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四個守衛聞聲一驚,正待張口斥問,只覺得眼前一黑,搖搖晃晃地軟倒在地。兩個身着藍衫的蒙面人掃了地上幾人一眼,其中一人手裡拿着盤香,正騰起一股濃煙;另一人率先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兩人正是王厚和百合仙子,快到萬東園門口,百合仙子將一粒藥丸含在嘴裡,又遞了一粒給王厚,王厚推辭不要。百合仙子點燃花霧,頓時升起一股濃煙,四個守衛如蚊蠅一般倒在地上。
兩人並不停步,沿着院子裡的通道,穿過大廳向後廳走去。一路遇到不少人,見兩人蒙着臉都覺得奇怪,只是還沒等開口詢問,就已經失去知覺。不一會,通道兩側躺了一地的人。有人遠遠地看到,知道情況有異,大聲叫嚷:“站住!不準再往前走!”
王厚、百合仙子似是沒有聽見,仍舊大步走向後院,叫嚷的衆人趕緊跳進廳裡,將門死死關上,一面向裡面通風報信。功夫不大,後院裡站滿了人,一些人手持弓箭,嚴陣以待,只等來人一露面,就齊齊發箭。
王厚冷哼一聲,手掌接在門上,內力一吐震斷門閂,反將大門吸在掌中,擋在身前,百合仙子本就生得小巧,跟在他後面,兩人被門板遮得嚴嚴實實。王厚探頭看了一眼,見後院內站滿了人,從百合仙子手中要過花霧,擲了過去,百合仙子從懷裡又掏出一盤點燃,遞給王厚,再次擲出。
那些手持弓箭的院丁,連人影都沒看到,就倒成一片;也有人奮力射出弓箭,只是釘在四寸厚的門板上,絲毫不起作用。
忽然傳來一聲:“來者何人?”王厚尋聲望去,只見後廳屋頂上站着四人,正是潘會長、劉島主、知善住持、賴門主。他們見勢不對,已經躍上屋頂,居高臨下看着院中的情形,心裡都駭然不已。
王厚手掌往前猛然一推,門板呼嘯着衝出,撞在後廳的牆上,發出轟隆一聲,自己則挽起百合仙子,縱身飛起,院中沒有中毒的衆人未等反應過來,兩人已經站上屋頂,與對面四人冷目相對。
四人中除知善住持赤手空拳外,都掣着刀劍。潘會長喝道:“你倆是什麼人?爲什麼要來鬧事。”王厚冷聲道:“將海蛇的解藥交出來。”四人一怔,潘會長大吼一聲:“什麼海蛇的解藥?”劉島主同時喝問:“你是絕情幫主?”
王厚縱聲狂笑:“不打自招,你如何知道絕情幫主需要解藥?你們傷了他的人?今天你們如果不交出解藥,所以的人都將性命不保,萬東園只好關門了!”
劉島主自知自己情急之下說漏了嘴,大喝一聲就要前衝,站在他前面的積善門賴門主已經持刀奔了過來,口中嚷着:“管你是誰,敢到萬東園來鬧事,就拿你性命來換解藥。”他一直就對什麼絕情幫主不服,認爲知善故意誇大其辭,在閩清那晚,不過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纔出面招待,現在既然都鬧上門來了,還管他那麼多!
王厚見他衝來,冷哼一聲,一式“何人能縮地”,賴門主跨出幾步,忽然腳下一輕,竟然身不由已地向對方衝來,正想順勢揮刀劈下,卻發現自己的手根本就擡不起來,正驚訝間,已經被對方封住領口。
王厚舉起賴門主,砰地一聲摜在屋頂上,跟着一腳踏住他的胸口。屋上幾人無不瞠目結舌,就連百合仙子也是睜圓了秀目,她還是第一次見王厚出手,不過好像也不算出手,倒像是賴門主主動送上來,然後王厚擡了一下手,緊跟就踩了一腳,真是個怪物!
王厚眼睛始終盯着潘會長,對腳下的賴門主根本不屑一顧:“你們交還是不交解藥?”劉島主本來還想衝上來,見此情形,早已渾身是汗:他太清楚賴門主的武功了,實力與自己不相上下,卻在對方手中連出招的機會都沒有。
潘會長猶豫片刻,挺了挺脖子:“閣下好武功,我們不是你的對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實話實說,那毒我們沒有解藥。”百合仙子心裡一沉,冷聲發問:“解藥呢?毒從哪來的?”
潘會長略一遲疑,他明白眼前的情形只有如實說出,纔有活命的一線希望,況且自己只是買家,沒有必要擔下全部責任,便道:“下毒的,是一個叫高山積雪族的門派。”
百合仙子一愕,四天前在尤溪遇到鹽幫陳舵主,當時在推測吳副舵主被何人所傷時,自己還說“不排除是高山積雪族在試製新的毒物……這方圓除了我們天香宮,沒有別的門派用毒。”沒想到還真是高山積雪族所爲。
“下毒的人呢?既然下毒,爲何沒有解藥?”百合仙子腦中電轉,連聲發問。潘會長道:“我們請他們幫忙……他們在試製一種新的毒物,所以我們的花費便宜了很多……說實話,本來也沒有想到對付你們,只是……”
王厚聽到這裡,心裡更是大亂:沒有解藥,那煙兒不是沒救了嗎?這怎麼辦?……怎麼辦?站在那裡卻是傻了,忽聽百合仙子叫道:“小心!”回過神來,擡頭見潘會長、劉島主已經衝到身前,刀劍同時刺出!
原來潘、劉兩人見蒙面人站在那兒發愣,知道機會難得,稍縱即逝,兩人合作多年,身經百戰,命懸一線之際更是心意相通,同時衝出,雙方相距不過一丈,眨眼就到了跟前。
王厚幾乎不假思索,腳下一收跟後踢出,將賴門主擋在身前,只聽一聲慘叫,刀劍透過賴門主的身子,王厚已經借勢後撤兩步,差點撞倒百合仙子。
潘、劉二人見自己的刀劍刺中賴門主,知道大勢已去,擡腿踹飛賴門主,劉島主繼續向王厚衝過來,潘會長則跳下屋頂,沒了蹤影。
王厚見劉島主揮刀過來,根本就不屑避讓,一拳轟出,擊中對方丹田,又是一聲慘叫,劉島主捂着肚子骨碌碌滾了下去,傳來砰的聲響。王厚這一拳是今天中午看周清竹出手,從中領悟出“揚帆拳”的要旨,此時含怒使出,比大癡道長使出威力何止強上百倍,想必劉島主即使能活命也是武功盡廢。
王厚冷冷注視着知善住持,見他立在原地,閉目合十,身子微微發顫,不再理他,挽起百合仙子躍下屋頂,四周搜尋一遍,不見潘會長的身影,不知他躲到了哪裡,抓過院子中的一人,厲聲喝問,那人指指室內,不敢答話。
王厚、百合仙子進了室內,裡面擺着桌椅,空無一人,兩人正欲轉身,門卻被人堵住。“阿彌陀佛!施主,老衲自知萬東園做的不對,只是施主傷了這麼多無辜,未免造孽太重,老衲願將潘會長藏身之處相告,還請施主放過他們。”
知善住持見來人沒用一招就將賴門主踩在腳下,知道是個厲害的角色,見潘會長、劉島主衝向來人,看出他們凶多吉少,想出聲阻止已經來不及,眼睜睜地看着賴門主死在刀劍之下,劉島主重傷,生死未卜,潘會長又轉身逃走,頓時百味俱陳,悔意更濃。
十五年前,知善雲遊,在海邊認識潘勇,那時潘勇剛跟父親學習萬花劍法,正對着大海刻苦練劍,知善本就好武,驚羨萬花劍法的精妙,兩人招呼幾句,拆起招來。潘勇也被知善的“八荒神功”所折服,兩人打到三百個回合,同時收手,可謂惺惺相惜,一見如故成爲摯友。
相交多年,後來才認得劉島主、賴門主,知善曾多次勸誡三人不要過於張揚,當今是太平盛世,唯有本分做事才能興盛門派,只是他們一意孤行,隨着規模的擴大,膨脹得越發難以收斂,以至於落得今天的下場。
知善閉目合十,所做的事情一幕幕呈現眼前,一瞬間似是痛徹痛悟,想到院子中還有幾百人中了毒,以及先前聽說“所以中毒的人都將性命不保”的話,若能爲他們求得解藥,也算減輕了罪孽。想了這兒,他才跳下屋頂,攔在門口向二人索要解藥。
王厚本就不願傷害這麼多人,他只想爲煙兒討要解藥,當即點頭道:“老和尚,冤有頭債有主,我只找姓潘的算賬。”知善不意他如此爽快地答應,長誦一聲:“阿彌陀佛!潘會長,還請出來吧。”
知善的話音在大廳內縈繞很久才散去,突然一片死寂,半晌,一張木椅咯吱作響,緩緩移動,一人探出頭來,正是潘會長。他縱身從坑中躍出來,怒道:“知善,我一直待你不薄,你爲何要出賣我?”
知善住持淡然一笑:“因果報應,絲毫不爽,潘勇,你我因武爲友,卻又因武而盡毀,業障業障,兩位施主,老衲願代潘會長受過,還請你放過他和院中衆人。”說罷,一掌拍在自己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