突然變得日益猖獗起來。
他們瘋狂的襲擊來往於海上的商船,特別是與西西里有關的船隻更是他們劫掠破壞的主要目標,僅僅在短短的十幾天裡,就有好幾只商船遭到襲擊,更有兩條船被海盜直接擊沉。
一時間西西里的商人損失慘重,總督弗洛門薩不得不再次請求剛剛到達西西里的阿拉貢艦隊儘快出擊剿滅海盜。
10月17日,休整完畢的阿拉貢艦隊終於從西西里南部的帕基諾港出海,他們的目標是地中海對岸北非沿岸的廣大海域,那裡是海盜最猖獗的地方。
2天后,那不勒斯女王箬莎接到了來自西西里的密報,看着密報上的內容,箬莎的臉上露出了甜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