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天氣已經持續很久,這樣的天氣無疑讓農民們感到高興,不過對於行軍中的軍隊來說就太糟糕了。
走在最前面的騎兵將領抹着臉上的雨水,雖然衣服溼透,可和他心中的焦慮比起來就沒什麼了。
按照漢弗雷之前的命令,他帶領的軍團並不需要走的很快,甚至如果情況允許,他們可以在快要到達安托維斯堡的時候把行軍度放得更慢一些。
突然來臨的大雨卻讓這次原本“輕鬆”的行軍,變成了一場和路上的泥濘與溼滑作戰的掙扎。
因爲刻意放慢度而距離安托維斯堡還很遠的軍團只能艱難的向前跋涉,他們在雨水中奮力前進,同時因爲開始真的擔心起漢弗雷,不由變得急躁起來。
“快些走,羅馬人”走在前面的將領出大聲喊叫,他頭頂上原本鮮豔的翎羽已經被雨水澆得東倒西歪,同時因爲滲了雨水而顯得更加沉重的盔甲也讓他看上去沒有之前出時的那麼精神。
“大人,我們的軍團還在後面,也許應該等他們到了之後一起走,否則即便到了安托維斯堡也幫不了伯爵。”
一個看上去臉色枯黃不過卻有着一雙精明眼睛的士兵大聲向帶隊的將領喊着,說起來這些老兵到現在還不明白爲什麼軍團不是一起前進,而是要分批向着安托維斯堡進,對於這些參加過衆多戰鬥經驗豐富的士兵們來說,這樣做無疑是十分愚蠢的。
“怎麼你有疑問嗎?”將領走過去用手裡的指揮杖敲了敲那個士兵的頭盔“如果你有什麼疑問可以去問伯爵大人,不過在這之前你要快點給我走,我們太慢了,後面的人都快趕上來了。”
說着那個將領又敲了一下士兵的頭盔,然後向前幾步走在最前面,同時還不忘給身後的士兵鼓勁:“到了安托維斯堡就有熱水和食物,還有你們喜歡的啤酒,不過在那之前你們要狠狠的教訓科尼亞人”
羅馬士兵中間響起了一陣歡呼,這句話讓很多人原本因爲疲憊而緩下來的步子加快了,羅馬士兵那堅韌的性格在這個時候開始展現出來,隨着盔甲摩擦和戰馬嘶鳴的聲音,羅馬軍團就如同彪悍的狼羣般在雨幕中向前行進着。
在安托維斯堡被包圍之後的第一天,科尼亞人並沒有很在意這座看上去並不是很容易攻下的城堡,他們只是按照阿諾伊的命令把城堡包圍起來,而且他們也向更深遠的地方派出斥候,隨時注意着是否有羅馬軍隊聞訊前來解圍。
但是這種無所謂很快就在聽到被圍困在城堡裡的是誰之後蕩然無存了。
雖然領隊的科尼亞將領並不知道漢弗雷是誰,但是當他們從被抓獲的羅馬人那裡聽說,城堡裡有着一位羅馬帝國十分重要的人物時,他們立刻下令加強了圍攻,同時更加小心的防備着可能隨時會出現的羅馬援軍。
但是讓他們感到意外的是,羅馬人卻不如他們,或者說不如蘇丹所料想的那樣尋思派來援軍,當他們不得不卡是對城堡起一輪輪猛烈的進攻後,他們才聽說羅馬人的軍團正在向着安托維斯堡而來。
和羅馬士兵同樣不明白漢弗雷的意圖一樣,科尼亞的將領們也不知道蘇丹究竟要做什麼,不過他們清楚的知道自己就是吸引羅馬人的誘餌,所以當聽說羅馬軍隊向着他們的方向而來時,這支只有一千多人的科尼亞軍隊,不但沒有倉皇撤退,反而更加兇猛的向着城堡攻了過去。
培黎西奧站在堡牆上看着下面來回奔走的科尼亞人緊皺着雙眉,他現在已經並不十分擔心城堡的防禦,甚至也不是那麼擔心漢弗雷的安危,因爲他知道這些科尼亞人顯然並沒有真正做好要攻破城堡的準備,不過讓他感到不耐的是,他現原本應該早已到了的援軍卻一直遲遲未到,而且隨着天氣變得越來越壞,他有些擔心援軍是否還能夠在幾天當中趕到。
雖然對安托維斯堡有着足夠多的信心,可是一想到城堡始終是被包圍着,培黎西奧還是不禁有些焦急。
另外,那位身份異常重要的伯爵也還是讓他放心不下,特別是一想到頭天夜裡的戰鬥中,那位大人居然跳上城牆和一個科尼亞的勇士單挑決鬥,他的額頭上就不禁感到一陣冰涼。
“瘋狂的法蘭克人,”培黎西奧嘴裡低聲嘀咕着,雖然已經從漢弗雷身邊的隨從們那裡聽說了關於伯爵在聖地的那些壯舉,而且也的確對伯爵母子的俠氣風範與對朋友的忠誠敬佩不已,可是他還是無法接受法蘭克人那種對榮譽近乎變了樣子的狂熱“真是瘋了。”
培黎西奧一邊嘀咕一邊向身邊的人低聲吩咐着,他要他們看好那位伯爵,必要的時候甚至就是用棍子把他打蒙,也不能讓他在自己的城堡裡因爲幹蠢事丟了性命。
“要知道他是皇帝的朋友,如果我們大家不想被配到更糟糕的地方去,就一定要盯牢那位大人。”培黎西奧有些厭煩的吩咐着,不過他也不能不承認,經過兩天的戰鬥已經開始對那位年輕的法蘭克伯爵有了些許改觀,至少那位伯爵要比他所見過的那些法蘭克人有學問的多。
“倫格討厭別人什麼都不懂,”在吃飯的時候,漢弗雷一邊撕咬着手裡的肉乾一邊含糊着說“我以前並不喜歡看書,不過倫格說如果我不看懂那些該死的拉丁文,就不許我帶領軍隊。”
“羅馬的皇帝們都是很有學問的,”培黎西奧略顯自豪的說,他聽說過那些歐洲國家甚至連有些君主都不識字,這讓這位羅馬將領在自豪的同時很是鄙視過那些法蘭克人“譬如智者利奧,還有著名的虔誠皇帝阿里斯二世,甚至即便是羅馬的皇后們也有着值得敬佩的學問,至少我聽說現在的皇后陛下就是一位了不起的女學者。”
“埃羅帕西婭呀,”漢弗雷喝下一口葡萄酒之後呵呵笑了起來“那個女人真是可怕,我不是說她的人如何,我是說她的那些知識,我真不明白一個女人怎麼會懂得那麼多。”
“因爲她是個羅馬人,而法蘭克女人顯然是不會這麼走運了。”培黎西奧當時得意洋洋的宣佈着,不過在隨後的戰鬥中,他很快現那些法蘭克人也並不應該小看。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漢弗雷沿着階梯走了上來,他身上穿着一件半長的鍊甲,臉上還帶着剛剛不久前戰鬥時被煙霧燻黑的痕跡。
“大人,我覺得如果您能告訴我您的軍團什麼時候能來解圍,那要比您親自戰鬥好的多。”培黎西奧有些急躁的說,雖然之前對漢弗雷的輕視已經淡去,可是一想到這個人是皇帝身邊重要的人物,培黎西奧還是希望援軍儘快到來。
“我想應該很快吧,”漢弗雷隨口迴應着,看着外面因爲雨越下越大而不得不暫停進攻的科尼亞人,他揮手甩掉臉上的雨水,呵呵的笑了起來“看來科尼亞人也和我們一樣不喜歡下雨,不過將軍我想你還要更加小心點了,因爲也許先到來的是科尼亞的援軍。”
讓漢弗雷不幸言中的事實很快得到了證明,當天氣終於有所緩和,一縷似乎久違的陽光透過雲層照到大地上時,培黎西奧愕然的看到從南方的地平線上涌來的一條黑色的帶子。
雖然因爲雨後的泥濘讓那支隊伍因爲度緩慢一直無法看清,可培黎西奧知道,從那個方向來的軍隊,也只有科尼亞人。
培黎西奧有一種要大聲咒罵的衝動,可是他這時已經沒有時間再去計較漢弗雷那不幸的預言,隨着城堡下的科尼亞人出的陣陣歡呼,羅馬士兵們立刻紛紛抓起手裡的武器,向着奮力撲向城頭的科尼亞人砍殺了過去
漢弗雷已經扔掉了鍊甲的兩條袖子,這樣可以讓他的手臂揮舞得更加快而有力,他雙手緊握着一柄已經出現了很多缺口的長劍,一雙眼睛緊盯遠處越來越近的那些科尼亞人,同時在心中暗暗估算着這支軍隊的數量。
“看來將近兩千人呀,”漢弗雷心中微微苦笑起來,他知道這顯然還並不是阿諾伊能夠派出的最大的兵力,一想到阿諾伊爲了把羅馬人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邊界的西部,也許可能會派出上萬人的軍隊後,漢弗雷知道現在自己所面臨的,不過是一場殘酷大戰剛剛拉開的序幕而已。
援軍的到來讓科尼亞人的進攻變得更加瘋狂而可怕,甚至在混亂中已經有士兵攀上了城牆,雖然很快就被再次打了下去,可是培黎西奧終於意識到了形勢的嚴峻。
他再次焦急的詢問漢弗雷關於援軍的事情,雖然知道那也不是徒增煩惱,可是看着伯爵似乎不以爲意的樣子,培黎西奧還是儘量讓自己暫時放心下來。
羅馬軍團是在更晚些時的傍晚時分到來的,當第一面羅馬軍旗出現在遠方時,早已有所準備的科尼亞人立刻派出了一支足以對抗羅馬人隊伍向着羅馬軍團迎擊過去。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一場把越來越多的人捲進去的戰鬥,就此開始了。
自從派出了自己的親兵衛隊之後,阿諾伊就略微有些焦急起來,原本想在一個小宦官身上瀉瀉火氣的蘇丹很快就厭煩了那些勾當。
他頻繁的派出使者催促那些從東部邊境上調動過來的軍隊,同時密切的注視着邊境另一邊生的一切。
羅馬人的舉動傳來的消息讓他手下的大臣們感到高興,但是蘇丹卻並不喜悅,當聽說羅馬人只派出了一支三四千人的軍隊給安托維斯堡解圍之後,蘇丹那兩條濃密的眉毛幾乎完全凝結在了一起。
“蘇丹,羅馬人是不是覺了什麼?”
當有人壯着膽子向蘇丹詢問時,立刻受到了阿諾伊嚴厲的斥責,他讓人把那個多嘴多舌的人用繩子綁住四肢釘在地上,然後反覆皮鞭狠抽了一通之後把那人重新帶到自己面前。
“告訴我你怎麼會認爲羅馬人覺了什麼?”阿諾伊對那個看上去就要斷氣的大臣問着,在讓人給他灌了幾口清水之後,蘇丹伸手拍了拍那個人的肩膀“不過你說的對,羅馬人可能真的現了什麼,不過我相信他們只是出於小心,所以我們在這裡只要再加一把力”
說着阿諾伊的手在面前的地圖上用力一戳,隨着地圖向下一凹,似乎整個東部邊界都陷入了一個無底的深淵。
科尼亞人開始向安托維斯堡增兵,這讓原本已經頗爲關注安托維斯堡局勢的狄奧多變得焦慮了起來,他這時已經隱約意識到皇帝的意圖,而且從皇帝的使者很快就出現在伊布魯特看來,他終於明白皇帝應該已經到了距離邊境不遠的地方。
多年的經驗讓狄奧多明白一定生了什麼事情,他一邊下令加強所有邊境城堡的防務,一邊在猶豫之後終於向整個行省出了自從他成爲科馬吉尼總督一來的第一次徵集令。
羅馬帝國的徵集令是自從克里斯皇帝建立農兵制度之後傳續下來的最爲嚴厲的軍事律令,雖然做爲行省總督的徵集令無法和皇帝向整個帝國布的總徵集令相比,但是一旦這樣的命令下達,那麼整個行省就會立刻有所舉動
新軍制的出現並沒有完全廢除羅馬徵集令這一律法,相反在新軍制中很詳細的敘述了羅馬人應該如何在農閒時的交替期中輪換訓練的方法。
而且雖然農民們已經被解除了農兵兵籍,但是他們卻同時也被編籍進了當地的後備軍中,在新軍制裡,羅馬人被告知,一旦徵集令的鐘聲從君士坦丁堡或是各個行省的府響起時,所有在籍的後備軍都必須立刻趕赴他們各自的軍營,因爲那鐘聲就是在告訴每個人:羅馬人,羅馬需要你們
倫格是在行進到即將進入科馬吉尼東部哈里斯河流域的時候聽到的來自伊布魯特的鐘聲。
對於近衛軍的突然到來,那些遠處帝國邊境的農民們沒有覺任何異常,甚至連在帝國邊界更後方的羅馬軍團的調動他們也並沒有太過注意,邊界上軍隊的調動已經太過頻繁,而對於那支忽然第一次出現的軍隊,農民們除了感覺到他們的盔甲衣着要比其他軍團奢華一些之外,並沒有引起更多的注意。
但是這一切都在徵集令的鐘聲響起之後生了變化,倫格親眼看到了正在耕種的農民們扔下手裡的農活向着各自的村莊跑去,也看到了原本還在泛着香氣的花園中談情說愛的青年男女各自分離,鐘聲從一個鄉村響起,然後傳向另一個鄉村,然後一切就都徹底變了,羅馬人紛紛帶上乾糧和各自的武器,在家中親人的注視下走出家門,向着自己所在的兵營進
“羅馬……”倫格騎在馬上看着在道路上涌動的人流出一聲感嘆,他穿着一身普通的黑袍,在胡斯彌爾的陪伴下,只帶着幾個隨從伴着人流向着前方前進。
“大人,您應該回去了,”胡斯彌爾小聲提醒着,雖然這裡離邊境還很遠,但是皇帝離開軍隊獨自走在陌生的地方,還是讓書記爲之憂慮“如果有人看到您就糟糕了,而且您自己不也說我們是要秘密到邊境去嗎?”
聽到胡斯彌爾強詞奪理似的勸解,倫格不由有些好笑,可最終他還是無奈的調轉馬頭向着通向一片樹林的岔道上行去,在那片樹林的後面,近衛軍正稍作休整,等待繼續出。
當倫格返回的時候,一個狄奧多的使者正在軍營中焦急的等待着他。
看着狄奧多送來請求把後備軍派到邊境去的呈文,倫格稍一沉吟,隨即寫了一道讓狄奧多十分意外的批覆:“科馬吉尼後備軍要各自原地待命,只有得到我的命令之後纔可以向西部邊境調動,但是我要所有後備軍明白,一旦我的命令下達,就必須全力以赴趕往安托維斯堡。”
寫完這句話的倫格看着手微微出神,他不知道讓漢弗雷擔任這樣一個職責的決定是否正確,但是他知道如果要選擇一個明明知道會面對那樣巨大的危險,可是卻依舊能堅定的信任自己的人,那麼漢弗雷就是自己唯一的一個選擇。
“阿諾伊,快開始你的進攻吧。”這時的倫格只能這樣在心中期盼着,他現自己從來沒有如此盼望着一個敵人能向自己起進攻,因爲他知道只有阿諾伊在東部邊界動了他的攻勢,遠在安托維斯堡的漢弗雷才能擺脫越來越危險的困境。
漢弗雷的困境的確已經十分危險了,這甚至也已經出了原本已經有所準備的漢弗雷自己的想象。
完全因爲一個意外而導致的被圍,徹底打破了漢弗雷原本以爲可以靠在戰場上的拖延與科尼亞人周旋的計劃,在只傳達出了一條讓軍團適當的壓制住進軍度的命令之後,他已經完全和自己的軍隊失去了聯繫,這讓漢弗雷的心裡也充滿了焦慮,雖然隨後逐漸出現的軍團的確狠狠的教訓了圍攻的科尼亞人,可緊接着科尼亞人的後援也就接踵而至。
原本只是被雙方都做爲誘餌的安托維斯堡逐漸變成了一個漩渦的中心,在再一次終於擊退了科尼亞人之後,漢弗雷立刻帶着隨從衝出了安托維斯堡,在經過了將近一個星期的周旋之後,他終於和久違的軍團會合了。
不過,根本沒有等他來得及爲自己暫時脫離險境鬆上一口氣,隨着科尼亞人的援軍再次出現,漢弗雷不禁開始懷疑,倫格所說的科尼亞人會從東部邊境起進攻的猜想,是否已經生了變化或者是完全錯了
和漢弗雷開始變得動搖的決心相比,阿諾伊這個時候也陷入了一個令他焦慮的兩難之中。
爲了吸引羅馬人的兵力,他在這幾天的的時間裡已經從東部邊境6續調集了將近一萬人這讓很多部落將領建議與其這樣不停的把軍隊投入那個漩渦,不如干脆直接從安托維斯堡的方向向着羅馬起進攻
那些將領的叫囂讓阿諾伊也開始變得猶豫起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就這麼無休止的把軍隊調向西部,而同時還要依舊在西部邊境上保留足夠多的軍隊,這讓他覺得未免得不償失。
是不是應該改變計劃?阿諾伊變得猶豫起來。他在地圖前徹夜不眠的仔細尋思,連續兩天王帳中的燈火都是徹夜不熄,這讓很多熟悉他的人不禁爲這位喜歡享受的蘇丹居然如此吃苦耐勞大爲詫異。
………
阿諾伊是否會改變初衷,這讓遠在哈里斯河西岸草原深處的倫格也深深擔憂,他知道如果阿諾伊要從東部起進攻,那麼就只有渡過遠處的哈里斯河,可是讓倫格爲之擔憂的卻是一旦阿諾伊改變了決定,那麼不但這時正在迎面面對他的漢弗雷勢必要面對可怕的危險,那麼整個羅馬的東部邊境都無疑會如同兩扇對這科尼亞人敞開的大門般,徹底陷入危機之中。
“倫格你怎麼知道阿諾伊一定會從這裡起進攻,難道只是因爲歷史上的科尼亞人最終是從這裡打通了黑海之路?如果你錯了呢?如果一切真的改變了呢?”倫格心中無比焦慮的琢磨,可接着他又催促自己“冷靜下來,想想怎麼促使阿諾伊出兵。”
倫格反覆的尋思着,直到他終於下定決心
公元一一九一年二月二十八日,科尼吉亞後備軍開始向安托維斯堡全救援,就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科尼亞蘇丹阿諾伊.亞爾斯蘭終於下達了出兵羅馬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