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四十四

近幾年過節, 鮮少聽見鞭炮聲,反觀各色花燈倒是越來越奪人眼球。元宵節都過去幾天了,街上的燈依然爭奇鬥豔。

寧稚榮剛打開一瓶紅酒, 門鈴響了。她心說, 今天還挺快。

伸進來的是潘健滿是酒氣的臉, 她登時大驚失色。

“你怎麼來了?”她一手撐牆, 一手扶門, 沒有讓開的意思。

潘健腦袋還是清楚的,半邊身體靠着門框,壞笑着舔舔脣:“明知故問。”餓狼撲食般撲向她。“好久沒嘗過你的味道了, 想你想得發瘋了。”

“放手,放手!”

寧稚榮被他壓在沙發上, 左躲右躲躲不開他的臭嘴, 一番掙扎之後, 羊毛衫被他撕破,雪白的胸~脯露了出來。

潘健目露淫邪, 用力將身下豐滿的嬌軀牢牢壓住,臉深埋進去,脣齒盡情享受。他玩過的女人數都數不過來,平均一兩個月就膩了,唯有寧稚榮, 真是極品, 怎麼都厭倦不了, 越做越喜歡。從年前回來到現在, 一直沒碰過她, 早心癢難耐了。

有那麼一瞬間,寧稚榮都想放棄了, 她想,反正被狗啃了那麼多次,不差這一次。但是,一團殷紅色撞入腦海,兩條,兩條人命!她不甘心,怎麼可能甘心!她伸胳膊,努力夠到茶几上白天織圍巾的棒針,握住,咬牙,照定潘健腰間戳下去。

“啊!”潘健猛地一震,捂着腰,甩了她一巴掌,“你他媽給臉不要!”

一不做二不休,寧稚榮把另一根棒針也抓起來,針尖朝向他。“別逼我!”

潘健眼一眯:“現在裝貞潔烈婦,不覺得太晚了麼?你忘了你脫光了在牀上□□的時候?老子不嫌棄你是千人騎的就算了,還跟我裝貞潔,呸,賤貨!”

說着,一把奪走棒針折斷,粗魯地撕下了她身上最後一點障礙。

寧稚榮覺得自己在劫難逃了,屈辱的淚水爬滿臉盤,就在這時,門鈴又響了。

潘健動作稍稍停頓,寧稚榮抓住這一線生機,摸到手機,握緊,砸向他的臉。手機是金屬製,疼得潘健直捂臉。寧稚榮又砸了一下,趁機從他身下逃離,抄起地上破碎的羊毛衫遮住上身,逃難般跑向玄關。

門一開,看見一身狼狽的寧稚榮,冉靖大駭。再望望裡面,什麼都明白了。他二話不說,脫下大衣扔給寧稚榮。

寧稚榮微微發愣,她不敢相信,冉靖竟然……

潘健揉着臉一步步走過來,嘲諷地扯扯嘴角:“一雙破鞋還有搶着穿的,真是稀罕。你就是她新任姘頭?”

寧稚榮咬着脣不說話,淚花在眼眶打轉。

冉靖冷着臉,低斥:“你對女人只會用強嗎?”

話音剛落,便有拳風襲來,他迅速閃身,避開,出掌,穩準狠擒住潘健手腕。

潘健也不是吃素的,這一拳落空,另一拳又緊跟着掄了過來。

冉靖眼疾手快,搶在他出手前,拽着他的胳膊猛地向後扭,又連着一個別蹬腿,潘健撲通摔在地上,冉靖將他兩條胳膊都想後扭着,膝蓋抵在他腿窩,他趴着動彈不得,像條死狗。

潘健幾時丟過這麼大的人,他死魚一樣撲騰着,粗着嗓子問:“你到底什麼人?”

冉靖把他兩條胳膊舉到最高,沉聲說:“普通人。”

“你他媽……”潘健扯着脖子,剛罵了一句,胳膊又被往上擡了擡,他嗷嗷嚎了兩下。“你想怎樣?”

“不想怎樣,只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強迫她。”

“……”潘健怒極了反倒想笑,真是個蠢貨。

冉靖看穿他所想,笑了:“我當然不會輕信你的口頭承諾。”他讓寧稚榮把手機過來,開了攝像。

冉靖揪起潘健衣領,迫使他正面對着鏡頭:“現在,請你對着鏡頭說,說你以後再也不會強迫她。”

“你耍什麼花招?”潘健隱約看見腳下有個坑。

“沒耍花招,不過是用這種方式提醒你遵守承諾,對大家都好。不然的話……萬一這段視頻傳到網上,令尊……”

寧稚榮小心捧着手機,如獲至寶,目光復雜的望向冉靖。

“你爲我開罪潘健,不怕他報復嗎?”

方纔,潘健灰溜溜從地上爬起來滾蛋時,撂了狠話:“小子,算你狠,以後千萬別落我手裡!”

冉靖聳聳肩:“怕當然怕了,但是這種人,你越怕,他就越猖狂。”

寧稚榮內疚:“抱歉,是我連累了你。我們總要做些什麼,不能坐以待斃。”

“這條視頻就是護身符。”

他說的有理,寧稚榮點頭,但還有個問題她沒明白:“你爲什麼要幫我?你不是很討厭我嗎?”

“我是討厭你。”對這一點冉靖毫不避諱,“但如果今天這事我不出手,那我就不配做一個人,更不配做一個男人。”

寧稚榮不說話了,低着頭,把一個密碼盒推給他。

冉靖打開盒子,專注翻看那些秘密資料,而寧稚榮則專注看着他。從髮梢到腳,沒漏掉分毫。

良久,她嘴脣動了動,低聲道:“謝謝,謝謝你。”她喝了口紅酒,無限傷感地問,“你不覺得,我很髒嗎?”

冉靖訝然。“爲什麼這麼說?”

寧稚榮自嘲一笑:“我以前說,是寧廣武把我包裝成禮品送給潘健,其實只說對了一半,另一半,是我自己貪圖虛榮。我以爲傍上潘健就能飛上枝頭做鳳凰,再不用過窮日子了。呵,我太自以爲是了,直到潘健把我踹流產,我才明白,在他眼裡,我就是個泄慾的工具……”

說到最後,寧稚榮淚流滿面,聲音都啞了。那些羞於啓齒的污跡,今日終於能暢通無阻地傾倒出來。

冉靖取了紙巾給她。“過去是無法選擇的,你既然有勇氣講出這段歷史,就要勇敢面對未來。未來的路還長。”

*

農曆二月十二,花朝節。

江城各大媒體競相報道一場盛大的婚禮,一家網絡直播平臺甚至進行了現場直播。

雖沒親臨現場,陶筠也能從屏幕上真切感知什麼叫奢華,什麼叫富貴人家。

婚禮前幾天,鄭啓陽約她見面,吃了個飯。料想她沒心情參加婚禮,鄭啓陽也就沒多說。

陶筠連說恭喜。

鄭啓陽口裡說謝謝,心裡着實高興不起來,他隱約覺得這場婚禮來得特別不是時候,老感覺要出事。原因之一是林文升的態度。起初林文升不大上心,後一反故態非常重視,揚言,要把女兒的婚事辦成江城有史以來最隆重最豪華的婚禮。鄭啓陽猜不出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愛女心切?不像。這隻老狐狸,定然在謀劃什麼。

到林雨薇眼裡,則成了父女情深,婚禮上,她一度感動到泣不成聲。這是她身爲女人最幸福的一天。

林母付冬梅抱着落了幾滴幸福的眼淚,對丈夫感激不已。她當然不知道她丈夫前後態度的轉變是因一個電話,他一直惴惴不安等待的,潘文良的電話。

潘文良聽說了林家嫁女,特打電話道賀,最後說,他們這麼多年交情了,以前怎樣,以後還怎樣。

林文升吃了顆定心丸。提起十二分興致,親自操辦女兒婚事。還興致勃勃爲女兒女婿規劃了蜜月旅行路線。

鄭啓陽覺得哪裡都不對了,但一切又似乎再正常不過。所有人都向他表示祝賀,都說,董事長對你這麼好,定要好好回報。話裡話外,無一不在暗示,他馬上就是集團最高領導人。

鄭啓陽反思,許是他太緊張了。或許,林文升真的是愛女心切。

於是,婚禮第二天,便安心和林雨薇登上了飛往夏威夷的航班。

如果有如果,鄭啓陽一定不會答應這場婚事。

*

春來萬物生,人同草木,皆須在季節裡,輾轉榮枯。

餘秀英百日已過,自此後,她的名姓乃至她的痕跡,徹徹底底從這個世界抹去。

陶筠肩上的重荷卸去,心裡卻說不出的沉重。

她時常歪在客廳,對着奶奶的照片一看就是一整天。在醫院的時候,醫生給她看過奶奶的病例,她震驚了,原來奶奶一年前就得知了自己的病情,卻故意瞞着不說。陶筠越想越痛悔自己不孝。

發了幾天呆,她快忍受不了這種令人窒息的絕望,終於在冉靖勸說下,收拾行李,和他回去了。

這幾個月,她一門心思都在奶奶的後事上,書沒看多少,考博時間也給錯過了,只能來年再戰。今年剩下的時間也不是特別充裕,她必須抓緊了。

“不着急,慢慢來,我相信你的實力。”

冉靖帶她出去吃宵夜。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陶筠不餓,只要了紅豆薏仁粥,反觀冉靖像是餓死鬼投胎,要了一籠包子,又要了一大份豌雜麪。

冉靖挑起面,吹了吹。“就快忙過去了,快了……”

真的快了,林文升馬上要召開高層會議,核心議題就是定接班人。江大家屬區的那位神秘人物,身份也已覈實。一切都朝着預設目標進發,他似乎就要看到收網那天了。

他漆黑的眸子眺向鬧市深處閃爍的霓虹,神思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