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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自開戰以來叛軍攻勢最兇的一次進攻,明知道戰敗即死的叛軍士兵們紅着眼睛往前頂,無視自己身前倒下的一個又一個同袍。衝在最前面的長槍兵手裡的兵器簡陋,很多人因爲用力過猛而將槍桿折斷,他們只是一個瞬間的恍惚,就被站在巨盾後面的官軍用長槊刺死。
太陽爬到正南的時候,陽光將血液的顏色照耀的更加鮮豔。
用人命堆積着往前行走,每一層盾陣前面都鋪滿了屍體。
一個看起來有四十幾歲的叛軍士兵瞧準機會從盾牌縫隙裡將長槍戳進去,拔出來的時候帶出來一股血流,但他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興奮感,甚至沒有任何感覺。他躲避着盾陣後面刺過來的槊鋒,盡最大的努力延續着自己的生命。就在這時候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小老鄉,才十六歲的少年二毛被一槊戳翻,槊鋒刺穿了他的大腿,血如泉涌。
這個少年哀嚎着倒地,用力的瘋狂的揮舞着手裡的橫刀狀若瘋癲。見二毛受傷,平日裡將二毛視爲兒子的叛軍士兵立刻衝過去,丟掉手裡的長槍從後面抱住二毛往後拖,瘋狂的少年不知道背後是誰,下意識的回手一刀刺進了叛軍士兵的身體裡。
叛軍士兵愣住,慢慢的低頭看着戳進自己小腹裡的橫刀,看着刀鋒抽出來時候血如瀑布一樣往外淌,看着腸子從傷口裡擠出來掛在外面。一瞬間他覺得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紅色,純粹的血腥的紅色。
“啊!”
二毛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傷了的竟然是劉叔,他嚇得丟掉手裡的橫刀張着手不知所措的看着這個對自己百般照顧的中年男人。
“劉叔……對……對不起。”
“活着”
中年男人咧嘴笑了笑,忽然身子一轉擋在二毛身前,緊跟着兩杆長槊幾乎同時到了,狠狠的戳進中年男人的後背。兩尺多長的槊鋒輕易的刺穿了他的身體,從前胸冒出來的槊鋒上還掛着血珠。而他的臉上,還掛着逐漸凝固的笑意。
“活着!”
中年男人盡力用最溫和的語氣說話,然後拼勁最大的力氣將二毛往後推出去。臉色慘白的少年呆呆的看着撲倒在地上的同鄉,心裡的疼比腿上的傷痛還要濃烈。他下意識的挪過去,拖着中年男人的屍體往後爬:“叔……咱們回家,咱們不打仗。”
他艱難的往後挪動,地上留下一道血跡。
“往前衝!”
一個叛軍隊正衝過來踹了二毛一腳,眼神冷酷:“別他孃的裝死,給老子往前衝,現在沒時間哭,有本事去把殺了他的敵人幹掉!”
見二毛依然呆傻的拖着屍體往後爬,這個隊正大怒,一刀橫掃砍在二毛的脖子上,人頭立刻飛出去,噗的一下子,血霧從脖子裡噴出來濺了那隊正滿身滿臉:“後退者死!你們都給老子記住,今天若是不拼命,明天不只是你們都會死,你們的家人親眷男女老幼一個也活不了!”
無頭少年的屍體和中年男人的屍體抱在一起,兩個人的血融合之後滲入大地。
旁邊的叛軍士兵聽到叛軍隊正的怒吼之後,咬着牙繼續往前衝用吶喊釋放自己的獸性遮擋自己的恐懼,沒人多看一眼倒在地上的那對屍體。遠處,少年的頭顱被後續跟上的士兵踢着到處亂滾,距離屍體越來越遠。他卻一直睜着眼,執着的看着這個他已經看不見的世界。血和塵土混合在一起在頭顱外面裹了一層,那雙曾經清澈的眼睛也變得黯然無光。
短短半個時辰,叛軍用超過萬人的死亡才向前推進了十幾步遠,四層盾陣被攻破,但官軍陣列的厚度讓他們心裡生出來一種無力感。論裝備,官軍比他們要強,論鬥志,官軍也不輸於他們,所以到了這一刻就看誰的勇氣更持久。
石磊面無表情的看着手下士兵前赴後繼的去死,然後機械的似的揮了揮手示意後隊繼續往前頂。叛軍士兵的死傷人數遠比官軍要多,畢竟官軍身前擋着堅實厚重的巨盾。若是放在以往,石磊絕不會眼睜睜的看着手下士兵們這樣送死,但是今天,他甚至連話都不想多說一句。
他往兩邊看了看,發現兩翼的進攻的叛軍隊伍還在試探,只有自己這一支隊伍在瘋了一樣的往前衝。
不知道爲什麼,石磊竟然笑了笑。
“咱們走吧。”
他對身邊的親信護衛說。
“走?”
親兵校尉不解:“大將軍,咱們去哪兒?”
石磊搖了搖頭:“不知道,但該是離開戰場的時候了。咱們的人後力不足,李遠山打的算盤只不過是用咱們的命來消耗隋軍而已,都是棄子……不出意外的話金世雄要調派人馬反擊了。現在不走的話,等官軍衝出來咱們就走不了了……李遠山對我始終沒有交心,這一戰我已經盡力也算對得起他了。李家滅不可阻止,我沒必要跟着他送死。天大地大,大不了隱姓埋名或是遠走塞外……你們若是留戀鄉土就找個地方藏起來,再也不要提刀了……記住!”
說完這句話,石磊撥馬往陣外衝了出去。
他的幾百個親兵有些發愣,不理解大將軍怎麼突然就做出了這樣的決定。石磊走了,沒人指揮的叛軍還有勝算?
他們猶豫了一會兒,互相打量着想從彼此眼神裡找到答案。也不知道是誰先啐了一口,罵了一聲李遠山我-操-你八輩祖宗,然後轉身追向石磊。其他人跟上去,其實沒有人留戀這個戰場。
就在他們剛剛脫離戰陣的時候,官軍那邊傳出來隆隆的戰鼓聲!
官軍,反擊了。
……
……
大將軍金世雄一直盯着戰事,看到叛軍的進攻後繼乏力之後立刻下令擊鼓,早就準備好反擊的士兵們將橫刀抽出來,握的死死的。戰鼓聲一響起來,兩翼的官軍率先出擊,如下山的猛虎一樣將佯攻的叛軍隊伍壓了回去。
憋足了勁今天將叛軍徹底擊敗的官軍士兵們嗷嗷叫着往前衝,士氣如虹。兩翼的叛軍本來就是爲了吸引官軍兵力的佯攻,雖然防備着官軍反撲可防備着並不代表能擋得住。撤到後面的官軍弓箭手用一輪拋射拉開了反擊的序幕,緊跟着無數的輕甲步兵潮水一樣衝了出來。
兩面的隊伍如果都是洪流,對撞在一起的時候就看誰的後勁更足了。
中軍這邊,叛軍的攻勢被官軍的反擊在第一時間就壓制住,僵持了片刻之後本來就已經有了疲態的叛軍被更兇悍的官軍開始推着往後退。官軍向前的每一步腳下都踩着屍體,沒走出去幾步靴子就被血水泡透。
人頭在地上滾動,殘肢斷臂到處都是。
一個叛軍士兵在人潮中茫然的往四處看着,尋找着自己剛剛被人一刀卸掉的胳膊。他彎腰撿起來一條胳膊看了看,卻發現這胳膊不屬於自己。他沒有機會和時間繼續尋找,因爲他的敵人不會因爲他失去了一條胳膊而心生憐憫。
一個官軍士兵往前急衝的時候一刀戳進這叛軍士兵的小腹裡,兩個人的身子撞在一起後倒在地上。叛軍士兵倒下的那一刻恰好看到自己那條斷臂就在旁邊,他竟是不顧官軍士兵一刀一刀的戳着艱難的往前爬着想拿回那條手臂。官軍士兵殺了紅眼睛,一腳踏着他的後背高高舉起橫刀往下戳。
可這時候那叛軍士兵忽然發了狂,一翻身將官軍士兵撞開,然後猛的跳起來單臂抱着官軍士兵壓在地上,他用自己的頭狠狠的撞擊着官軍士兵的腦袋,一下一下,兩個人很快就都血流滿面。
“爲什麼不讓我拿回我的手!”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叛軍士兵一邊瘋狂的撞着一邊吼叫,然後低頭一口咬在官軍士兵的脖子上,官軍士兵啊的大叫了一聲拼了命的掙扎推搡,可那叛軍士兵咬死不鬆口血很快就一股一股的往外冒,官軍士兵漸漸的失去了力氣,眼神裡都是恐懼。噗的一聲,叛軍士兵一口將敵人的動脈咬開,微燙的血液噴了他一臉。
瘋狂之後,身受重傷的叛軍士兵也再也沒能站起來,趴在官軍士兵的屍體上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臨死之前,他一直看着不遠處自己的那條手臂。
“報!”
一個傳令兵臉色慘白的跑回來,單膝跪倒在李遠山面前:“陛下,不好了!大將軍石磊臨陣脫逃,前軍盡潰,隋軍反擊追在咱們潰兵的後面衝殺,督戰隊已經阻擋不住了!”
“石磊!”
李遠山咬了咬牙,咔咔的響。
“弓箭手!”
他大聲的下令:“放箭!”
“陛下,那都是咱們的兵啊。”
有人驚恐道。
李遠山冷冷的說道:“不想被自家的潰兵衝亂了軍陣就給朕閉嘴!放箭,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許停下來!”
他的手往前一指,上萬支羽箭立刻傾瀉-了出去。向後撤的叛軍前軍沒想到中軍會用這種方式迎接自己,慌亂中不知所措。弓箭手們沒有李遠山的命令不敢停手,將箭壺裡的羽箭一支接着一支的送出去。很快,潰敗的叛軍士兵就被清理出來一條真空地帶,一個活人都看不見。
“吹角,讓周定國帶着重甲步兵往前衝,半個時辰之內重甲若是沒有將隋軍左翼攻破,讓他就不必回來見朕了!”
“喏!”
傳令兵立刻跑出去傳令。
李遠山看着眼前潮水一樣衝過來的官軍士兵,臉色居然沒有太大的變化。這個時候,他纔是那個領兵多年身經百戰的大將軍,而不是什麼大周國的皇帝。
“弩車,兩輪發射之後,重騎兵隨朕往前衝。傳朕的旨意,所有人馬跟在重騎之後,臨陣不前者殺無赦!”
他將自己的長槊從得勝勾上摘下來,眼神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