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黎波里的第一天,”一個衣着華麗的中年人悠閒的站在白色王宮的內牆上,看着城牆上燃燒的火焰和從外面不時飛進的燃燒的火球獨自自語着。他的左手優雅的端着一個精緻的注滿葡萄酒的酒杯,右手則在身邊一個美麗女侍柔嫩的腰身上滑動着“真是讓人無法相信,一個小小的侍從居然改變了騎士的心意。”
之前作爲薩拉丁使者的商人瑞恩希安,這時候正在的黎波里伯爵雷蒙的宮殿裡舒適的享受着東方風味的款待。
美味的佳餚,可口的塞浦路斯美酒還有可以讓客人予取予求的俏麗女僕,都讓瑞恩希安感嘆的黎波里的富饒,也讓他揣測到伯爵夫人那張平板得似乎永遠不會有任何表情的面孔下的意圖。
“的黎波里的埃施瓦伯爵夫人,”瑞恩希安把頭靠在內牆乾淨的垛子上微笑着,他用手捋着嘴脣上黝黑上翹的鬍子心裡不停的盤算着這筆買賣是否划算“那麼說伯爵夫人還是希望和薩拉丁取得某種……我該如何形容呢,某種讓大家都好過的妥協,對嗎?”他在懷裡女侍的腰上輕輕划着圈,這讓那個女侍發出一陣若有若無的輕吟。
“是的,伯爵夫人希望你能爲她服務。”埃施瓦伯爵夫人的親信女侍小心的回答着。因爲遵從夫人命令來試探和拉攏瑞恩希安的女侍,這個時候卻覺得面前這個據說不論在東方還是西方都頗爲吃得開的巨賈富商擁有着那些騎士所沒有的奇特魅力。和那些把榮譽和尊嚴天天掛在嘴邊的武夫不同,這個天知道是什麼地方人的商人不但長相不錯,難得的是他那巨大到令人咋舌的財富和令人着迷的言談舉止。那是隻有出身名門和接受過高雅教育的人才會擁有的氣度和舉止,這不能不讓伯爵夫人的親信女侍既謹慎提防,又躍躍欲試。
瑞恩希安把頭抵在女侍高聳的雙乳間嗅着她身上摻雜着奶浴後的花蜜水的香氣,然後伸出舌頭隔着衣服在一個不住起伏的蓓蕾上輕輕舔了一下。
“啊!”女侍不由發出一聲輕呼,她的手臂緊緊抓住了瑞恩希安的肩膀,似乎無力的身體向後仰去。
“我會爲夫人服務,當然我是個商人,”瑞恩希安臉上掛着笑容看着女侍儘量不讓自己失態的嬌柔樣子“我只希望能得到承諾夫人一些小小的恩典。”
………
倫格拖着疲憊的身子在城頭上走着,他從沒有想到過真正的冷兵器時代的戰爭居然是這麼令人畏懼,或者說是令人無措。
不過如果有人知道他現在的想法,肯定會覺得不知所謂,他居然有種想笑的感覺,不過這個笑卻是嘲笑。
他想嘲笑那些後世電影裡描述的所謂古代戰爭,更想對那些把攻城戰刻畫成一羣無頭蒼蠅一擁而上的拙劣導演吐口唾沫。
這是怎麼樣的攻擊呀,看着城下那一隊隊正井然有序的交替進退的撒拉森軍隊,倫格不能不對那位早就“久仰大名如雷貫耳”的薩拉丁充滿了欽佩。
在面對的黎波里堅固城牆的時候,薩拉丁如車輪般把他那忠實狂熱的部隊投入了一場摧枯拉朽的進攻之中。
似乎早就知道的黎波里堅固城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攻破的,開始那令人膽寒的氣勢和歎爲觀止的佈陣在沒有做到不戰而屈人之兵之後,並沒有象倫格想象的那樣以排山倒海之勢狠砸向的黎波里的城牆!
而是象用水車帶起水流一般交替着,薩拉丁把軍隊投入了血肉橫飛的戰場。
堅固的城牆如同被被無數螞蟻侵蝕般剝離着那一層層並不堅固的防禦,被層層疊疊的撒拉森軍隊一點點吞噬的守軍在血腥的攻防戰中消耗着,似乎用不衰竭的撒拉森人用十個,二十個,甚至更多的人命換取着的黎波里人有限的生命,每一個守城市者的倒下都意味着的黎波里的防禦削弱一點,而接下來更多的撒拉森人用自己的生命換取着下一個守城者的生命!
這是第幾次進攻了?倫格喘着粗氣看着城下,這時候的撒拉森軍隊正迅速的調動。就在不久前,他們剛剛擊退了一次兇猛的進攻,殘酷的戰鬥無比激烈,以致倫格手裡的劍已經因爲折斷換了兩柄。
他看到了不遠處正到處瞎撞般的安塞姆·德·加蘭,這個總喜歡用最漂亮的外表吸引年輕女人的騎士這時候的狼狽可能是他以前永遠想不到的。
原本金色的頭髮上一片灰濛濛的灰土,已經無法炫耀的漂亮臉蛋上,一個被塊迸起的碎石造成的巨大血包把他的眼睛擠得都快睜不開了。特別是他那身據說是某位法國貴婦人贈與的銀色鎖子甲,居然整個右袖被一柄鉤槍給扯了下來,不過德·加蘭真該感謝那個把他連人帶甲給挑飛了的撒拉森大漢,如果再晚那麼一會,他就要被一支足可以把他和後面一個倒黴鬼穿在一起的線駑射個正着!
不過現在德·加蘭已經沒有心思再去考慮自己被破壞的漂亮容貌,他費力的睜開幾乎被擠成一條縫的眼睛,努力的尋找着,直到在忙碌的搶修城防的人羣中找到了正蹲在一個重傷的男孩身前聽他最後祈禱的倫格。
“我,我是個賊,偷過東西,我有罪……可我爲主戰鬥,”那個孩子喘息着想抓主倫格的手,卻怎麼也擡不起手臂“求求你大人,讓我祈禱,我在天的主……寬恕我的罪孽,引領……到……到……”那孩子的聲音逐漸弱去,呆滯的眼神慢慢固定在倫格胸前。
“引領你有罪的僕人到你給世人敞開的門前,”倫格把那孩子的眼睛合上,然後在他的耳邊輕輕的念着他沒能唸完的臨終祈禱詞“你的罪將因主基督的聖潔得到救贖,就如主基督流的血與舍的肉必會迴歸本一,阿門。”
“這孩子的靈魂肯定已經得到了救贖,他是爲了上帝而戰才死的,會直接升上天堂,所以他也得到了聖槍守護者爲他做臨終祈禱的殊榮!”一個教士大聲對旁邊沉默的人宣佈着“你們!你們所有人只要爲上帝戰鬥都能得到救贖!這是烏爾班教皇陛下許諾過的,也是現在我們正在做的!上帝的救贖!”
“上帝的救贖,我們的罪將被救贖!”人羣裡發出寫歇斯底里的喊聲,同時他們也聽到了城外帶着深邃悠長聲音的可蘭經文的頌吟聲。
“你不該到這裡來,”德·加蘭走到倫格身邊帶着輕微的斥責提醒着“你應該知道自己意味着什麼,更應該知道你根本就不需要拿着劍站在這裡。”
“那我應該怎麼辦?”倫格絲毫不在意騎士的不滿,他隨手把一塊石頭搬到城頭,然後又轉身幫着一個人把沉重的滾釘木用繩索固定好“大人,請不要告訴我什麼我該不該站在這裡,現在我是在和所有人一起爲了保護的黎波里而戰!”
“你以爲你是誰!”德加蘭憤怒的一把抓住倫格的胳膊,爲了不讓旁邊的人看出來,他的臉上艱難的露出一絲痛苦的笑容,始終優雅的態度這時候也變成了儘量壓低的聲音裡透着的咬牙切齒“你以爲有了聖槍的保護就是不可戰勝和不死之軀了嗎?你知道爲什麼到現在你還沒死嗎?你以爲是自己學的那點雕蟲小技救了你嗎?告訴你,爲了保護你已經死了十幾個人了,其中甚至有兩個騎士!他們一直在你身邊,只爲了讓你活下去,你現在是聖槍的守護者,那你就必須活下去!可我們實在沒有多餘的人手照顧你這個到處亂跑的小子了,如果你再亂來,我想就沒那麼運氣了!”
看着德加蘭氣急敗壞的臉,倫格點了點頭,他不露痕跡的從加蘭緊握的手掌裡掙脫出來,沒有回頭的向另一片城牆走去,在德加蘭幾乎忍耐不住要衝上去的時候,倫格轉過身對着這位已經快無法自制的騎士躬身行禮:“大人,請您轉告其他的各位大人,上帝選擇我做聖槍的守護者,那就意味着他同時賦予了我戰鬥的責任。就如同上帝賜予我復活的恩典一樣,這都是上帝的意志!”
說完,倫格不再理會錯愕的站在那裡不知該怎麼回答的德·加蘭,轉身順着城牆向前走去。
不過,當他背對咬牙切齒卻毫無辦法的騎士的時候,倫格的嘴裡輕輕吐出一句如果讓德加蘭聽到後會更加暴跳如雷的話:“爲了的黎波里,來好好保護聖槍守護者吧。”
“大人你認爲我們應該怎麼做?”站在一個門樓裡的休看着在城牆上的倫格問旁邊始終觀察着這個人的德·朱洛,對於這位穩健的世襲狩獵官不論是的黎波里伯爵雷蒙,還是其他依附與雷蒙的大小貴族都頗爲倚重。特別是巴里安,這個娶了鮑德溫四世的母親,如今的鮑德溫五世外婆的耶路撒冷貴族,更是對德·朱洛有着他人所不及的尊重和信任。所以德·朱洛理所當然的成爲了巴里安手下人的領袖。
“的黎波里的命運從那個時刻開始就已經和這個人聯繫在一起了。”德•朱洛正用一塊石頭磨着已經有些捲刃的長劍,聽到休的話,他擡頭看了一眼那個正在人羣裡忙碌的羅馬男孩“除非奇蹟出現,能讓他根本沒有說過那些話,否則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讓這個孩子活下去。只要他活着,的黎波里人的信心就不會喪失,你沒看到嗎?那些臨死的人尋找他爲自己做臨終彌撒,那些受傷的人希望他能讓他們的痛苦減輕,甚至很多騎士都想讓他爲自己念幾句祝祈詞。這個孩子現在已經不止是‘聖槍的守衛者’或是傳說中的‘上帝寵兒’,現在的他是‘的黎波里的倫格’。”
“這個孩子,現在不再只屬於你了……”躺在牀上的托爾梅聲音十分微弱,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阿賽琳遞到嘴邊的熱水,奮力的讓自己顯得清醒些。從被人送回白色王宮的寢室之後,他就一直在不停的發着燒。這讓聽到他病情的倫格十分擔心,他知道那可能是墮馬之後傷口已經開始發炎,這個糟糕的猜測讓倫格除了焦急毫無辦法。可是正受着痛苦煎熬的托爾梅卻反而倒顯得在這個時候十分輕鬆,他甚至在稍微清醒之後還讓人給他拿來了一支蘆管笛子輕輕的吹了幾下,可之後就是長時間的昏迷和不住的囈語。
直到他再次清醒過來,看着坐在自己身邊耐心的爲自己換着拂在頭上降溫的手巾在阿賽琳,托爾梅突然開口說出了這句讓女海盜微顯錯愕之後就悵然若失的話“阿賽琳,你是知道我一直反對你們在一起的。其實你都知道的,我一直在反對你和倫格過於接近,”托爾梅喘息着對看着自己的阿賽琳說“對不起,我想這也是我的私心,可這也是出於我的虔誠和信仰。”
“你一直認爲我是個魔鬼,或者是你們所說的撒旦。”阿賽琳面無表情的低頭看着這個虔誠的騎士,她這個時候覺得這個人很可惡,卻又有些可憐“你總是用所謂的虔誠和騎士精神衡量所有東西。在你眼裡,我就是撒旦,總是不停的在誘惑你的“寵兒”是不是。”
“上帝的寵兒,是上帝的寵兒,”托爾梅糾正着阿賽琳,他的眼裡露出一絲微笑“我不過是上帝僕人,怎麼會擁有那種榮耀。”
“可是你難道不是一直把他當成你的傑作嗎?”阿賽琳毫不客氣,她覺得眼前這個病入膏肓的人簡直就如同一個可怕的工匠,在不停的用一塊叫倫格的石頭雕塑着自己需要的東西,這讓她有種想立刻把碗裡的水都潑到托爾梅頭上的衝動“你想讓他成爲你那樣的人,你把他當成自己來要求。你讓他做這做那的,總是想用一種叫騎士精神的枷鎖鎖上他,不是嗎?”
“是呀,是呀,對不起……”托爾梅喉嚨裡發出陣陣微弱的呻吟,這讓阿賽琳的怒火逐漸冷卻了下來,她看着眼前的騎士,一種很久以來沒有出現過淡淡悲傷在心頭涌動起來。
“可是你也錯了,阿賽琳……你錯了,”托爾梅閉上眼睛讓自己覺得好過些,然後他睜開眼看着阿賽琳的臉慢慢的說:“你真的錯了阿賽琳,“上帝的寵兒”怎麼是我這麼個落魄的騎士能影響的。即使沒有我,他也總有一天會走向他的命運。他不再屬於你了,也許從來就不屬於你。”托爾梅的嘴角掛着一絲笑容“我的命運就是一個小小的引路者,如果我是狂妄的,我甚至可以說自己就如同約翰將爲主基督的榮耀走在前面一樣①……”
“你可真是個自以爲是的狂妄者呀,”阿賽琳無奈的搖起了頭,她這時覺得這個騎士不止狂妄,簡直有些不自量力“你自認爲是爲他引領道路的人,所以倫格就需要你了對嗎?”
“不……”托爾梅的聲音慢慢低沉下去,他的頭疲倦的靠在枕頭裡,臉上浮現着一絲恍惚“不,他不需要我……我也不……狂妄……我能,我能給他……給他……”
“給他什麼?”阿賽琳低下身子,可是她聽到的只有托爾梅再次陷入昏迷之後的微弱呼吸。
①約翰:即施洗約翰,被稱爲引人歸主者,是引導世人認識信奉耶穌的第一人,這裡托爾梅用這個典故暗喻自己爲倫格引領前途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