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夜色隱隱浮現。
郭笑雨身在五足鼎立中四方陣式之上,那一粒由陸吾凝聚的水晶球正懸浮在其面前,一股晶瑩靈氣正不斷從水晶球上升騰,被郭笑雨緩緩吸入體內。這時候的水晶球只剩下原來三分之一大小。按照子月非的計算,郭笑雨要將這水晶球完全吸收至少要三日三夜,但按照這速度繼續下去,一日半夜便足以。這樣的進展連子月非都覺得神奇。
而在這一天裡他不單單隻做了這一件事,同時他還從子月非那裡學來了被他稱爲“五行狂亂”這一法訣的最高一層:逆五行·轉破。
據說當年凡飛滄龍便是憑着這一招才能與無空無名鬥至平手。子月非同時也說,若是當年凡飛滄龍的修爲與無空無名同等的話,這一招足以要了對手的命。郭笑雨初學這一招之時亦能感覺到這一招之精妙,但到後來他卻覺得這一招彷彿是消解自身的修爲,越是練習越覺得自身越是虛弱。雖說他已將那水晶球中的力量吸收大半,可他卻感覺自己的修爲好像退步了。他想問子月非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子月非卻對他說這“逆五行”之法一旦修煉,非一輪轉不可,亦就是十二天。
而這一天,郭甜甜苦練子月非贈與她的劍譜,一日之間,她只覺自己已經進步千里。她那嬌柔身形配合體內磅礴修爲,修煉這柔劍劍法簡直事半功倍。正午之時她便已將全部招數掌握,到了此刻她更是已能將一整套劍法融會貫通。可當她來到子月非面前炫耀之時,子月非卻又給了她一本是之前那本兩倍厚度的劍譜,要她在明早之前練會,更要與前一套劍法合二爲一。郭甜甜無奈,只得照辦。
再說木白,子月非似乎對他十分偏愛,不但助其將那一粒靈丹完全吸收,又幫他打通經脈,更是指點他將之前所學的拳腳功夫與這時學到的法訣融爲一體,在其不解之處更是不厭其煩的解說。短短一日工夫,他的進步簡直可以用匪夷所思四字形容。
這是第一天,當然這一天安然無事,無空無名的人並未找來。
第二日,郭笑雨仍在五足鼎立之中,那一粒水晶球已在昨夜子時前後便被吸收乾淨。郭笑雨將“逆五行”心法完全參透,畢竟那法訣並不深奧,況且他對於陰陽五行的理解本就遠超常人。但不知爲何,此刻他竟覺得丹田處似乎生出一個黑洞,正在將自己之前全部的修爲吸入其中。黑洞無底,任他修爲如何強悍也終有一日會被吸乾。郭笑雨想停下來,但更奇怪的事發生了,他根本停不下來。他一旦停止逆五行的修煉,全身的經脈骨骼都好像要碎了一般,他只得硬着頭皮修煉下去。他相信自己對於這法訣的理解沒有錯,可是體內種種跡象表示,他已經走火入魔。但他,也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了。
郭甜甜,她做到了子月非要她做的事。子月非給她的第一本劍譜是柔劍劍譜,她學起來很容易。第二本卻是至剛至強的劍譜,與她這陰柔體質極爲不合,但她還是咬着牙將那劍法盡數學會。然後又強迫自己領悟了什麼叫剛柔並濟。但她還未來得及高興,子月非又將一卷如同嬰兒手臂粗細,長短足有一尺的卷軸交給她,要郭甜甜照着上面修煉,而且只給她半天時間。這樣的卷軸,就算是看也要看上個三五天才能看完,更何況是練。但郭甜甜卻絲毫沒有怨言。她並非真的如子月非說的那樣,是爲了在逆天盛典來臨之前學會自保,而僅僅是希望自己以後不要再成爲師兄的拖累。所以,她有做到了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木白,子月非仍是對他青睞有加,不但將《水靈咒》與《土奔咒》的精髓要義盡數傳授,更在他體內種下一株靈根,使其亦可以同時修煉五行之術而不擔心五行相剋會反噬自己。這一日,他的修爲簡直可以用匪夷所思加突飛猛進這兩個詞形容。
這時第二天,同樣相安無事。
第三天。
這一天,郭笑雨只覺得體內那個黑洞已將自己的力量吸收的所剩無幾。而且那黑洞不但吸收着自己的力量,同樣也在吸收自己的生命,自己的靈魂。但是,他已剋制不住,已無法停止。
這一天,郭甜甜仍在一個接着一個的完成着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她似乎已感覺到自己的肌肉與筋脈被拉斷,感覺到自己的骨骼已經出現裂痕。她的意識一開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變得不清楚。但她仍未停下來,不爲自己,只爲師哥少一個負擔。
這一天,木白則正以匪夷所思加突飛猛進加勢如破竹的進展修煉着子月非傳授的所有法訣。若說三日之前的郭笑雨是他面前的一座高山,那這時候他已與山齊高。他相信再有一天,他便能超越之前的郭笑雨。
這一天,或許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天正是陰雲密佈,山雨欲來。日頭躲在雲層後面彷彿融化了一般,只透過雲層的縫隙,射下灰濛的白光。
子月非站在山寨
門口,她已感覺到正有一股殺氣超這裡襲來。
這時仍是白天,夢使者即便出手也只能在夜裡。此刻來的,若不是血使者便是刑使者。這兩個人,都是狠角色。
“該來的,終於來了。”子月非轉頭看着正意氣風發的修煉《金魂咒》的木白,不禁搖頭嘆。可看到已經筋疲力盡,搖搖欲墜的郭甜甜,她卻露出了讚許的眼神。
她之所以對木白青睞有加是因爲她心中知道,木白這樣的人心裡只有自己,他絕不會爲了別人去做什麼事。或許他對郭笑雨感恩戴德,但若真的要他爲了郭笑雨這般拼命修行他卻絕對做不到。但畢竟即將要來臨的那一場大戰不單單關係到郭甜甜與郭笑雨,更關係到神翼之風。所以她必須這樣做。
而郭甜甜則不然,她滿心都是自己的師哥,她做一切都是爲了師哥。所以她可完成那即便是子月非自己都完成不了的任務。看着郭甜甜幾乎練功練得骨頭都快斷了,她怎麼可能不心疼。但到了這時候,根本容不得她心疼。她心疼一分,郭甜甜的生機也就少一分。
“甜甜。”子月非擦去眼角沁出的淚珠,將郭甜甜叫來身邊。
郭甜甜拖着疲憊身軀走了過來,有氣無力地問道:“怎麼,是不是又要給我什麼劍譜?一起拿來吧?”
子月非嘆了口氣,信手揚起一抹紫紅色粉末,就像她救郭笑雨一樣,這粉末也神奇的順着郭甜甜的口鼻被吸進體內。郭甜甜頓時覺得自己精力充沛,前日裡的疲憊已被一掃而空。
“多謝前輩。”郭甜甜拱手謝道。
子月非道:“不必謝我。我也是想看看這兩日來你的進步。很快這裡就會來一個厲害角色。我讓你將他擊敗,敢下山去。”
郭甜甜不無擔心地問道:“那如果我不是那人對手,該怎麼辦?”
子月非道:“那你便任由那人將你捉去好了。放心,他們暫時不會殺你。等你師兄功成出關,我會轉告他,說你被抓走了,要他去救你。放心,你師哥絕對會去救你,即使救不出你來他也會選擇和你死在一起。”
郭甜甜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她看到了一旁的木白,問道:“那他呢?你爲什麼不讓他出手去對付那人?”
子月非給出了一個絕妙的,不可抗拒的理由:“因爲我選中了你。”
這不是理由,但郭甜甜已無心反駁。
殺氣轉眼間便近在眼前,郭甜甜只覺得周圍好像忽然起了一層灰濛濛的霧。這霧裡沒有水珠,卻壓得人喘不上氣,甚至連身子都變得重了。
子月非知道,那人就在這裡不遠處了。
“這把劍,給你。”強敵來臨之際,子月非竟不知從哪裡將快意劍取了來,“你的劍法已是剛中有柔,柔中帶剛。要修煉這樣的劍法,用柔劍是一條捷徑。況且你體內的修爲着實太強,若與人交手只怕不出三招,那把劍便會因受不住你給的壓力而崩碎。這把快意劍你先拿去用。記得,活着將這把劍帶回來。不是還給我,而是還給你師兄。”
郭甜甜接過快意劍,只說了一句話:“我會的。”
“的”字仍在霧中還未散開,一道血紅色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郭甜甜身後。
子月非不必說話,郭甜甜已能感覺到這人的到來。
“你就是那個厲害的角色?”郭甜甜轉身拔劍,“你的對手是我。”
但這人卻好像沒看到郭甜甜,反而視線一直都在郭甜甜身後的子月非身上。
“怎麼?”這人問道:“難道幾十年後的你已經如此不濟,要將一個小毛丫頭推在身前,給自己做擋箭牌。還是你覺得這個小丫頭是門主要的人,所以我不敢下手殺她?知道爲什麼這次來的是我,而不是刑嗎?因爲夢告訴我,你在這裡。”他說自己不是刑使者亦不是夢使者,那他就該是主殺戮的血使者。
猛然間,血使者周身發出一股巨力,將外面那一件血紅色的斗篷震成了碎步。郭甜甜本以爲他身上會有什麼特別之處,就像後山的那具骷髏。但眼前這人身形消瘦,一張臉上幾乎刮不下二兩肉來,兩腮凹陷,顴骨突出,一雙眼睛因爲眼窩周圍沒有多餘的肉而顯得很大。
錯了,不是一雙眼睛,而是一隻。
這位血使者的左眼被人用利器劃出一條三寸多長的傷口,自額角直到鼻樑。一隻左眼便被這傷痕永遠封印在了黑暗裡。
“還記這裡嗎?”血使者指着自己左眼的傷口,“是你給我留下的,我來這裡就是爲了找你報仇。這小丫頭,我對她沒興趣。”
可不成想,郭甜甜居然也是個倔強的主兒。
聽到血使者這話便挺身上前,喝道:“要想找她報仇,先過我這一關!”
血使者笑道:“丫頭,別以爲你是門主要的人我就不會殺你,逆天盛典與我無關,我來這是爲
報仇。你若乖乖讓開,或許我還會放你一馬,至少我不會抓你回去。在下一個人來這裡之前你還可以逃,只要逃過逆天盛典,你就沒事了。畢竟,天人血脈不止你一人。”
這話的確充滿了誘惑力,郭甜甜的確動心了。
但,一種莫名的心意讓她決定不逃。
“廢話少說,快動手!”郭甜甜握劍的手甚至還在顫抖。
算起來,這是她平生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與人交手。
血使者嘆息一聲,道:“我殺人無數,但說實話,這麼急着送死的,你是第一個。也罷,去西天的路很短,你馬上就回到了。”
“誰上西天,可還不一定呢。”子月非在郭甜甜身後笑着說道:“小看這孩子,你可是會沒命的哦。”話音猶在耳邊,她的人卻已退到木白那裡,原因是她要告訴木白,無論如何都不要出手。若非要出手的話,她會親自上前的。
血使者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這女子,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郭甜甜道:“等我把你大趴下,自然會告訴你。”
血使者搖頭道:“年輕人不知死活。也罷,你是我殺的第十九萬九千七百三十個人,就把這當做你的編號吧。忘了告訴你,每次我殺人都會斷下那人一根手指留作紀念,我房間的牆上已經掛滿了手指,每個手指都有一個名牌。現在好像只有一個空位,就給你好了。”
郭甜甜怒道:“還是留給你自己吧!”雙臂運勁,一劍直朝血使者頭頂劈下!
她那足以驚爲天人的修爲加上這兩天沒日沒夜的苦練,這一劍之威已遠朝血使者所料。“有點意思。”血使者說話之間便側身避開這一劍,駢指於劍鋒上輕輕一彈,郭甜甜頓覺手臂都被震得發麻,長劍幾乎脫手。
子月非在後面看得清楚,郭甜甜這一招用的實可說是不錯。但她始終臨敵經驗太少,於招式之間的變化不能圓通自如。若是如此下去,不用三招她必定敗在血使者手上。焦急之下脫口喊道:“難道你那柔劍之法都白學了嗎,我教你的是劍法,不是砍柴!”
這一聲喝罵聽在耳力,郭甜甜頓時想到些什麼。單手將劍微微上提,手臂如靈蛇一般左右擺動,原本那剛直不阿的快意長劍亦在此刻化成一汪秋水。
“還不錯。”血使者笑着說道:“那就陪你玩兩招。”
雙手一轉,於掌心之間竟聚起一團血雲,血雲翻騰,待到血使者反掌將這血雲推出之際,雲團之上已赫然浮現出一張修羅臉龐。那修羅正張牙舞爪的朝郭甜甜撲了過去!郭甜甜瘋狂揮舞長劍,可劍鋒砍在雲團上就如砍在水中,雖能留下痕跡,但轉眼便不見了。
子飛躍又高聲喊道:“難道你除了劍法就什麼都不會了嗎!”
郭甜甜頓時心領神會,反手便是一掌,掌風渾厚而凌厲,竟將那一團血雲轟散。
郭甜甜朝血使者微微一下,卻不想血使者笑的比她更開心:“丫頭,本來以爲和你玩沒什麼意思。看來我小瞧你了。來接這一招。”
子月非心中清楚,這一回他是動真格的了,便即喝道:“丫頭,小心了!”
郭甜甜立即將劍緊握,凝神戒備。
只見血使者單掌上提,又一團血雲在其掌心翻涌。但郭甜甜已明顯感覺到這一團血雲絕非之前那一團可比。只見血使者翻手出掌,這血雲亦化作掌形朝郭甜甜轟來,掌勢猶如驚雷霹靂,掌鋒周圍更是狂風大作,飛沙走石!
而有了前兩次的教訓,郭甜甜顯然變得聰明瞭起來,也沉着了起來。單手握劍,已手腕轉動劍鋒,但見劍勢渾圓,就如在郭甜甜手中生出了一道漩渦。
郭甜甜同時將真靈潛運於劍鋒之上,待到那血掌襲來時只見她將劍鋒一轉一挑,一按一壓,一順一帶,一偏一滑,那兇悍掌力竟被化解於無形。再看她正以陰柔之力將血雲引入劍鋒漩渦之中,待到血雲之上的力道已被盡數化解,猛然肩頭一震,竟又以剛猛之力將血雲擊潰。幾點血絲落下,郭甜甜已看到血使者的壓抑神情。
“怎麼,這就讓你吃驚了?”郭甜甜似乎還十分得意。
血使者道:“能用劍破我血掌印的人不多,女人更少。你是第二個。第一個就在你身後。或許我不該輕視女人,所以接下來這一招,我不會再留情。”
郭甜甜還未聽清他說什麼,只感覺一陣陰風襲來,當她聽到“女人”這兩個字的時候,只感覺小腹被什麼壓住了,當她聽見“一招”這兩個字的時候,她已明顯感覺到一股極陰寒的力量正注入自己體內。當她聽到“留情”這兩個字時,她的身體已經輕飄飄地斜飛了出去,然後重重地摔在地上,帥散了她之前本以爲擁有的勝算。
木白見狀當即按捺不住要衝出去,子月非卻將其攔下,道:“此刻,纔是她戰意重燃之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