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如止毫不意外地再次上臺,依舊吟着屬於他的“利物不如流,鑑形不如止。”
“今日我們請到的幾位貴客……仍然有昨日的四位高手。還有關東大俠趙杲……清玄門中高手伯闢子道長……龍虎寨二當家嚴偉仲……策馬關秦木先生,一共八位,更請來了大名鼎鼎的‘孤闕三問天’壯士!”
一語道畢,現場炸開了鍋。
“能得到‘識龍八鋒’的人一定是個英雄!”
“聽說是個十分厲害的人物!”
“現在這個人正是江湖關注的人呢。是誰呀?”
邱某人只是冷眼掃視着前面的人,不發一言,身上的殺氣漸漸濃得凜冽了。
“邱兄……咳咳,收斂。我快被凍死了。”段鴻聲好意提醒道。
坐在第一排第二排的,正是那八個人。這兩排各有四把尋常的紅木椅子與兩張放茶的桌子,但兩排中間,單獨隔出來了華貴的兩椅一桌。第三排第四排的人便只有普通的椅子。算下來,加上後排零星坐着的幾個善水山莊的人還有尚如止、侯管家,一共剩下二十人。
“孤闕壯士,請不要拂了老夫心意……請與您的朋友一起入上席……”尚如止目光投向邱某人,衆人的眼光亦追隨而來,有羨慕,有欣喜,有嫉妒……直看得坐在邱某人身邊的段鴻聲心慌慌。
“孤闕是劍。吾非孤闕。”邱某人緩緩起身,冷聲道。
“不敢怠慢……請問孤闕劍主高姓大名?”
“哈……”邱某人看了一眼段鴻聲,見他也已起身,準備和自己一起“赴刑場”,縱使心中含愧,也不再猶豫,朗聲吟道,“嘯鳴孤闕徹雲霄,一問天道何在,二問天機何解,三問天人何恨,問遍天意嘆死生!吾,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邱世真是也,以求世間之真。”
邱世真揹着劍,帶着凌厲殺氣,與揹着包袱心頭髮虛的段鴻聲行至排前落座。
呀,早知道是這種“衆星捧月”的場景,出事也跑不了……萬一……我豈不是小命玩完?罷……罷了,若是邱兄出了危險,我這功夫只怕是妨礙他,我還是……哈哈……就坐着看戲吧!打定主意,段鴻聲心頭的愧疚登時消散。他坦然坐着,將包袱靠在椅子旁。
“好名!鴻鵠志高也!”尚如止隨口稱讚,“不知這位朋友……”
“嗐,我段仔和邱兄只是萍水相逢,並不是什麼大人物,今天也是沾了邱兄的光……”
尚如止聽到此,便明白了段鴻聲的心思:不會參與擂臺,便打斷了段鴻聲的“侃侃而談”,道:“既是如此……啊,若是我莊對二位有招待不週之處,還請海涵……今日擂臺,老朽想自告奮勇,先與這幾位高人一較功夫,請邱壯士幫忙看看老朽這把老骨頭……”
“莊主請了,吾是客人,客隨主便。”邱世真警惕道。
“哈哈,不知八位可有自告奮勇的?或是臺下……有哪位願與老朽一試?”
“莊主,王某想試試……”
“侯管家、王壯士先請,待壯士過了此關……”
段鴻聲聽了一忽兒,覺得無趣,又見那侯管家武功不賴,將幾個妄想與莊主比試的小子踢了下去,心中微有不耐,眼皮又有些打架。
忽聽震耳欲聾的“嚴某先來試試罷”如驚雷炸響,就見嚴偉仲起身,挺直腰板,大步邁向擂臺。
“嚴壯士請了!”尚如止與嚴偉仲抱拳行禮。
之後便是風聲雨聲呼嘯而過,嚴偉仲雷霆之拳打得虎虎生風,而尚如止雖年老而體不衰,舉手投足間便將攻勢化解,二人之間,也沒有強烈的殺氣。
段鴻聲靜靜看着學着感受着,竟隱約有一種邱世真想多了的錯覺——身邊濃郁的殺氣讓人渾身哆嗦,何必呢?也許這只是普通的擂臺比拼……
只是看着看着,段鴻聲的興致便消退了,困,困,困!
於是他裝作眯着眼的模樣,坐直身子,一手扶膝,一手扶着布袋子,竟直坐着打起了瞌睡。
邱世真冷眼看着臺上,心中琢磨着這些人要是扎堆兒上,自己能不能對付得動,又能不能製得住孤闕劍——若是他們有意將時間拖至正午,陽氣極盛之時,自己需得動用另一套劍法壓制住劍對人的影響纔不至失去理智……可是另一套劍法的火候……嘿……除非可以妄想兩個極端相輔相成,減少武器對人的控制。
“邱壯士,老朽功夫不知能否入壯士法眼?”
“嗯。”邱世真似是應答般應了一聲。
又過了會兒,這九人的戲也演得差不離兒,相互切磋了一番,時近午時。
“大家稍歇片刻罷。邱壯士,下半場可否請壯士上臺指教指教?”
“不敢謂指教。客隨主便。”邱世真言畢,拍了拍半睡半醒的段鴻聲,“可以安心睡一會兒了。”
段鴻聲睡得正香,倒被邱世真輕輕拍醒了。“啊?哦……”段鴻聲摸摸嘴角,嗯,還好沒有流口水……休息?啊,那可以去茅房了?一會兒……還回來麼?回來到這個危險得要小命的地方……但是擅自離開恐怕也會被他們盯上……
段鴻聲慢吞吞地去了茅房,慢吞吞走回座位,依然揹着他的大口袋。
邱世真已步上擂臺,一步,一步,落勢重卻化無聲。
段鴻聲嘴角抽了抽:邱兄竟就這樣上場了?且先看看情況……太危險就開溜吧!這可是邱兄囑咐的。
伯闢子手執拂塵,輕輕甩開,塵尾絲絲相觸,劈啪作響,有如鋼鐵交織相撞,登時殺氣涌現,教人未戰先驚。
“請。”邱世真自肩頭無聲地拔出孤闕劍,面無表情。兩股殺氣激盪,恍若千刀萬劍激烈交鋒。臺下人盡皆捏了把汗。
孤闕劍,劍長三尺,烏黑中帶着幾分金屬光芒,雙鋒銳利,鋒芒刺眼,令人不敢直視。劍脊近把柄處,一粒寶珠嵌合,寶珠上隱隱可見一絲明豔血紋。
“貨真價實的八鋒……”尚如止在臺側仔細觀瞧,嘴角含笑。
氣貫孤闕,白芒熠熠,萬千光華。邱世真劍眉倒豎,未束的發縷飄起,全場一片靜寂。
拂塵迅出,出的皆是殺招。
段鴻聲不免有些揪心:邱世真會單純地當做切磋擋回去,還是直接廢了這個道士?若是後者,一場大戰不可避免。現場中包括侯管家共有十個對手位高手之列,恐怕凶多吉少,還是抓緊開溜……不行不行,現在都這麼安定,不能偷摸跑路……等左右某一邊的人走了再撤退……
邱世真凝神應對,極速攔下拂向自己的殺招,又發一劍,取伯闢子頸間。伯闢子大驚,猛振拂塵,拂塵纏上孤闕劍,孤闕劍卻不再向前,反是向後下方疾沉。邱世真身形突變,飛足登及伯闢子胸口。伯闢子左掌追出,運氣去抵那飛來一腳,抵住一腳,驚見得又是一腳。手中拂塵受到拉扯,伯闢子身體不由前傾!
邱世真身子一擰,翻至伯闢子身後,偏把卷着拂塵的孤闕劍切向伯闢子脖頸。霎時間劍上白芒乍起,寒意撲面,伯闢子驚得“啊”的一聲,突覺後腰一痛,拂塵鬆卷,孤闕退離,又是一掌正中其背心,迫他險些跌下臺去。
“承讓。”
邱世真本已動了殺心,但見得伯闢子功夫低微,恐怕還是受人脅迫而爲,還是動了仁慈心腸,放了他生路,同時也是爲自己爭奪機會——殺了他,臺下人更不會放過自己!與其讓這一刻來得太早……還是先暫封他幾處穴脈,饒過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