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賢見柳晗煙要和自己碰杯,嚇得身子一側,再也不敢說話。吃到一半,王厚見老道姑臉色稍緩,試探着問道:“老婆婆,我打聽過了,這裡離福建還有一千里,路上還有十天半個月,我這兩位長老穴道被封,定然損害身子,你能不能放過她們?”
老道姑臉色一變,陰惻惻地瞥了他一眼:“醜小子,你若想爲她們解開穴道,我教你一個法子,俯耳過來。”王厚趕緊將頭側過去,只聽她低聲說道,“解開穴道之法,便是你今晚與她倆行房。”
王厚啊的一聲,柳晗煙、周清竹聽了,也是滿臉發燙,好在青紗遮住看不出來。柳晗煙嗔道:“婆婆,你怎麼能這樣?”“哼,這小色鬼早就沒安好心,老身便成全他一回,再看你們也是心甘情願,一刻值千金,你們好好珍惜。”老道姑說罷,低頭吃了起來。
王厚搓手道:“那怎麼辦,那怎麼辦?煙兒,這莫非跟那六慾縱橫香一樣的解法?要不我今晚就犧牲一次?”柳晗煙呸的一聲:“阿竹妹妹,要不,你先讓他解?”周清竹噹的一聲,手裡筷子掉在地上,俯身拾起:“阿煙姐姐,你說什麼呀,真是的。”
金敏慧一旁問道:“李姐姐,什麼叫行房?在房間裡行走?”李智賢忙道:“金妹妹,不是那個意思,你不懂別亂問。”“就是不懂才問呀。”金敏慧嘟囔一聲,她和李智賢都是朝鮮國進貢到大明的麗人,之前接受過妃嬪專門的培訓,懂得男女之事,卻並未實戰過,倒不是故意裝傻,而是真不懂“行房”的意思。
柳晗煙笑道:“金姐姐說的對,阿竹妹妹,今晚就讓書呆子在房間外行走。”王厚問道:“讓我在外面行走幹什麼?還怕有人搶了你們?……不對呀,老婆婆,就算我幫她們解了,你明天再封住她們,怎麼辦?”
“哼,小色鬼,你就想着好事,是不是還想再解?”老道姑一指金敏慧、李智賢,“是不是讓我明天封了她們,然後讓你來解?”李智賢忙道:“婆婆,你有什麼條件我都答應,別封住我們就行。”
老道姑夾起一顆歡喜丸子:“小色鬼,聽到了罷?別儘想着好事,給老身老實點。”說得柳晗煙四人暗自竊笑。
吃罷飯,王厚招呼小二過來結賬,小二踮踮地跑來:“各位客官,剛纔已經有人替你們結過賬了。”王厚一愕:“怎麼,楊幫主在這裡?”柳晗煙奇道:“哪個楊幫主?”“就是在九華山下的青陽縣那天,幫我們結賬的銅陵天井幫的楊幫主。”“哦,我想起來了,呵呵……真的是他?”
便在此時,一人猶豫着走了過來,四十多歲的年紀,長得清瘦卻精神抖擻,向桌上衆人抱拳道:“請問,哪位是多情殺手?”王厚一怔,擺手道:“什麼多情殺手,我們不認識。”老道姑卻一指王厚:“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就是多情殺手。”
來人向王厚躬身行禮:“見過幫主,剛纔你們一進來,我們便注意到了,雖然與上次的服飾不同,但都蒙着面紗,這才壯着膽子過來詢問,沒想到還真能幸會幫主,從今往後我一定會多燒一柱香。”
王厚已經起身問道:“不知閣下是誰,又從哪兒聽說過多情殺手的名號?”那人道:“去年臘月二十二日,景德鎮鄭家三公子成婚,福建萬石會的潘會長會同東山島劉島主、開元寺知善方丈,前去鬧事,結果他們在幫主手下只一招全部認輸,那一戰堪稱驚世之作,當時我也有幸在場,這也是我江西人引以爲傲的事情。”
王厚惟恐老道姑聽出自己會武功,苦笑一聲:“哪有你說的這樣玄乎,絕情幫與福建他們有着很深的淵源,只是不好對外人說,我哪敢跟他動手?也不過想借機能和鄭家做筆生意,怎麼令你們江西人引以爲傲了?”
那人躬身道:“幫主義薄雲天,俠名早已遠播,我們只恨無緣得見,在下早晚都在燒香,祈望菩薩保佑能遇到幫主,今天真是老天開眼呀!”
王厚已經聽出來,這人原來是有事找自己幫忙,便道:“閣下有什麼事情就直說,要不,到我房間裡坐下細談也行。”來人臉上一喜:“那就到幫主房間細說,給幫主添麻煩了。”
衆人重新上樓回到客房,老道姑並無興趣聽那人說什麼,徑直回了自己房間,其餘衆人在王厚房間裡坐下,那人再次拱手道:“幫主,在下是南昌鄱陽幫幫主楊闊,見過幫主和各位大俠,還沒有請教幫主貴姓。”
柳晗煙笑道:“書呆子,你猜對了,還真是楊幫主。”此楊幫主非彼楊幫主,王厚抱拳道:“原來是楊幫主,幸會!在下姓王,不知幫主有什麼需要在下幫忙的?”楊幫主嘆了一聲:“王幫主,鄱陽湖雖然天下聞名,但我鄱陽幫卻卑微低下,手下不足八百人,而且還有一半是混日子的,真正能幹事情的屈指可數,我這個幫主當得也是受罪……”
楊幫主道出實情,令幾人慨嘆不已。鄱陽幫組建於五十年前,以打漁爲主業,當時天下初定,百廢待興,老幫主勵精圖治,適逢洪武年間,朱元璋規定片板不得下海,在客觀上也促進了內湖漁業的興起。鄱陽湖是天下第一大湖,漁業的興盛推動了鄱陽幫的強大,三十年間,幫衆數超過廬山、三清山等門派,成爲江西最大的幫派。
兩任老幫主去世後,第三任幫主卻是好高騖遠,雖然一心想將鄱陽幫做成江南第一大幫,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在江西、浙江、福建、廣東各大城市斥資設立分舵。只是規模雖大,但生意單一,捕漁畢竟受制於氣候、資源,再加上人才不足,管理乏善,又有其他幫派的擠壓,不到五年投出去的銀兩全部虧空。
越是這樣越應當養精蓄銳,等待時機重振幫派,然而第三任幫主卻一意孤行,不僅不知收手,反而再追加銀兩扶持各個分舵。俗話說“兵敗如山倒”,所有投進去的錢最終血本無歸,三年前,第三任幫主見大勢已去,捲走幫中的幾萬兩積蓄,消失得無影無蹤。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風雨飄搖之下,楊闊被推選爲幫主。經過兩年多的努力,楊幫主將幫中事務打理得井然有序,漸漸迴歸正軌,幫衆由原來的不足一百人,發展到現在的八百多人,只是積重難返,鄱陽幫想重現當年的輝煌,談何容易?
如何讓八百多個弟兄過上好日子?楊幫主殫精竭慮,從單一的捕漁兼做其它生意。半年前,他聽說鄭和第六次下西洋,自然不願錯失這次機會,鄱陽幫緊鄰景德鎮,楊幫主便想在瓷器上謀得一點利益。
只是瓷器雖然利潤頗豐,但鄭家包攬獨大,別人無法插手。楊幫主想尋機接近鄭爺,這也是臘月二十二日那天,他在鄭家三公子的婚宴上見過王厚等人的原因,只是生意做到鄭家這樣,除非有很強的勢力,否則鄭家又怎麼會看得上?
福建那麼一鬧,逼得鄭家選擇走太倉線路,這樣一來,撫州往福州這條線路反倒沒有瓷器。楊幫主從中看到了機會,明知道有福建那些幫派在前面,卻也要冒險一試!他也聽說鄭和船隊不允許私人商販隨行,但船隊要在長樂招募水手、購買生活必需品,既然這樣自己就有機會隨船。
凡事如果不主動,必然錯失機會,如果不能隨船,最壞的結果是將這些瓷器轉手給船隊,也能謀得不小的利益。於是楊幫主帶着幾個得力長老和五十個手下,決定親自押運瓷器往福建長樂。
晚上吃飯時,王厚衆人走進餐廳,楊幫主便注意到了幾人,雖然服飾不同,卻與那日在景德鎮鄭家見到的幾人非常相像,楊幫主心裡砰砰直跳:如果真是絕情幫多情殺手,那自己可就找到了靠山。於是他替王厚衆人結了賬,藉機接近,沒想到還真是多情殺手,更巧的是,多情殺手竟然也去福建長樂。
王厚聽了楊幫主的述說,苦笑道:“楊幫主,這個忙我們真幫不上,我們有我們的苦衷,這身裝扮也是想避開福建那些人,畢竟他們人多勢衆,惹不起。”“王幫主,你能在鄭家輕易化解那場糾紛,定然有着過人的本領,我這趟去福建,不會出現那麼大的糾紛,所以在下懇請能和王幫主同行,也好在困難的時候伸手援助。”
王厚搖頭道:“楊幫主,我的兩個屬下還有傷在身、受制於人,實在不能再招惹麻煩,請你原諒……楊幫主,請回罷。”
楊幫主見他就要送客,頓時着急起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王幫主,在下忝爲一幫之主,一心只想帶着弟兄們過上安穩的日子……也不怕你們笑話,前任幫主捲走的一萬兩白銀,都是弟兄們養家餬口的錢,如果我不能將鄱陽幫做大,也無顏面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