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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渾多別看了一眼攬着那少女腰肢走出去的方解,眼神裡閃過一絲陰冷,他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這個人……你覺得如何?”
慕容永鐸往椅子裡靠了靠:“看不透……這個人雖然年紀不大,但城府太深。剛纔不管是他跋扈也好,是表現出要談判的姿態也好,我都看不出來是否出自真心。他的一舉一動都不像是做作,而偏偏又不敢去信……不過現在倒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確實是想談判來解決雍州之圍。”
“爲什麼?”
圖渾多別問:“你既然看不透他,又怎麼知道他真心要來談判?”
慕容永鐸道:“我知道紇王喜歡讀漢人的兵書戰策,如果他之前所說的夜入大營還給你留了一張字條,那麼這個人的修爲自然極高,所以纔敢孤身而來。不過我想到的卻不是他修爲到底如何,而是他字條上留下的話……虛虛實實。”
“虛虛實實?”
“嗯”
慕容永鐸點了點頭:“方解現在表現出來的,就是要讓咱們看不出來他的虛實。他之前帶騎兵在咱們後方不斷的騷擾奔襲,這是他故意在展現他輕騎的戰力,讓咱們有所忌憚。而孤身前來也是如此,是想告訴咱們他無所畏懼。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看到的東西,而咱們卻沒有投過這些實的東西看到背後的哪一點纔是虛,所以主動似乎被他佔了。”
“不過,他就是表現的再強勢,有一點是瞞不住人的。”
“什麼?”
圖渾多別問。
“他表現出來的實雖然毫無破綻,但只能是爲了掩飾他的虛。”
慕容永鐸道:“如果他手裡真的有可以擊敗咱們的力量,那麼他就根本沒有必要來這裡談判。就算他有逆天的修爲,如果沒必要的話他何必要這樣急於讓別人知道?前些日子他夜入大營,今天又孤身前來,就是想讓咱們以爲他不怕,可一個不怕的人,有必要這樣表現自己的不怕嗎?只有怕的人,纔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訴別人他不怕!”
慕容永鐸停頓了一下理了理自己的思路:“還有他麾下那支輕騎,也是他故意展示出來的實力。他個人的修爲和他麾下軍隊的戰力,表面上看起來是他有恃無恐的根源,實則是他虛張聲勢的手段罷了。所以他無論表現的多麼真實,他其實都是虛的。”
圖渾多別雖然喜歡漢人的東西,可他卻理解的不多,所以慕容永鐸的話他消化了好一會才理解,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的意思是,從一開始他就是在裝腔作勢?”
“對!”
慕容永鐸道:“但這個人心機很深,他知道如何掩飾自己的虛,而且知道怎麼樣用最漂亮的手段來表現自己的實力。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不管是前陣子他夜入大營留下字條,還是帶着騎兵在後方不斷奔襲,都只是爲了今日的談判在做籌碼,增加他的分量。”
圖渾多別長長的舒了口氣:“照你這麼說,咱們根本就不需理會他?咱們儘管提自己的條件,他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不不不”
慕容永鐸搖了搖頭道:“談判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毫無疑問,方解懂得此中的妙處……但有一樣紇王可能疏忽了……所以咱們還是要多多少少做出讓步。”
圖渾多別問:“什麼?”
“驕傲!”
慕容永鐸肯定的說道:“紇王,你難道看不出來,這個方解是個極驕傲的人,這樣的人肯定有他的底線所在。他想談判,但不想表現的弱勢,所以一開始就將自己最強的一面展現了出來。對這樣的人如果咱們寸步不讓,最終只會逼的他往相反的方向走。如果滿足他的驕傲,那麼很多話都會變得容易說。”
“驕傲?”
圖渾多別重複了一遍,顯然有些不懂:“一個不佔優勢的人,有什麼資格驕傲?”
“這就是隋人的特質了。”
慕容永鐸道:“隋人從骨子裡都是驕傲的,他們從來都不認爲自己有弱小的時候。所以哪怕是在處於弱勢的時候,他們依然表現的高傲自大。這正是他們的優點,如果隋人不是這般的驕傲,當初也不會橫掃中原。但這也是他們的缺點,只要利用好了這一點就可以爲我們帶來很大的好處。”
“所以首先我們要弄清楚,方解想要什麼。”
圖渾多別有些頭疼:“太複雜,我們紇人做事從來都是簡單直接。這事想想就頭疼,還是你來分析好了。”
慕容永鐸笑了笑道:“好吧……紇王你想,方解本來不在雍州,爲何千里迢迢的帶兵趕來蹚這渾水?他忠於大隋?肯定不是,如果是的話他就不是帶兵來雍州了,而是帶着他的輕騎趕去大隋的都城與叛軍交戰。所以可以肯定的是,方解來這裡也是爲了謀求他想要得到的東西。”
圖渾多別搖頭:“如果他想要的正是你我想要的呢?”
“不可能!”
慕容永鐸道:“他既然來談,就說明他想要的和我們想要的不矛盾。如果矛盾的話,他也不會帶兵趕來雍州。他是一個寒門出身的人,能爬到現在的地位必然不容易。而這樣的人,往往最需要的是什麼?”
不等圖渾多別回答,慕容永鐸繼續說道:“是地位!”
“地位……”
圖渾多別沉默了一會兒後問道:“你的意思是,方解想要的是雍州城?”
“也可以這樣說。”
慕容永鐸道:“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只要保住了雍州城,那麼方解的名聲在中原都會變得響亮起來。哪怕爲了保住雍州,他將雍州城裡所有的錢糧都搬空了也在所不惜。但他不會交出百姓,因爲一旦交出百姓的話,他即便保住了雍州也會背上罵名。”
“可百姓正是你要的啊?”
圖渾多別問。
“不……”
慕容永鐸笑道:“沒有任何利益是固定不變的,當另一種利益超過我預期之後,我爲什麼還要緊緊抓着之前預期的利益不放手?那是白癡纔會做的事。”
“方解會拿什麼和你換?”
“我要行宮裡的兵器甲械!”
慕容永鐸道:“雍州行宮裡有足夠裝備十萬大軍的甲械兵器,這些東西我要了。”
“不行!”
圖渾多別不滿道:“你把這些東西都要了去,我要什麼?”
“錢糧!”
慕容永鐸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只要能保證雍州不遭受戰亂,雍州城裡的那些富戶會很願意湊出一大筆物資來買平安。這筆錢糧數量之巨大,我想紇王你也一定會動心。我要甲械兵器你要錢糧物資,我覺得這很公平!”
“不公平!”
圖渾多別微怒道:“我帶着百萬部族勇士而來,而你手下只有十萬不到的士兵,憑什麼我要和你平分?就算是慕容恥在我面前也不敢這樣說話,你只不過是慕容恥的手下而已,難道以爲有和我平起平坐的資格?”
慕容永鐸的臉色猛的一變,強壓着心裡的怒意道:“紇王以爲呢?”
“我要全部的錢糧,六成的兵器甲械。”
“兩成,我最多讓出這麼多。”
慕容永鐸道:“再多,陛下知道了就會砍了我的腦袋。”
圖渾多別猶豫了一會兒道:“好,我再讓一步,如果真如你猜測的那樣,那麼我要全部錢糧物資和五成的兵器甲械。”
“兩成!”
慕容永鐸搖了搖頭:“沒的商量。”
圖渾多別的臉色一寒,冷冷笑了笑道:“沒有我紇族的幫助,你們南燕人不過依然狗一樣對着隋人搖尾乞憐!現在你居然敢和我談這些,不要忘了,慕容永鐸……我們紇人和隋人是仇敵,和你們南燕人也不是朋友!慕容恥那些年爲了討隋國皇帝的歡心,也沒少對我部族動兵!”
他看着慕容永鐸道:“你莫不是以爲,我靠自己就打不贏這一仗?如果你真的有這樣的想法,我不介意先滅了你手下那十萬殘兵,再打隋人!”
慕容永鐸心裡的怒意已經徹底燃燒起來,可在這個時候他知道自己絕不能發怒。這是在紇人的地盤,而他手裡的兵力確實無法和圖渾多別抗衡。
“三成,最多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紇王,以前的恩怨是非我不想再提,但咱們現在是盟友,既然是盟友就都要拿出一些誠意來。這次對隋人動兵,不管是紇人還是南燕都是爲了搶回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大商的時候,我們和你們是最好的朋友。就算以前有些不愉快的事,那也是隋人逼迫的。所以我們應該將仇恨都發泄在隋人身上,而不是彼此身上。”
圖渾多別停頓了一會兒後搖了搖頭:“我要四成甲械兵器,不能再少。”
慕容永鐸眸子裡有寒芒一閃即逝,他好一會兒之後才點了點頭:“好,就按紇王說的,不過……我希望紇王能遵守約定,如果紇王覺得我麾下十萬兒郎可欺的話,那麼我也會用鋼刀回答。”
“哼”
圖渾多別擺了擺手道:“你的狠勁還是去和方解說吧,他這會可還在逍遙享受!”
……
……
大帳裡
方解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紇族少女,發現紇族的女人和漢人女子最大的不同在於她們並不扭捏羞澀,站在那裡一直看着自己反而有些期待的表情。他忍着笑指了指大帳門口:“你先去那邊站着,一會兒我再找你說話。”
紇族少女對他笑了笑,往後退了幾步站在門口。
方解對站在不遠處的陳孝儒招了招手:“讓你帶着的東西呢?”
陳孝儒連忙過來,從袖口裡裡掏出來一個精緻的小盒子。方解接過來看了看,打開後忍不住白了陳孝儒一眼。
“你把牌做成這樣經過我的同意了嗎?”
陳孝儒訕訕的笑了笑:“屬下讓畫師在牌面上作畫,那畫師問屬下畫什麼圖,屬下就說什麼圖隨你,要漂亮要好看要賞心悅目!”
“這就是賞心悅目?”
方解指着那五十四張牌面上精工所畫的裸-女圖道:“這是你自己畫的吧?讓你去做一副精緻些的牌,你居然做成這樣!”
聶小菊蹲下來仔細的看着,然後由衷的讚道:“屬下倒是覺得畫的真不錯……”
方解一怔:“咦……聶小菊我看你濃眉大眼的以爲是個正經手藝人原來也是個蕩貨!”
一邊帳篷裡圖渾多別和慕容永鐸面和心不合的商談分贓,而另一邊方解卻和兩個手下玩牌,那個站在門口的妙齡少女不時偷看他一眼,一臉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