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兮此時已是不支,聽到朱自平的話,依言而做,邁向艮位恰好讓過龔健的“打馬上山”,略略收劍的同時,又邁向坎位,長劍上挑,卻是劃中龔健的左手腕,鐵棍落地,龔健捂住手腕,所幸鐵棍丟得及時,不然手腕難保。
“第二場,鹽幫勝!”洪教頭再喊道,“第三場……”“且慢!”鄧乾坤站了起來,向劉大人拱手道,“劉大人,這一場有人作弊,不能算勝。”邊說邊指向朱自平。
李三爺也站了起來:“劉大人,鄙幫朱堂主只是說了一句話就叫作弊,那剛纔臺上有兩人一說一答,那便不是作弊?”“你!”鄧乾坤氣得眉毛豎起。
劉大人問道:“洪教頭,你說呢?”洪教頭挺直身杆:“大人,第二場,鹽幫勝。”劉大人點了點頭,揮了揮手。
“第三場,周訬婧對朱自平!”朱自平走到場中,周訬婧仍是一身白衣,表情略有些憔悴。十天前在說經臺敗給藍天大俠、又被救下,人家卻是一招未出,令她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以前父親經常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很少能聽下去,經此一役,卻讓她明白了這個道理。這些天來,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反覆回憶着藍天大俠的招式,仍是心驚不已,特別是對方只一式就瓦解了己方一百多人的攻勢,便是連箭雨也奈何不得,想着想着,竟然心怦怦跳個不停。
此時,周訬婧自是不知道站在眼前之人就是藍天大俠,手捏劍訣,長劍刺出。朱自平後撤一步,讓開來劍,他不想過早露出鋒芒,免得讓茶馬幫懷疑。又是退出幾步,才立起鋼刀,一招“懸樑刺股”刺出,周訬婧橫劍一磕,卻見朱自平這招是虛,向右一揮,再一招“秋風落葉”左掃,鋼刀捲起一陣刀風,周訬婧只覺得臉刮都生疼,暗叫不好,卻已經遲了,朱自平橫過刀背,敲在劍上,長劍掉在地上。
周訬婧呆立當場,只覺得對方招式竟然如此眼熟,這十幾天來,她無時無刻不在想着藍天大俠的招式,眼前這人……她忽的輕叫一聲:“你、你是藍天……”
朱自平沒料到對方能從招式上認出自己,也抱拳輕聲道:“姑娘,得罪了。”周訬婧盯着他,一動不動,卻似傻了。
“第三場,鹽幫勝!”周舵主臉色鐵青,卻又無法發作,他本不是衝動之人,這時站起來拱手道:“劉大人,鄙幫輸了,”又向李茂才拱拱手,“恭喜李舵主。”
李舵主本還以爲有一場惡戰,沒想到贏得這樣乾淨,當下也捺住興奮,向周舵主拱手回禮:“周舵主,承讓!”
劉大人說道:“既然勝負已分,雙方必須按之前的規則行事。如果誰挑起紛爭,惹火了夏大人,想必各位都知道會有什麼後果。都散了罷。”
鹽幫分舵內此時張燈結綵,正院內擺了五十多桌,杯盞交錯,喝酒猜拳,喧鬧不已。李三爺大聲道:“弟兄們,今天我們鹽幫完勝茶馬幫,真是揚眉吐氣!今天李舵主高興,讓大家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衆人轟道:“謝李舵主!”
李三爺話鋒一轉:“不過,我們今天還得感謝朱少俠,朱少俠是誰,我不大好說。但是大家只要記住:他是李堂主的未婚夫就可以了!”衆人早就知曉此事,也不驚訝,齊齊舉杯道:“敬朱堂主!”
李舵主這時也高興地站起來:“各位,朱少俠是不是堂主,願不願意當這個堂主,都沒還定下來,如果朱少俠願意,我這個舵主位子讓出來也行,只要爲了鹽幫的利益,大傢伙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鹽幫必將復興!”衆人更是一片轟聲。
李靜兮和朱自平坐在一起,此時也向朱自平道:“大哥,你不如就留在這裡罷。”朱自平搖頭道:“靜兒,我還沒有想好,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辦。”
“你、你不是說不會……離開我的麼?”“靜兒,我沒說離開你啊,我只是說,我不能當這個堂主。”
李三爺聽到他二人的說話,插言道:“兮兒,你不要着急,讓朱少俠考慮幾天,今天別的什麼都不說,開心喝酒。”
李靜兮搶過一碗酒,仰頭“咕咚、咕咚”喝了起來,朱自平一把奪過:“靜兒,你別生氣好不好?”李靜兮眼裡已是噙着淚:“讓我喝死算了,反正也沒人要我……”
李舵主笑了笑,對朱自平道:“少俠不要見怪,兮兒是小孩兒性子。”朱自平也有些尷尬,卻又目光閃動:“李舵主,今天贏了茶馬幫,以他們的作風,會不會報復我們?”
李三爺放下酒碗,衝朱自平豎起大拇指:“兮兒說朱少俠心思縝密,果然不錯。我已經安排好探子,若有風吹早動,早早做好準備。”
朱自平蹙起眉頭:“這個我想三爺不會做不到。只是……我擔心茶馬幫一旦報復,到時會傷及多少無辜?”
李靜兮已經收了脾氣,聽了朱自平此言,問道:“大哥,還記得那天……山洞裡,我對你說的話麼?當時我要大哥只要他們不主動來找你,就忍了罷,因爲他們人多勢衆,你一個人鬥不過他們。”
朱自平自然記得李靜兮說這話時,眼裡滿是擔憂,當下點頭道:“我當然記得。”李靜兮續道:“可是現在不同了,你是我鹽幫的人,他們敢報復,我們也不怕他。”李三爺聽到這裡,點頭讚許。
朱自平搖頭道:“靜兒,不是這樣。我爹常說,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幫你們對付茶馬幫,除了是你的要求之外,我也看不慣他們強搶硬奪,這叫有所爲。如果因此讓茶馬幫報復,到時你們必然不甘示弱,引起爭鬥,肯定會有很大的傷亡。這是不是……有所不爲呢?”
李舵主說道:“少俠此言不錯,所顧慮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少俠是俠義之人,只要以‘有所爲’去應對‘有所不爲’,我想或許纔是可行的。”
“以‘有所爲’去應對‘有所不爲’……”朱自平陷入沉思,他忽然想起兩個多月前,在迎佛臺上廣澤和尚說的話,“菩提本非樹,明鏡也無臺。這世間豈是謝與殺所能包括?……小施主,我九華宗那麼多弟子死傷在你的手中,不可再造殺孽,你去罷,只望你今後對我九華宗多些寬宏。”
朱自平暗道:“菩提本非樹,明鏡也無臺。我傷了那麼多的茶馬幫弟子,爲的是自己和靜兒的平安,我並沒有做錯,我並非假仁假義之輩。就是現在幫着鹽幫勝了茶馬幫,也是爲了道義,這些都是‘有所爲’……我該去茶馬幫一趟,以‘有所爲’去應對‘有所不爲’。”當下拿定主意,也無心喝酒,只道,“李舵主、三爺,我酒喝多了,想回去休息。”
李舵主知他心裡有事,也不相勸,對李靜兮說道:“兮兒,你扶少俠去歇息。”二人走出正院,朱自平道:“靜兒,我要去茶馬幫分舵,你可知它在哪兒?”
李靜兮驚問:“什麼?大哥你要去他的分舵?那裡防守森嚴,不可輕敵。”朱自平應道:“我心裡有數。”
☆☆☆☆☆茶馬分舵的莊院內,議事堂裡只坐着三個人,周舵主微眯着雙眼,輕聲說道:“這次輸得可真窩囊。”周正林粗聲道:“大哥,你處分我罷!”
周鎮武微一搖頭:“處分你又有何用,那小子究竟是誰,以前怎麼一直沒見過呢……你二人見過藍天大俠,你覺得會是那小子嗎?”
鄧乾坤應道:“舵主,從兵刃和招式上看,都不像,雖然身材一樣高大,但長相不一樣。”“長相可以易容,兵刃和招式更是不在話下。如果是藍天大俠,那我們輸得倒也不冤枉,可這個藍天大俠,跟我們固然有仇,跟鹽幫又是什麼關係?”
周正林一拍腦袋:“大哥,我們第一次與藍天大俠發生矛盾,就是汪大成遇到了鹽幫那個小妞,今天他們說那小子是她的未婚夫,肯定就是同一個人了!”
“是這樣……”周鎮武沉吟道,“唉,今天之敗,我無法向上面交待,明天我要去京城向歐陽幫主謝罪。鄧副舵主,你負責這裡的事務,不要去招惹鹽幫那些人,一切等我回來再說。”便在這時,忽聽院外大亂。
朱自平與李靜兮來到茶馬分舵圍牆,二人躍上牆外的一棵大樹,站在樹上,可見分舵的三個大院內,每三五步就有人巡邏。根據房屋大小,朱自平判斷後面大院應是首領們所在。當下輕聲道:“靜兒,你在這樹上等我,不管發生什麼,千萬不要露面。”李靜兮點頭答應。
朱自平拔出隕陽鐗,縱身躍過圍牆,向後面大院掠去。此時,已有巡邏武士看到,大聲吆喝向蜂擁而來,院中一片大亂。
朱自平本就沒打算隱身,喝道:“藍天大俠求見周舵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