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芬娜跪在城堡深處小教堂的墊子上,她的雙手緊緊裡發出輕聲祈禱。
“我的孩子,你的虔誠會得到上帝的迴應,你的慷慨也將讓你得以最終站在上帝的身旁。”
一個牧師沉聲在施蒂芬娜面前說着,他看着自己手邊的一張敞開的文件,即使再想顯得平靜也掩蓋不住臉上興奮的表情。
那是一份由施蒂芬娜簽署的把一塊博特納姆的土地獻給教會的讓渡書,做爲一次盛大彌撒的回報,伯爵夫人慷慨的把自己名下的這塊土地連同幾座看起來擁有頗爲豐厚報酬的農莊奉獻在了上帝的祭壇面前。
“我的上帝,請保佑我丈夫和我兒子,讓他們能平安的回到我身邊,”施蒂芬娜輕聲祈禱着,她的聲音顫抖,一陣陣莫名的不安和恐懼始終縈繞在她心頭。
她豐盈的身材因爲惦念兒子已經顯得消瘦下去,原本圓潤的下頜看上去略顯尖削,一雙充滿氣力的眼中總是不時閃過略帶憂鬱的目光,這讓一位偶然路過博特納姆的畫師看了後,不禁爲自己看到的這幅畫面爲之愕然,他極力向伯爵夫人請求着,請求她允許自己以她的形象創造一副聖母像,因爲“夫人那種透出憐憫的眼神正是聖母憐惜世人的精神。”
畫師還極力爲能完成這樣一幅傑作大肆宣揚,不過這倒讓施蒂芬娜起了爲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做一次盛大彌撒的念頭,在慷慨的捐獻出一塊土地後,博特納姆主教立刻爽快的答應了舉行這樣一次領地彌撒的要求。(:
“上帝會保佑你的,上帝地光芒照耀每一個虔誠的人,不論他是尊貴還是卑微。”主教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頗爲仁慈,不過他的眼神始終無法從那份讓渡書上移開,他知道自己教區的財產終於又增加了一份了。
對於博特納姆教區的主教來說,能從雷納德伯爵那裡得到這樣一筆饋贈實在是不容易,那位伯爵有時候寧可厚待手下那些士兵,也不願意爲上帝多貢獻那麼一點。
“上帝呀,保佑他們吧……”施蒂芬娜發出低低呻吟“讓我兒子回到我身邊來,如果需要我可以用我所有地一切換取我兒子的性命,就如同貢佈雷向我許諾的那樣,讓他回到我的身邊來吧。”
“轟!”一聲沉悶的鐘聲突然從教堂外的鐘樓上響起,這聲巨響如敲擊在施蒂芬娜心頭般讓她全身一顫。
那鐘聲聽在她地耳中,就如同墓地裡可怕的喪鐘般令她惶恐不安。
………
“轟!”巨大地火球如從天而降般落在離漢弗雷不遠的地上,隨着火星迸濺,一大片帶着炙熱氣息的碎石立刻四處橫飛!
“當心點,小夥子!”雷蒙的喊聲幾乎被接連而來的炸裂聲掩蓋,他奮力一把抓住漢弗雷的肩膀,幾乎是把他從受驚的馬背上拖下來般拽到地上。
一聲痛苦的馬嘶從前方想起,漢弗雷驚恐的看到一個火球正砸在自己那匹心愛地白馬身上,隨着翻滾的白馬身上發出的焦糊氣味,身上幾乎找不到一塊好肉的戰馬帶着全身的火焰發瘋的向正亂作一團的士兵羣中狂奔而去!
瞬間被撞得人仰馬翻的隊伍變得更加混亂,冒着烈火的戰馬就如同聖經啓示錄裡描繪的那身後帶着地獄地可怕死亡使者般橫掃而過,而令人們恐懼的是,那匹幾乎已經被火焰完全吞噬地戰馬明顯成了山頂上投射過來的火球地參照物。
戰馬奔到哪裡,隨後而來的可怕火焰就落在哪裡,直到那匹原本漂亮雄健地白馬終於在已經發不出嘶叫的怪哼中左右搖晃,轟然倒地!
“上帝,退出去,退出山谷去!”雷蒙向聞訊還在向前疾奔的後隊發出嘶喊,他不住揮舞雙手,幾乎不顧頭頂不時飛過的可怕火球。但是他一個人的聲音實在太
渺小了,完全被前面突然出現的戰況吸引的後隊在狂奔中無法收勢的猛然砸進已經混亂的前方隊伍之中。
慘叫聲,衝撞聲,被踐踏者的呻吟和頭頂飛過的巨大火球的呼嘯。所有的聲音都混雜在一起,這時的山谷裡已經完全混亂,雷蒙甚至找不到那面代表着耶路撒冷至尊的王旗,而最讓他感到憤懣的,是自己的軍隊只能無奈的遭受着可怕的打擊,卻根本無法接近山谷另一邊頂峰上的敵人。
“萬能的上帝,願主賜予我們力量,勇氣和奇蹟!”
一聲高亢的祈禱在人羣中響起,就在同時一片如潮水般的歡呼聲霎時從後面傳來。
真十字架!
璀璨閃亮的巨大十字架出現在了慌亂的人羣之中!
儘管被擁擠得歪歪斜斜,但是當這個代表着主基督昇華和苦難的聖物在衆多僧侶擁護下出現的時候,不論是士兵還是騎士,也不論是否還能拿起武器或已經身受重傷即將死亡,所有的人都發狂的向真十字架蜂擁而來。
他們甚至根本不顧投射過來的滾燙火球直接落在密集的隊伍當中,每當有人倒下,就會立刻有人接替他的位置,甚至有的人緊緊拖着已經快要嚥氣的夥伴身體擁到十字架下伴隨着聖物想前涌去。
“快鬆手!你會燒死的!”
一聲大喊從雷蒙身後響起,他看到漢弗雷正用力試圖拉開一個正緊緊拖着個已經被燒得一片焦黑屍體的士兵雙手,儘管這個士兵嘴裡也發出痛苦的慘叫,但是他卻一手託着夥伴,一手緊緊抓着根已經斷了的長矛向前蹣跚的前進。
“轟!”又是一聲炸雷般的巨響,一個火球直接砸在了聳動的人羣中間,伴着被亂石炸得軀體殘肢四處亂飛,大片的黑紅相間的血漿霎時淋濺到人們的頭上。
蓋伊完全被這可怕的一幕驚呆了,他愣愣的看着在四周奔跑叫喊的士兵,看着他們被投射過來地火球和從山頂射下的箭矢奪去生命,而這一切就發生在他的身邊。
“陛下危險!”一個
命的把蓋伊推向一邊,可他卻被一塊巨大的石頭狠地,伴着他地身體不住抽搐,完全被的變了形的頭顱一仰一仰的扭曲幾下,終於在奔過的穿着氈靴的幾雙腳地踐踏下,沒了聲息。
“陛下,撒拉森人在山頂上!”一個將軍催着戰馬狂奔過來,爲了驅趕阻擋自愛面前的士兵,他甚至用手裡地長矛狠狠拍打他們的頭頂,當他奔到蓋伊麪前時,因爲看到國王安然無恙不禁發出一聲長長喘息。
“陛下,傑拉德大團長就在那裡!”將軍透過濃煙指着遠處發出大喊“聖殿騎士就要衝鋒了!”
伴着他的吶喊,一聲即使在這種混亂中也透着沉穩悠長的號角聲從整個隊伍的左側響了起來,在一片蓋過士兵驚恐喊叫的如雷轟鳴中,聖殿騎士們的白色斗篷出現在所有人面前,他們手裡擎着的長矛上繡有紅十字的白色長條矛旗不住飄揚,隨着戰馬地顛簸,矛旗如一片白色巨浪般翻騰而過。
聖殿騎士團的大團長傑拉德騎在高大的戰馬上衝在隊伍的最前面,這位勇敢的騎士團長頭上金光閃閃的頭盔就如同給自己插上了個標籤般引人注目,而他手中高舉的那面巨大的由教皇親自授予的聖十字旗,指引着所有的聖殿騎士迎着對面飛來地亂石箭矢毫不猶豫的衝鋒陷陣,直向他們地敵人撲去。
“懲罰異教徒,萬能的上帝賜予我們力量和奇蹟!”傑拉德地怒吼在騎士團前面響徹陣地,隨着發狂的奔馳,遠處地敵人已經飛快掠到眼前,隨着他手裡做爲旗幟的長矛下垂,所有的騎士都立刻平舉長矛,伴着剎那間爆發出的磕碰衝擊聲,如滔天巨浪般的聖殿騎士團霎時衝進了已經排成密集隊形的撒拉森步兵隊形之中!
踐踏、砍殺、戳刺、高舉起的武器伴着飛濺的血漿劈剁皮肉和折斷骨頭的聲音!所有的一切在瞬間發生,被包裹着厚重馬衣和馱着沉重騎士的戰馬直接撞飛的撒拉森士兵在絕望的喊叫中飛進後面可怕的矛林,而被截住的騎士卻好像撞在無形的障礙上般連人帶馬直翻進雪亮的長矛叢中,一切都是那麼快,以至傑拉德在剛剛僥倖的躲過一支長矛之後,就被另一支長矛刺中肩膀,同時伴着胯下戰馬發出的痛苦嘶鳴,他已經從前胸被戳得血肉模糊的戰馬身上直栽下去,滾到一個撒拉森士兵腳下。
“啊!”那個士兵喊叫着想刺向倒在地上的傑拉德,但是他卻因爲和迎面而來的敵人緊緊擁擠在一起無法抽回長矛,當他想拔出身邊的短刀時,傑拉德已經奮力坐了起來,他手裡斷裂的旗杆鋒利斷口狠狠的刺向那個撒拉森人的小腹,隨着那人發出的一聲慘呼,小半截旗杆已經沒入他的下身,隨着那人歪倒在地上,傑拉德分開的從他腰間拔出短刀,用力在面前不住揮舞保護着自己。
這時,整個山谷中已經完全一片混亂,普通的士兵,高貴的騎士,不住尋找敵人射擊的弓手和高聲唱着聖歌保衛着聖物向前涌動的僧侶,一股股耶路撒冷王國的軍隊如混亂卻力量可怕的受驚野獸般四處亂撞。
也許是受到聖殿騎士團那悍不畏死的激勵,騎士們開始組織起來向着山坡上衝擊,而普通士兵則盲目的在真十字架的引導下,在聖歌和信仰的巨大力量感召下,似終於覺醒的猛獸般跟隨在騎士後面向撒拉森人的陣地,如潮水般狂涌衝去。
先是一小隊,接着人數開始增加,然後是幾乎一整支隊伍。撒拉森人還在山谷裡的隊伍開始動搖起來。
交相混亂的大混戰終於讓山頂上那些可怕的投石車停了下來,一時間伴着高亢的聖歌和讚美上帝的祈禱,耶路撒冷軍隊如脫繮野馬般開始向山頂上的蘇丹主軍發起了衝擊。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拉赫曼咬着嘴脣看着沿着山勢較爲平緩的右坡瘋狂衝擊的敵人喃喃自語着,他無法想象這些法蘭克人怎麼會在這樣的時候居然還能發起進攻,當他看到那些聖殿和醫院騎士們銳不可當的衝擊自己的軍隊時,他的臉色變得一片煞白。
可更讓他意外的是,那些騎士中的一個居然真的衝過了最後的方向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那個身上的白袍已經完全被染成紅色和各種內臟顏色的可怕騎士瘋狂的衝過了前面的步兵,儘管他的戰馬和他一樣身上已經傷痕累累,甚至馬腿上已經露出了一塊塊白森森骨頭,可是那匹高大雄壯的歐洲烈馬依然如一股難以阻擋的颶風般向着拉赫曼疾衝而來。
“擋住他!”
拉赫曼喉嚨裡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吼叫,他看到那個騎士幾乎是本能的催動着戰馬衝向自己,儘管那種已經完全失去意識的衝擊立刻被擋在前面的馬木留克的長矛阻擋住,而且那個法蘭克騎士立刻連人帶馬背一片長矛刺到在地,但是看着在前面土地上不住掙扎的那對人馬,他不禁從心底裡感到一陣可怕的寒意。
他憤怒的轉身跳上戰馬沿着山樑直向薩拉丁的御帳奔去,隨着一路狂奔,他看到整條經過的戰線上法蘭克人都如同發瘋般瘋狂進攻着,剛剛偷襲的優勢這時似乎已經完全消失殆盡。
“這一切是怎麼了?你曾經說過要在這裡消滅蓋伊所有軍隊!”拉赫曼向站在山坡上的薩拉丁大聲詰問着,他覺得自己受到了戲耍,同時爲自己那些正在不停消耗死亡的士兵感到心痛。
“我正想提醒你,這一起正是你造成的。”薩拉丁的回答讓萊赫曼目瞪口呆“是你因爲襲擊貢佈雷才導致我把原本充裕的兵力分散使用。”
“可我們現在怎麼辦?”被說到痛處的拉赫曼痛苦的呻吟着。
“我們撤退。”始終平靜的薩拉丁淡然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