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姑娘,這次真是辛苦你了。”段鴻聲解下頭巾、圍巾、外衣,光腳站在溪水中,背對桑林晚,道,“只是桑姑娘莫不是還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有。”桑林晚直言,“你們下一步計劃是潛伏入毒蠱門,主要目標是宋翟?”
“不錯,相信這次潛伏,蒼大哥也會探出些消息。姑娘可還有什麼囑託?”
“說不上是囑託。孟秋君的事,請一定要查清楚告訴我……我纔對得起銀溟姐……如果……如果有什麼地方需要毒師的弟子出面,也請不要顧慮。”
“哈……孟秋君我們當然要查,只是衆人面前我們未多提及,畢竟已過去了很多年,難以詳詢。只是後者這種事理應同蒼大哥說——雖然蒼大哥一定不會讓姑娘隻身涉險……唉……”
“我知道他的性子,不願意強迫與拖累別人,這才與你說明。如果後續情況不妙,他執意考慮他法,不願我獨自出面……請告訴我。”
“桑姑娘偏對我說,我……與大哥有什麼不同麼?”
“爲達成目的,以大局爲重。更果決,更直接,我希望你可以想辦法勸說他。”
“也許吧。”段鴻聲嗤笑,“那好,既然桑姑娘執意要幫忙,段某也不客氣,目前呢,還是儘快回鎮子吧,免得衆人等急了。”
“好。”
二人端着衣服回來時,真凌子道長已在掌中凝了塊冰。
幾人簡單交流過情況後便去休息,待蒼琅與郭舒回來,真凌子道長便要開始爲路上做準備了。
盤算着時間,段鴻聲幽幽嘆氣:也不知無夢僧人會不會有辦法……不過寺廟裡沒有酒,想來也不會那麼容易放任阿棠中毒發瘋……唉……阿棠是個可憐姑娘……對了!差點忘了他,鳳開徵!他……似乎被毒蠱門吸納了?哼哼……那就……讓他嚐嚐小爺的厲害!
過了些時候,蒼琅、郭舒,還有清尊也都平安歸來。
“這次入內,並未聽聞宋翟的名字,但是聽說還有個王鑄匠替代他和消失了的司徒金,也許下一步,可以潛入去套王鑄匠的話。”蒼琅接過段鴻聲遞來的茶水,微笑,點頭示意。
“那……毒蠱門的禮節規矩可都搞清楚了?”桑林晚問道。
“哈哈,化身爲毒蠱主的門徒進去,看毒蠱門禮數還真是繁複。”郭舒接了話頭,將聽聞的見到的一切都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不知怎的,又說到了呼延飛廉的面貌。
寬面龐,面色慘白,肌膚光潔,眉清如水,眉心點了一點細細勾勒了紋樣的硃砂,鳳眼上揚,鷹鉤鼻,紅脣似火,似是抹了胭脂……還戴着詭異繁複的銀質頭飾,銀白的頭髮纏繞其間,恍若融爲一體。黑底長衣長袍嚴嚴實實地裹着,從領口到袖口袍底,各類繡花無數,色彩多變。好像是個妖冶女子,卻偏偏身露殺機,冷峻傲然得叫人膽寒——對郭舒來說,就是兩個字,噁心!不男不女,怎個厭惡了得。
蒼琅只是沉默聽着,並不阻攔,倒叫段鴻聲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咳,今天也算是看到了傳言中的那個嬋姬,雖然穿着墨色紗裙,戴着黑色面紗,透出來的妖嬈嫵媚竟好似青樓女子,讓人覺得危險非常。”
“嗯……所以第二步潛伏計劃就再加一項。王鑄匠一干人等在鼎爐居中,按照路線規劃,加在此處爲上策。”蒼琅取出圖,繼續與衆人商討,直至夜間才休息。
南方的夏夜,潮熱得要命。幾位修行之人不甚在乎,倒是段鴻聲之流渾身不爽,揮着蒲扇都覺得渾身出汗不止,黏黏糊糊。他的心總是無法寧靜,就如蒼琅的愧疚在心底不斷反噬,有些痛苦,卻又無法阻止。不過,不安有什麼用?段鴻聲乾脆打起坐來,趁着子時,又運內功行了一週天,趁着運功過後的一身輕鬆倒頭大睡。
翌日雞鳴,真凌子道長辭別衆人,施展輕功,趕回南山寺。
“因毒蠱門對門徒存有宵禁制度,明天任務較多,便選擇清晨出發,傍晚前折回。就由虛懷道長、段小弟還有貧道同去。”蒼琅等人對着地圖又協商了一上午。
“若是沒探聽出消息,就儘早回來,後日再探吧。反正——面具有的是,換幾副面孔,想來守門的也看不出來。”郭舒笑道。
鼎爐居。
剛睡醒還沒來得及洗臉的王鑄匠推開房門,猛見門口已候了三個身着毒蠱門門徒服飾的人,面色雖善,還是把他嚇得往回一退。
在鼎爐居做工守護的小廝三三兩兩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他們的昏睡穴都被人狠狠敲中了,根本來不及反應。
“閣下可是王鑄匠?”
“是……我……我是王才貴。”王鑄匠尚未緩過神來。
“吾等有要事詢問,可否入內詳談?”蒼琅恐此情此景會有來人發覺,肅然道。
“可我的屋子……咳咳……可……可以……請進……我去倒水……”王才貴本想拒絕,奈何大早上有人找來,心下疑慮難道是門主派遣,偏偏小廝們沒來上報,有點發慌,想打個馬虎眼離開去問個清楚。
“多謝,不必了。”段鴻聲攔住他,“吾等受上頭受託,前來詢問宋翟的情況。”蒼琅順手掏出令牌,示意此事爲真。
“宋翟?”王鑄匠微微吃了一驚,“我是七年前纔來的……那時候……隱約聽過這個名字……但沒見過這位前輩……”
“那他現在……”蒼琅話只說了半句。
“現在麼……應該還是被囚禁着……”
“囚禁……”段鴻聲皺眉。
既然宋翟與八鋒有關,八鋒又是呼延飛廉汲汲之物,他卻將宋翟囚禁……難道說宋翟雖知曉秘密卻不說,呼延飛廉不知八鋒的秘密便要肆意搶奪……
“囚禁在何處,又有何人照顧?”段鴻聲想知道更多。
“這……這我就不知道了……這是門主……門主好幾年前下的命令……啊……你們到底是奉誰的命令?”王才貴說了好些實話才反應過來。
“這很重要?諒王師傅也不敢去拜見。”段鴻聲的口吻中略帶戲謔。
“啊……”王才貴心頭閃過一道人影,“她……她……要做什麼?”
“就是來問一問。若是不如實相告,恐怕……”段鴻聲知王才貴並非門中老人,鑄匠又屬毒蠱門最卑微的雜蠱中人,想來和自己一樣,不熟悉毒蠱門高層的想法,便對高層生有畏懼心理,不由自主會想到可能符合的主子——逼問,也要挑對策。
“是……是……”王才貴擦擦額上冷汗,“因爲宋前輩的長輩極有地位……據說在煉製的武器中藏了秘密……而只有其子才能破解……門……門主爲了保護……保守秘密……”
“原來如此。”段鴻聲聽他詳說了,再吐露不出其他消息,宋翟這條線恐怕還要再做打算,便看向蒼琅。
蒼琅微微點頭,又開口道:“那……汝可知雜蠱主究竟是何人?”
“究竟?”王才貴一愣,“侯賓侯蠱主……是與我同時進入毒蠱門的……他怎麼了嗎?”
“哦?侯……咳,他可曾有捉過人?”段鴻聲心頭一動。
“雜蠱主……不是經常要捉藥人嗎?”王才貴疑惑道,“幾位……不知道嗎?”
段鴻聲本想立刻詢問孟秋君之事,卻見蒼琅向他使眼色,強行忍住了說話的慾望。
“除了藥人之用……他還捉過特殊的人嗎?”蒼琅偏轉話題。
“啊……這個……也許你們毒蠱主會知曉……畢竟……毒蠱主與雜蠱主時常共用藥人……”
“嗯。”蒼琅將王才貴的話記在腦中,隨後示意段鴻聲——段鴻聲擡掌,迅速拍了王才貴的昏睡穴,並將一粒忘生丹給他服下了。
“好了,他醒來後不會記得剛纔發生的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