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滔攤在皮質沙發葛優躺, 握着一杯紅酒,圈着一個打扮性感的女人。
待冉靖進門,慢悠悠坐直了, 打發女人出去。
“傷養好了嗎?”
一旁候着的手下極有眼力勁拉開椅子, 冉靖坐下:“差不多了。”
林滔把酒倒上:“抿一點, 意思意思就行了。”
這算是正式入夥了。
冉靖第一份答卷, 林滔給了滿分。整了張胖子, 替他出了口惡氣。還從黃有德那個老東西嘴裡奪下一塊肥肉。三十萬換來一員干將,花得其所。
林滔原本對他一個無名小卒沒什麼興趣,可他竟然能把扒皮撂倒, 說明是個高手。正招兵買馬的林滔,自然想把他招至麾下。但就是這麼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 竟駁了他面子。寧可給人當破司機, 也不接受他美意。
林大公子不爽歸不爽, 也沒太放在心上,只要有錢, 什麼樣的能人找不來。區區一個無名鼠輩,犯不着置氣。
忽然有一天,那個無名鼠輩主動找上了門。
“我要三十萬,除了殺人販毒,我什麼都爲你幹。”
一進門就出言不遜。
呵, 林滔打出孃胎就沒見過比自己更狂的, 他輕蔑地哼了一聲:“你?你值三十萬?”
“不, 我一文不值。”
那你TM是來消遣老子的!林滔沉臉。
冉靖依舊雲淡風輕:“可我身上的東西值錢。”
“什麼東西?”林滔聳聳眉毛, “不會是你這身皮相?我身邊可沒彎的。”
“噗——”幾個保鏢都猥瑣笑了了。
在陶筠和網絡的雙重教育下, 冉靖自然明白,他面無表情道:“鄭啓陽的部分客戶資料和生產資料。”
聽見這個, 林滔動心了,面上仍端着。他雖大方,卻不傻,錢嘛,不能攥得太緊,但也絕不能太鬆。不然,隨便阿貓阿狗都來張嘴要吃的,早晚會把他吃空。
林滔摸摸下巴,又提了兩個額外條件。
張峰和他有過節,他早想收拾他,正好趁機考驗考驗冉靖,張峰最近正跟鄭啓陽合作。
“還有個事,對你也不是什麼難事。雲遊有個叫黃有德的,他手裡有批貨要出,被幾個地痞盯上了,你帶幾個人去幫幫忙。”
這兩件事冉靖都做得非常漂亮,尤其是惡整張胖子,想想就爽,聽說醜事一鬧出來,他那個富家千金的老婆就開始鬧離婚。張胖子能發家,全是有權有勢的妻家提攜。如果他老婆把他踢了,他在江城根本混不下去。
林滔又問:“我能問一句,你爲什麼改主意了?”還記得他之前態度很強硬。
“不爲什麼,窮則思變,沒人跟錢有仇。”冉靖毫不避諱。
這個理由很坦誠。林滔笑着拍拍他肩:“說你什麼好,早這麼想哪至於兜那麼大一圈。”閒扯幾句,又問他想做什麼位置。
“我無所謂,這是你操心的事。”冉靖神情和語氣都是淡淡的,像是真的無所謂。
林滔斜着身子,多瞟了他幾眼,這小子有點怪。
冉靖,男,二十九歲,比自己年輕,可以說很年輕。虎狼一般的年紀,一個二十九的男人理應該像狼一樣嗷嗷叫着捕食獵物,耀武揚威。而不是像他這樣,無慾無求,就跟電影上的深山老僧似的。
林滔查過他的背景,遺憾的是,什麼都沒查出來。這種情況通常有兩種可能,要麼他真的白紙一張,要麼他在刻意抹掉他的歷史。不過林滔並不是太擔心,就算他真的有什麼來頭,早晚露出馬腳,到時候任他是誰,他林某人跺跺腳就能踩死他。只說眼下,冉靖已經徹徹底底得罪了鄭啓陽,只有自己保得了他。
“我能問一問,你怎麼盯上我的?”冉靖對此好奇已久。
林滔笑道:“幾個月前你是不是抓了個小偷,後來那幫小偷的頭頭去找你算賬,反被你收拾了一頓?”
“是。”
“那個頭頭叫扒皮,跟我好多年了,他拿過市裡的散打冠軍。”
真是防不勝防。冉靖挑了挑眉。
*
又逢週末,陶筠回了家。
收拾半天,把午飯也做了。
餘秀英回家後難得沒對她冷嘲熱諷,但是看到冰箱裡多了那麼多水果,還是拉了臉:“買它幹什麼,顯擺你有錢啊!”
陶筠眨眨眼,扶她老人家坐下,捶背捏肩,極力討好。
“我現在還真有點小錢。”
“你?”餘秀英往碗裡盛飯,“兩百還是兩千?”
陶筠扶額:“你看,你老這麼瞧不起人。說出來嚇你一跳,我現在有十萬!”
“呵,真多,我嚇了兩跳。”
“……”陶筠舉筷子戳腦袋。吞嚥幾口米飯,又說,“這錢是……冉靖給的。”
哐當,勺子掉進湯盆。
餘秀英斜她一眼,再斜一眼,沒忍住:“他搶銀行了?!”
噗——要不說是親祖孫呢,說出的話都一毛一樣。奶奶滿臉嚴肅,震懾得陶筠不敢笑,只好憋着。
“借他個膽子也不敢啊。有一半是他自己的積蓄,剩下的……他剛換了個工作。”
“什麼工作?”
陶筠慢吞吞嚼着米飯,含混不清道:“他以前認識一個老闆,做外貿的,公司做挺大,他現在跟着那老闆做事,具體什麼職務我不太清楚。他說了,先給你十萬,剩下的,他會盡快湊齊。”
她沒敢說全部數字,怕奶奶嚇出毛病。
餘秀英不說話了。
她識字少,懂得不多,但是一聽外貿就知道是來錢的活。
週日下午,陶筠再度僞裝成進城務工青年,要返城了。
餘秀英裝了水果零食讓她拿回去吃,還鄭重其事把卡塞回了她隨身背的挎包。
“奶奶,你……”
“我什麼我,我一把年紀藥錢幹嘛,還不都是爲了你!”提了提行李袋,還不算太重,又塞進幾個橙子。“我就是試試那小子,看他待你誠不誠。看來還湊合。行了,你想跟他處就先處着吧。不過說好了,沒房絕對不能結婚!”
陶筠感動得都想擁抱她了,最後一句瞬間出戲。
*
李知非得知陶筠辭職,二話不說就又介紹她回錦文代課了。他現在是錦文的黃金招牌,說話挺管用。還以身垂範,慫恿幾個叔叔阿姨家的小崽子跟着陶筠學習。
陶筠很是感動了一番。感動之餘,又倍覺內疚。於是很沒原則地跑去柳芳喬跟前替他說好話,反被一頓臭罵。
“你收了李知非多少好處?滾!再多說一字我跟你絕交!”
她悻悻閉了嘴。卻沒想到,日後真有人跟她絕交了,不過另有其人。
快期末了,輔導班課排得不少,基本一天兩大節課,並不輕鬆。而且是在總部教課,離住的地方有點遠。差不多從早忙到晚。忙起來的好處除了能來錢,還能暫時逃避煩惱。
可惜沒能逃多久。
這天下課時天已經黑了,街上路燈都亮了,小吃攤飄來陣陣香味。
“陶老師,跟我們一起去唱歌吧!”幾個高中小女生邀請陶筠。
陶筠把書本撞進大口袋包,拒絕:“我都這歲數了,跟你們有代溝。”
“藉口,你是不是有約會?”
她剛要否認,路邊一輛車裡下來一人,徑直來到她身邊。
近了,那人清雋的臉孔出現在視線裡,這羣青春期荷爾蒙分泌旺盛的小女生捂住嘴巴尖叫:“啊啊啊,老師你騙人!我就說嘛,漫漫長夜,你怎麼可能一個人過!”
陶筠還沒來得及淨化未成年人思想,身邊人就摟住了她,衆目睽睽之下,罪名算是坐實了。陶筠心頭哀呼,明天一準要被這羣小鬼審問。
解決了溫飽,冉靖連拖帶拽拉她去了鑫元商場,直奔某知名護膚品專櫃,眉頭都不帶眨,直接讓BAR拿了一套。
這是她覬覦已久的大牌,在購物車躺了N年,每每墮落之時,點開來看看,就有了奮鬥動力。如今動力在手,卻無比扎手。
這一陣兩人幾乎沒見面,陶筠需要時間。
冉靖明白,刻意忍了些時日,到今天終於剋制不住了。
逛完街,沒有立即送她回去,而是把她帶回家——錦文的總部離他那裡挺近。
燈亮起,門砰地關上,陶筠心臟跟着跳了下。
東西剛放下,後背就貼上一股熱源,緊接着她被轉了個身。
冉靖一反常態,強勢地吻上她。
陶筠不知所措,一度被他弄得大腦缺氧呼吸困難。
等到能自由呼吸時,臉已經紅得滴血了。
冉靖輕笑着放開她,去拿零食。
“我最近在熟悉銷售業務,林滔名下的一個廠,主要是生產醫療器械。。”
沒等她問,他主動交代了。
陶筠放下啃了一半的布丁蛋糕,主動握住他的手:“期末了,來補課的學生有點多,我沒時間……”
冉靖拿起剩下的蛋糕堵住她的嘴:“我懂。”
兩人聊了很久,陶筠要回去時看錶已經十一點了。
到樓下,和提着飯盒的佟玉母子相遇。
“回去啊?”佟玉同她招呼。
陶筠微笑着點點頭,視線在佟玉兒子臉上停頓數秒才移開。
送完陶筠回來,冉靖收拾了一下就要睡了。睡前習慣性翻抽屜,找到那部備用的直板機。開機。
滴滴——收到一條短信。
*
年底,所有人都忙。
冉靖忙着熟悉業務網,勞心打點各個結點,跟着林滔進進出出,和不同的人應酬。
“鄭啓陽弄了兩個洋妞送給付茂春,真TM不要臉!”
付茂春是林雨薇的親舅舅,鄭啓陽一直巴結他巴結得很勤奮,林滔提起來就火大。
冉靖挺拔的身軀陷進柔軟的沙發椅,包廂燈光很暗,映得他五官半明半暗,越發顯得有立體感。指間夾着煙,卻沒點燃。他明白林滔何故發這麼大脾氣。年底了,多少雙眼睛狗一樣盯着年終結算、分紅,林文升遠在國外,集團業務暫由付茂春打理,鄭啓陽這個節骨眼巴結他,打的什麼算盤用腳趾頭想想就知道。
“那個老畜生!”林滔忍不住又罵了句。當年他的生母過世後,就是付茂春一手策劃將親妹妹送上了林文升的牀。林滔這麼多年一直是他們付家人爲仇讎。
冉靖敲敲桌沿:“他能送,我們爲什麼不能送?”
“你……”林滔噎了噎,賞給他一個“你白癡”的眼神。
他笑言:“當然不是送女人,送別的。”
“送什麼?那個老雜毛貪財好色,但這兩樣他都不缺,就算缺,也斷然不會收我的。”
冉靖搖搖手指:“不,送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