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倫格式”詭辯

“信仰異端的異教徒,是上帝和我們的敵人。”施蒂芬娜夫人用十分輕微的聲音對車上的兩個人說着話,即使這樣,她也還是爲這些話題感到不安。這就更讓她覺得這個侍從對自己的兒子是個巨大的可怕威脅。

可是想到兒子那近似病態的嗜好和有時候固執得如同他父親似的性格,施蒂芬娜夫人決定還是謹慎的對待這個事情,畢竟她不想讓兒子爲了維護這個小小的侍從做出可能毀了自己的蠢事。

她坐上馬車,坐在兒子的對面,可她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倫格的臉“侍從,告訴我,他們不信上帝的罪責是誰的責任?”

這個時候如果給倫格任意選擇某種東西的機會,那他選擇的肯定是一種叫後悔藥的東西!

火燒,車裂,鞭釘,鐵處女……

一連串中世紀酷刑的名稱橫貫倫格的大腦,全身的冷汗這時候已經足夠爲四周酷熱的天氣降溫,恐懼讓他徹底的在心裡罵了自己無數遍,以至他相信如果現在就有人把他拖出去行刑的話,估計沒到刑場,他就可能已經因爲嚴重脫水一命嗚呼了。

“爲什麼那麼說?”施蒂芬娜夫人依然很固執的詢問着,她在看到倫格走到兒子車邊的時候就已經很注意,當看到這個放肆的侍從居然坐上了兒子的馬車,伯爵夫人在內心裡甚至產生了立刻衝過去一劍刺穿他心臟的衝動。

可她最終還是冷靜下來,慢慢的走過去。她必須爲了保護兒子付出努力,可是托爾梅的話也讓她不由自主的選擇了暫時的冷靜:

“你不適合當個在宮廷裡耍弄權術的小丑,你雖然是個女人,卻天生有一顆騎士的心。”

但是,當她聽到這個放肆的侍從對兒子說出的那些話之後,一種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恐懼的情緒立刻佔據了她的身心。

“這個人在誘惑我的兒子,他是個異端!”施蒂芬娜夫人的心裡飛快的閃過這個念頭。一時間,她似乎看到了這個地位卑下的羅馬人被燒死在十字架上的情景,想到這裡,伯爵夫人覺得這個人很快就不會成爲威脅自己兒子的禍害了。可是同時,她也被這個人說出的話驚嚇的不輕,她甚至暗暗抓住了藏在胸衣下的黃金十字架,纔敢向他們走去,而且她始終暗暗祈禱,懇求萬能的上帝保佑自己和兒子不被這個看上去已經被異端誘惑的“魔鬼”傷害。

所以,當用審視和高傲的眼神看着忐忑不安的倫格的時候,高貴的伯爵夫人本人,也是膽戰心驚、冷汗連連。

“爲什麼呢?”倫格在心裡同樣很懊惱的問自己“爲什麼我要說那些話呢?如果因爲這些我掉了腦袋,那也只能怪我自己的愚蠢。”

倫格真的感到很沮喪,他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雖然並不知道事實上即使沒有這些言論伯爵夫人照舊會想辦法要他的小命,但是看着這位貴婦人可怕的樣子,倫格已經在心裡開始爲自己的命運嘆息了。

“大概我是歷史上最不幸的寵兒,”想到在安達契的時候人們用那麼羨慕的目光看待自己的時候,倫格覺得有些說不出的譏諷“大概我很快就要到天堂去享受上帝的寵愛了,”倫格在心底苦笑着。突然,他似乎在這一瞬間想到了什麼“等等,寵愛?信仰?對上帝的信仰?!……”

他飛快轉着念頭,急智之下,不加思考的衝口說出:“上帝賦予世人以仁慈,這仁慈正是彰顯上帝萬能的力量。那些異教徒,他們同樣是上帝的子民,因爲是上帝創造了所有人,而不是任何其他神靈。除非,他們信仰的異教和上帝一樣有力量,否則一切都要歸於上帝,一切光榮屬於主!”

最後一句,倫格幾乎是用喊的,看着伯爵夫人從震驚變爲呆滯的臉,倫格知道自己必須利用這種“披着宗教信仰外衣”的詭辯來保護自己,而且,看着對面兩個明顯被自己胡編濫造的急智藉口迷惑的貴族,他第一次真正切身體會到,在這個時代宗教那不可思議的力量的存在。

“可是既然如此,爲什麼我們還要拯救聖地?”伯爵夫人死死盯着這個小侍從,儘管她實際上更希望,這個看上去並不怎麼聰明的羅馬農兵因爲他的這些可怕言論,被送到主教或某位神甫的教堂裡接受天譴。但是對基督的忠誠又讓她無法在討論這些神聖話題的時候摻雜進個人的世俗恩怨。

倫格看到自己情急之下編造的這些胡言亂語,正讓虔誠的伯爵夫人陷入不解的探究之中。雖然他知道自己這些話實在經不住一個真正教義學者的推敲,不過眼前的危機讓他不能不繼續用似是而非的胡說八道編制着一個又一個的謊言。

“對上帝的信仰讓我們虔誠,可是上帝也在用那些異教徒考驗我們。懲罰異端就是拯救,殺異教徒不是殺人,是在幫助他們脫離魔鬼。這是美因茲大主教大人說過的。”倫格不停的在心底搜刮着那些可以爲他自己辯護的話題“可是,既然上帝象造就我們一樣造就了他們,那他們就應該得到救贖,不只是死的異教徒,活着的異教徒更應該得到救贖。拯救纔是上帝讓我們做的。夫人,讓反對上帝的人信仰上帝,應該是更偉大的一種救贖吧。”

“讓反對上帝的信仰上帝?”施蒂芬娜夫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這個侍從,似乎第一次見到他似的“你難道認爲異教徒也有信仰上帝的資格嗎?”

“上帝讓陽光照亮好人,也照亮壞人。”

一咬牙,倫格張口吐出了這句對他來說原本毫無意義的話,同時他的心底發出一聲莫名其妙的哀嘆。他無法想象自己會有一天用這種虛幻的虔誠僞裝自己,更想不到說這些話的時候還會這麼理直氣壯。

施蒂芬娜夫人呆愣愣的看着倫格,她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力量或者說是什麼奇蹟讓這個卑微的侍從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可當她看到旁邊兒子眼中出現的好奇和興趣盎然的目光之後,不安和恐懼讓她立刻把心頭的疑惑完全壓下。

在心底,她暗暗決定,必須立刻讓這個古怪的小羅馬人消失。

“可是絕對不能讓他死在漢弗雷面前……”伯爵夫人小心的尋思着“也不能讓別人聽到他這些稀奇古怪甚至危險的胡言亂語,否則上帝知道又會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特別是不能讓那些朝聖者知道。”

伯爵夫人一邊在心底做出決定,一邊用低得只有倫格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侍從,不論你爲什麼這麼說,懲罰異端都是我們每個人的職責,今天我原諒你的這些妄言,可是你必須發誓永遠不再對任何人提起這些話。”

倫格看着伯爵夫人眼睛,輕輕點點頭:“是的夫人,我絕對不會再說這些話,我向您發誓。”

“可是他說的很奇怪,也很有意思……”漢弗雷轉頭看着母親剛剛開口,就立刻被母親嚴厲的目光狠狠瞪了回去。

“還有你,漢弗雷,你必須好好休息,你的傷勢要想好起來就必須休息!”

施蒂芬娜夫人語氣很重,甚至有些氣急敗壞的訓斥着兒子。如果允許,她這時候恨不得立刻就要了眼前這個小羅馬人的性命,可是她卻只能隱忍着發怵警告。她絕對不想讓兒子知道自己的心思,更怕這個古怪的小羅馬人的古怪言行給兒子帶來危險。

“倫格,你叫倫格是嗎?”施蒂芬娜夫人看似隨意的點點頭“也許你不適合當個侍從,甚至不適合成爲一個騎士。你更應該去學習和傾聽上帝的聲音。”

“您過獎了夫人。”

倫格暗暗喘了口氣,當他以爲可怕危機終於過去的時候,施蒂芬娜夫人突然想起什麼般隨意的問:“告訴我,那些襲擊漢弗雷的強盜都是什麼樣子?”

“那些強盜?”倫格愕然的看了看伯爵夫人,他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問自己這個,而且一想到牽扯其中的羅裡希德騎士,他就覺得實在不知從何說起。

“他們突然從山頂上出現,然後就向我們投擲石頭和樹幹,您都看到了,漢弗雷少爺的傷勢就是被投下的樹幹砸傷的。那些人……很顯然,他們是想要殺人!”

“魔鬼!”施蒂芬娜夫人憤怒的盯着馬車外掠過的岩石,同時,她用倫格聽不到的更憤怒的聲音詛咒着:“那個該下地獄的猶大!”

………

托爾梅騎在馬上有些疲倦的搖晃着,難得的陰涼終於還是隨着天空雲朵的移動消失了。令人難熬的炎熱已經讓所有的騎士都顧不上威嚴,紛紛摘下頭盔,甚至有的人連身上的鎖甲都解開,這時候除了那些身負重責的斥候騎兵依然警惕的來回奔跑稟報,整個隊伍都因爲天氣的原因顯得懶洋洋的。

特別是那些朝聖者,他們當中很多人已經因爲沒有足夠的清水有些堅持不住。但是他們還是頑固的跟隨隊伍向前走着,因爲他們知道,於炎熱相比,可能隨時出現的撒拉森人更加危險,甚至是無法相比的可怕存在。

一陣輕微的甲冑聲從後面傳來,托爾梅微微回過頭,看到倫格身上穿着漢弗雷送給他的那件半身短甲,馬鞍左側附着一個以前沒見過的圓盾,鞍橋上則掛着一柄嶄新的短柄手斧。

托爾梅有些意外的看着倫格,當他注意到倫格頭上甚至還帶着個平頂半檐盔的時候,托爾梅終於因爲他這身奇怪的穿戴莫名其妙起來。

“你這是要做什麼?”托爾梅疑惑的問:“爲什麼穿成這個樣子?”

“伯爵夫人要我去尋找些清水。”倫格無奈的搖頭“也許我該帶幾個騎兵一起去,或者直接跑到附近去睡一覺?”

“爲領主和主人服務是你的榮耀,”托爾梅皺着眉頭看着自己這個說起來實在有些古怪的侍從:“除非你不在乎自己的誓言。”

“中世紀的誓言比星星還多,天知道應該守哪一個。”倫格無奈的嘟囔着驅着戰馬走在一大塊坡地上。來到中世紀短短几個月時間裡,讓他對那些不論是自願還是被迫發下的誓言無比反感“誓言就是枷鎖,他們總是想讓人自願戴上這種枷鎖。”

一箇中世紀的侍從都做些什麼呢?居家的時候他要爲主人以及其家族服務,爲他們照看住宅,修繕圍牆,清點餐具,伺候主人狩獵和照管未成年的繼承人。出外的時候,則需要爲他們準備行頭,看管營地和馬匹。

如果是作爲一個要上戰場的騎士侍從,則需要爲自己的主人擦拭盔甲武器,管理那些主人在決鬥或戰鬥中得到的戰利品,甚至必要的時候他還要做好和主人一起上陣殺敵的準備。

儘管絕大多數侍從也許一生都沒有機會成爲一個身披甲冑手握利劍的騎士,但是這卻絲毫並不影響侍從們對騎士這種崇高身份的嚮往。年輕的侍從總是憧憬着有一天自己也成爲那些被世人敬仰的英雄,而已經上了年紀的侍從,則總是在回憶和喋喋不休的嘮叨中度過時光。

可是這些只適合其他人,對倫格來說,作爲一個侍從實在是一種既無奈又困惑的事。雖然就連托爾梅這個主人都不能不承認倫格實在沒有一點作爲侍從的責任感,但是當施蒂芬娜夫人夫人隨口命令他去尋找些清水的時候,他卻不得不無奈的接受一個事實——自己畢竟是人家的侍從,而且還是個既要服從一位男主人,又要服從一位女主人的“雙料侍從”。

“看來,我有成爲偉大西方戲劇先驅的潛力,”倫格無奈的自嘲“先是上演一出‘後宮誘逃’,現在又開始主演‘一僕二主’。只不過這兩場戲都不是我自己願意演的,不過無論怎麼說,也算是個“角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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