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夕月怔住。
她自由了,可以飛出這座囚禁她的戲院去看外面世界,卻找不到半點開心。
“槍聲肯定會引來人,我們馬上得走!”
寒夕月最後看一眼,然後逃走。
接連逃了兩天,白天不敢上街找地方躲着藏着,只在晚上趕路。
男人筋疲力盡之時,不經意間流露出後悔。
寒夕月最怕看見這個表情。
“一直沒有問你,你家是哪裡的。”
男人目光閃躲一下。
“我不是和你說過,我從小在國外長大。”
“那也總有個地方,國外難道就沒有縣城村子嗎。”
“說了你也不知道。”
男人已經流露出不耐煩。
寒夕月站住不走了。
“那我也要知道,我什麼事情都和你說,你卻極少主動和我說你家裡。”
男人憋着一口氣,似在思量什麼。
“你有沒有騙過我。”
或許是班主那句話在心中下苗頭,又或許在離開家門那一刻寒夕月成熟了,也或者二者兼具,總之她不再似之前那般單純的只想時時刻刻在一起。
男人稍作沉默,忽然蹦出一個好好笑的表情。
“誰一輩子不說兩句謊話。”
寒夕月眼神顫了一下。
“哪句。”
“哪句?我怎麼想的起來,你倒不如問我哪句話是真的吧!”
寒夕月輕咬嘴脣。
眼裡那個完美無暇的愛人,形象崩塌的一塌糊塗。
事已至此,再圓一個謊也沒意義了,男人索性攤牌。
“既然你想實話,那我就告訴你,我根本不是什麼外國人,我全身上下和外國有關係的也就這件衣服。”
“什麼國外,都是我騙你的,話說你真是除了唱戲什麼也不知道,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寒夕月眼睛溼紅,忍不住想抽他一個嘴巴。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口哨。
“兄弟們,開張了!”
月色下,幾道身影興奮吼叫着衝來,男人慌了。
“土匪!”
就是土匪。
男人想跑,但是體力早就撐不住了,沒跑兩步就狼狽的啃到地上。
幾個土匪迅速圍住。
“呦,還有個娘們,這下晚上可熱鬧了!”
土匪頭子走過來,在後面給一腳。
“咱們就要劫財,給錢就放人。”
男人眼睛一轉,着急的爬起來摘下寒夕月頭上釵子,臨了看還有耳環也一併擼下。
寒夕月忍疼捏住流血的耳垂,看着男人把這些獻給土匪。
“大…大王,這都孝敬您。”
四周土匪全笑了。
“大王?大哥你聽見他叫你啥了沒?”
“大哥你是大王,我們不得做個將軍啊!”
土匪頭子一笑帶過,拿着釵子借月光看看。
“什麼破玩意兒,都是不值錢的,就這點東西想讓我放你們倆走?”
男人急忙試探。
“兩個不行,那就放一個人。”
土匪頭子藏笑問。
“一個人放誰。”
土匪們一個個***目光全在反覆看寒夕月,放她走恐怕是捨不得,男人也沒這個意思。
“我!”
這個字說出來,寒夕月徹底死心了。
土匪頭子揚起一邊嘴角嘲笑:“撇下女人自己跑,你還真是個爺們啊,行,你走吧。”
男人鬆一口氣,趕緊找個縫隙逃走。
幾個土匪不懷好意的慢慢逼近寒夕月。
“爺們跑了別傷心,馬上我們都是你爺們了。”
“來吧小妞,讓爺幾個好好疼和疼和你。”
寒夕月忍住恐懼,直奔土匪頭子。
土匪不禁放慢步子,心想這娘們是想當大嫂?
土匪頭子沒明白意圖。
寒夕月就一把抓走他手上的釵子,一閉眼一咬牙就刺入脖子。
“哎!”
土匪頭子想拉住,但這會兒全晚了。
寒夕月眼中含恨環顧一週,任哪個見了不禁後背發涼。
“我寒夕月今天就死在這,你們誰敢碰我一下,我做鬼也不放過他!”
釵子更沒入一寸,刺穿喉嚨。
旋即僵直倒下。
土匪頭子愁眉苦臉嘆口氣:“好好的姑娘,這是何必呢。”
一衆土匪一臉掃興:“老大,這咋辦啊,難得遇見個娘們還這麼好看。”
土匪頭子瞪去一眼:“還咋辦,埋了呀!不是你們這閨女也不見得非死不可,看沒看見她穿的啥,嫁衣!這是新娘子,要是有怨氣死了化作厲鬼,七天之內咱們一個也逃不掉!”
不管是真是假,反正這些土匪深信不疑。
惶惶拜一拜,就近找個地方挖個坑,幾個土匪小心翼翼擡進去,又跪地磕倆頭。
“姑奶奶,我們知錯了,您入土爲安千萬別來找我們!”
土匪頭子看一眼手上釵子耳環,甩手拋到坑裡。
“大妹子,你戴着它上路,到那頭遇到陰差盤剝,不至於兩手空空。”
“我們也是被逼無奈,否則誰願意落草爲寇,再有來世生個好時候,別再遇見我們這種爛人。”
寒夕月似在講別人故事一樣說完這些,站住擡手一指前面土包。
“你朋友就在那裡。”
孫千機趕緊跑過去,四處眺望。
“哪呢,哪呢?”
寒夕月:……
“你腳下踩的就是。”
“啊?”
孫千機尷尬撓下頭,立刻跳開。
系統:你這是生怕怕墳頭土不嚴實,他自己從裡面爬出來啊。
孫千機一隻手就是一隻鏟子,瘋狂挖動,終於露出一點。
抓出一看,是手。
沒棺材,直接埋土裡了啊!
寒夕月小無奈攤開手:當年那夥土匪埋我的時候就沒有棺材,我去哪兒給他變口棺材。
“全體出來!”
無數道黑影飛出孫千機身體。
趙茜萍等一衆魂靈全部出現。
“老大吩咐!”
趙茜萍、喬雪等恭聽吩咐,後方新收的那一幫老弱病殘迷迷糊糊。
“這是啥地方啊。”
“吃席不?”
還有酒鬼團。
一出來就躺地上睡覺,沒有酒是叫不醒它們了。
系統:我的親孃嘞,這一幫歪瓜裂棗。
孫千機大手一揮:“挖,把這些土全部挖開,快快快,全動手。”
趙茜萍領頭開挖。
壓在李啓明身上的土很快全部翻開,孫千機馬上塞顆氣血丹給他。
“不咽?找根木棍來!”
咕咚。
聽見這話李啓明嚥了。
慘白臉色逐漸回升,呼吸也有了,不多時,李啓明慢慢睜開眼。
“孫千機……”
孫千機笑嘻嘻揮手。
“是我,是我!”
再向旁邊看。
因爲陽氣極虛,一個個鬼氣森森的冤魂厲鬼這時也能看見了。
“鬼…鬼…全是鬼!”
李啓明一口頂到嗓子眼,眼看又要暈過去。
孫千機一拳垂直落下,打在胸口。
瞬間氣通暢了。
物理神醫!
孫千機心說你還昏?你再昏勞資這點仙丹全搭你一個人身上了!
“起來。”
孫千機拽起李啓明,向她介紹寒夕月。
“多虧了她我才找着你,你還不謝謝人家,倒黴孩子一天淨瞎跑。”
李啓明看着這張熟悉的臉,怕的要哭了。
“就是她,就是她把弄到這地方的。”
孫千機眨眨眼左右看。
寒夕月述說:“你朋友要對我欲行不軌,這種男人少一個,世上便少一個禍害。”
孫千機指責目光一轉。
李啓明欲言又止,弱弱地說:釣魚執法也算啊。
“給人家賠禮道歉!”
孫千機踢一腳李啓明屁股。
李啓明爲了小命也趕快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我…其實是個還算…正直的人。”
“行啦行啦,你別擱那好像但是了。”
這種無力解釋孫千機都懶得聽。
村裡一聲雞鳴。
天邊破曉。
“你是個好人,有緣再見。”寒夕月快速說完便隱遁身影。
一羣孤魂野鬼,尤其是遊魂,見到光就完蛋了。
紛紛急忙化作一縷黑氣回到孫千機身體裡。
趙茜萍:“老大,我們也退下了,有事再喊我們。”
孫千機笑嘻嘻比個OK手勢,趙茜萍也化作一縷黑氣返回。
李啓明徹底鬆一口氣:“我說你咋不怕鬼,原來你身邊一堆鬼啊!”
孫千機顯擺晃頭:“只要行的端做的正,鬼又咋了,你有嗎?”
問心無愧者,百鬼不近身!
李啓明:這…這有啥可顯擺的,不懂你嗷,不就是交了幾個鬼盆友,我想……不,我不想。
“走啦,走啦。”
孫千機拽着李啓明朝來時方向跑。
轉眼,白家祖墳。
棺木已然下葬,正在燒香祭祖。
孫千機撇開李啓明先跑過去,插隊也上了一柱香。
系統:你爲啥上香?
孫千機:不是他們都上,我不上好像差點啥似的。
系統:……
李啓明就不湊熱鬧了,沒留意身後後撤幾步,忽然頂到什麼上。
轉身一看。
是墓碑!
李啓明倒吸涼氣:我一天到晚怎麼不是撞鬼就是撞這種……
“見怪勿怪,見怪勿怪!”
連拜幾下,李啓明順便看一眼石碑上記錄的時間、名字。
“柳紅脂?”
時間已經有兩百年了。
那時候起這種名字,怎麼有點風塵感覺。
旁邊就是白家祖墳,這麼近地方爲什麼會有一座落魄孤墳?
李啓明琢磨不透,再拜兩下遠遠避開。
墓碑竟悄然發出女人的咯咯笑聲。
……
祭拜完,返回白家老宅。
“你們要不要在我家多待幾天,和我一起回去。”
白晶晶發出邀請。
李啓明滿臉抗拒,心想這山野妖魔鬼怪太多,還是早點回醫院吧!在那雖受折磨,但起碼不會被埋土裡啊!
就在他這樣想時。
“好啊好啊!”
孫千機竟一口答應。
李啓明愣住了一下,朝白晶晶擠出一點笑容,隨即拉孫千機走到幾步外小聲說。
“幹嘛留這啊,回去多好。”
“晶晶家這麼大,我還沒看全沒玩夠呢。”
“晶晶這兒沒玩夠,小李護士那你就玩夠了?”
似乎哪裡不太對勁。
李啓明停頓一下補充:“我說的玩很正經,因爲我就是個正經的人。”
孫千機切一聲:“對人家耍流氓,你也好意思說自己正經,我真想沒你這個兒子。”
李啓明急的結巴:“我我…沒有,你都親那個還…還說我,再有,我本來也不是你兒子呀!”
孫千機把頭一扭:“要回你自己回去吧。”
李啓明硬嚥下一口氣:“行,林道長他們在哪兒。”
孫千機轉身回去:“他們昨天就走了。”
作……
李啓明被噎了一下。
“昨天就走了?你咋不告訴我,喂!”
李啓明快一步繞到前面。
孫千機聳聳肩。
“現在你要麼一個人走回去,要麼留下我啥時候走你啥時候走,快選吧。”
李啓明分神兒看一眼白晶晶,強顏歡笑甩下手。
“白家這麼好,誰不想多留幾天,晶晶你不嫌我打擾吧?好的,那我就留下了。”
白晶晶:……
“嗯,好。”
孫千機抻個懶腰。
“一宿沒閤眼,我困了,回去睡覺啦。”
白晶晶何嘗不是,點點頭“各回各家”。
回到房間。
孫千機一頭扎到牀上,蹬掉鞋子,直接把被蓋過頭頂。
李啓明貼着一邊面牆躺下,裹一牀被子還是覺得陰冷。
“好冷啊,屋裡沒有空調嗎。”
確實沒有!
李啓明瑟瑟抖一下。
“醫院裡都有空調……”
看一眼旁邊鼓鼓囊囊的被子,李啓明轉個身面衝牆,從袖子裡拿出一根沾土屑的釵子。
“我把這個帶回來,應該沒啥問題吧。”
“她…她可差點要我一條命呢,拿點精神補償…不過分。”
盡力說服自己,李啓明把釵子重新藏好,就閉眼睡了。
前一天舟車勞頓,又忙碌一宿未歇,疲乏困頓交加一起,一覺睡到天黑。
肚子咕嚕咕嚕叫,孫千機筆直坐起身。
“餓了……”
如果不是餓了,孫千機覺得能直接跳過今天。
“現在應該有飯吧,看看去。”
孫千機看李啓明還沒醒,也就不叫他了,出去帶上門。
一陣陰風緩緩而來。
吱——
木門被吹開。
李啓明處在半夢半醒之間,隱隱聽見咯噠咯噠的輕緩腳步聲,好像踩着高跟鞋?
腳步聲到了極近地方停下,旋即好像有東西壓了上來,李啓明意識清晰了卻動彈不得,眼睛也睜不開!
李啓明瞬間慌了。
感覺有個人壓在身上,做了一些小動作。
就在這時,又一道陰風擦着臉龐過去,二者似乎相撞。
被壓着的感覺剎那間全無,李啓明第一時間睜眼看。
面前空無一人。
只有木門在緩緩裡外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