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來自東瀛的劍客一直跟着東楚的商船到了大隋,因爲東楚的商船要走許多地方,他從自己的國家到達大隋的時候已經是一年之後,所以倒是學會了不少中原漢人的語言,雖然說的很不流暢,但最起碼能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當然,也能聽懂大部分漢語的意思。
所以,他聽懂了散金候那句你爹死了?
這個高傲的矮子立刻勃然大怒,刷的一聲抽出手裡的長劍。東瀛的長劍和大隋的橫刀相差不多,據說是很多年前東楚的商人將大隋的橫刀販賣到了東瀛之後,東瀛的工坊立刻奉爲兵器的典範,於是開始仿造。但爲了表示區別,他們打造出來的刀劍都稍稍做了改動。
比如這個東瀛劍客手裡的雙刃劍,樣子看起來和橫刀相差不多,只是稍稍有些弧度,血槽的位置也略有不同。
“八格牙路!”
他罵了一句,用長劍指着散金候的額頭吼道:“侮辱我們日出帝國的武士就是死罪,我要和你決鬥。”
散金候嘴角挑了挑,看了看坐在一邊的那個老者問道:“你們是一起來,還是一個一個來?”
那老者撇了撇嘴道:“我不介意你先幹掉這個白癡。”
散金候微笑着點頭。
東瀛劍客大怒,回頭瞪了一眼那個老者怒道:“我和你現在是一個陣線上的人,你怎麼能和敵人勾結!”
那老者笑了笑道:“白癡,我確實和你有一樣的目標,但首先你是一個異族蠻子,讓老夫和一個異族聯手殺大隋的人,老夫做不到。這個人我一定要殺,但肯定不是和你一起動手。若是你被他殺了,我會很開心說不定還會鼓掌。若是你僥倖殺了他,那麼我就殺了你替他報仇。因爲老夫是隋人,隋人之間的爭鬥是我們自己家裡的事。我不會插手你與他之間的較量,但也不會眼睜睜看着你殺了隋人之後揚長而去。”
東瀛劍客一怔:“這是什麼道理?站在一條陣線上的人,就是朋友!”
老者冷笑道:“一個爲了幾兩銀子不遠萬里跑來大隋做狗的蠻子,有什麼資格和老夫做朋友?”
“我先殺了你!”
東瀛劍客大怒,將長劍指向老者。
老者皺眉道:“如果你的劍再指着我,我立刻會殺了你。”
或許是這東瀛劍客見識過老者的修爲,雖然暴怒但對他還是頗有顧忌。他嘀嘀咕咕的用自己民族的話罵了幾句,然後將長劍再次指向散金候。
散金候指了指那老者微笑着說道:“我和他的意思一樣,但我不會警告你。”
說完這句話之後,散金候就消失了。
東瀛劍客一驚,沒想到敵人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但他在東瀛也是有名的武士,有豐富的對戰經驗。所以在散金候消失的一瞬間,他就猛的回身一劍反劈了出去。這個東瀛劍客的劍法簡單直接,沒有任何花哨的動作。基本上所有的劍招走的都是一字,迅疾而有力。
但是這一劍,落空了。
他回身一劍斬落之後才發現自己估算錯了,敵人並沒有出現在自己的身後。他嚇了一跳,連忙再次轉身。卻發現之前消失了的散金候依然站在原地,剛纔他身形一閃之後卻又回來了。東瀛劍客的瞳孔在一瞬間擴大,因爲他看到了一個碗大的拳頭對着自己的臉砸了過來。
他立刻將長劍向上一撩試圖斬斷散金候的手腕,劍鋒掠過,散金候的手臂卻忽然如自己折斷了一樣扭曲過去,這是完全違背常理的事,一個人的手臂怎麼能自己折斷?長劍落空,但拳頭沒有落空。
這一拳狠狠的砸在東瀛劍客的鼻子上,嘭的一聲,就好像砸碎了醬油瓶,鼻子裡的血噗的噴了出來。散金候似乎是故意留了餘地沒有一拳殺了他,而是在東瀛劍客腦袋向後一仰的瞬間欺身而上,用肩膀狠狠的撞在那東瀛劍客的胸口上。
如同撞鐘一樣,那東瀛劍客的身子如炮彈一樣被撞飛了出去。坐在東瀛劍客身後的老者立刻閃身,鷂鷹一樣向一側飛了出去。轟然間,那東瀛劍客的身體狠狠的撞在老者之前坐着的大石頭上。
咔嚓一聲,東瀛劍客的腰向後折了九十度,也不知道碎了多少骨頭。
散金候緩步走到滑落下來的東瀛劍客身前,垂頭看着這個奄奄一息的傢伙:“你真不應該走出自己的國家,這個世界跟另一個世界不一樣。所謂的日出帝國在我們隋人眼裡就是一個笑話,而且還不好笑。”
這話的意思,東瀛劍客沒明白。
只有說話的人明白。
散金候俯身將那東瀛劍客的衣襟抓住,將其提起來語氣平和的說道:“我真的很想放你回去,讓你告訴你的同胞不要再跑出來丟人了。但我不是佛宗的人,也沒有好生之德。所以……你可以死了。”
他抓着東瀛劍客的衣襟,猛的往前一推。那東瀛劍客的腦袋狠狠的撞在石頭上,如西瓜撞在石頭上一樣瞬間爆開來。
這一刻,誰也不知道爲什麼散金候會用這樣血腥的手段殺人。
一個站在月亮門裡的管事忽然驚呼了一聲,指着散金候嗓音顫抖的喊道:“你……你不是吳一道!”
“散金候”將長長的木盒放在一邊緩緩打開,從裡面拿出一柄如一泓碧水般的長刀。木盒裡,竟然結了一層冰霜。可那長刀的刀身上卻沒有一點冰霜,只有一層淡淡的水汽。
“散金候”握住長刀,轉身看了月亮門那邊一眼後微笑着讚揚道:“你很聰明啊,猜對了。”
……
……
“散金候”伸手在自己的臉上抓了一把,揭下來一張極精緻的面具。當面具拿掉之後,他清秀的本來面貌讓所有人吃了一驚!
“方解!”
月亮門裡擠着的管事們有幾個人幾乎同時喊出這個名字,隨即臉色變得格外的難看。本來吳一道信手殺人一直殺進松柏樓後院已經讓他們驚訝的無以復加了,可在看到這張年輕俊朗的面容之後,他們的心還是忍不住開始抽搐。
扮作散金候的方解才殺進來的時候,他們因爲吳一道是趁着大部分人手都去追殺出城的馬車松柏樓空虛,所以殺了一個回馬槍,直接來松柏樓找他們的麻煩。可現在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方解而不是吳一道,他們忍不住去想……吳一道到底在哪兒?
揭掉面具的方解舒服的長出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戴着這個東西還真是難受,尤其不敢照鏡子。不知道你們信不信,我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嚇了一跳啊。”
那些管事們面面相覷,誰也搞不懂他到底想說什麼。
方解看向那個老者,微笑着說道:“剛纔你的話讓我很欣賞,隋人之間的矛盾是家裡事。就是這句話……所以我願意勸勸你……你走吧,今天這事絕不是你以爲的那樣,如果你再在這裡停留下去,肯定會死,而且死的身敗名裂。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既然你有自己的驕傲,不願與蠻子爲伍那自然也不願死後埋進亂墳崗與反賊爲伍且還要受世人唾棄,你的子孫後代永遠背上恥辱的烙印,過着奴隸的日子。”
老者顯然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我既然應允了別人,就不能反悔。”
方解點了點頭:“我知道勸你也是白勸,只是心疼於隋人自己的矛盾中還要死傷很多修爲不俗的人。你們這些人都是隋人的驕傲,即便是死也不應該死在這樣的陰謀圈套裡。”
老者的眼神中掙扎了一下,沉默了一會兒問:“你經常這樣勸說你的敵人?”
方解微笑着搖頭:“不……因爲在我殺進來之前,我看到有個人翻-牆出去了,應該是去搬救兵了對不對?而你們的人都出城去追那些馬車,自然不可能短時間內叫回來。所以……現在再去找幫手,肯定是要找你們的後臺要人對不對?我就是在等你們後臺那個人站出來啊……若是不逼到一定份上,他怎麼可能輕易露面呢?”
方解用朝露刀指了指月亮門裡那些管事:“他們雖然都不是些大人物,說起來沒有什麼太光鮮的身份。但他們這些人知道太多太多的秘密,因爲那些大人們見不得光的事都是他們操辦的,擒住這些人,比擒住那些大人們還要管用。所以……你們的後臺在知道吳一道竟然殺到了松柏樓,還有可能將這些管事都帶走,他的反應是什麼?”
方解自問自答:“當然不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所以他會立刻調派身邊的高手來阻止吳一道。在他看來,寧願將你們都殺了也絕不能落在吳一道手裡。”
他微笑道:“可我不是吳一道,我是方解……那麼你們猜吳一道去哪兒了?”
他問那些管事們。
那些管事們當然不知道,事實上,連方解現在都不確定吳一道在哪兒。他只知道,吳一道肯定在最要緊的地方。
“是不是很沮喪也很憤怒?你們一直在等着你們佈下的天羅地網收緊的那一刻,可現在卻忽然發現,原來你們自己纔是網裡的人。這感覺一定糟透了……要是我,我一定懊惱的想罵娘慚愧的想自殺。”
方解看起來好像稍有得意,用勝利者的姿態在宣告敵人的失敗。
“別懷疑,之所以我和你們說這麼多話不是我話癆,也不是我得意忘形。是因爲我現在要等着你們後臺派來的人,至於你們……本來就已經是網裡的王八,跑不了的。不過你們放心,今天你們被擒住,你們背後的大人們不會有事,因爲明天就是出兵大典……少了那麼多官員,百姓們會懷疑的。皇帝愛面子,殺人也得等明天之後。”
“所以呢,今天的早朝到現在都沒有結束。而且今天都不會結束了,皇帝會把你們背後的大人們一直留到明天早上,直接帶着他們去出兵大典。當然他們只不過是充人數罷了,但明天你們就重要多了,因爲出兵大典之後我就要拿着你們的口供交給皇帝。誰的表現好,說不得可以不株連妻兒子孫。”
那個老者臉色大變,連着退後幾步:“你的意思是,這根本就是皇帝設下的圈套?”
方解點頭:“你終於明白了。”
老者的臉色變幻不停,猶豫了幾秒鐘之後忽然雙腳一點地,身子如風箏一樣飛起來躍出了院子,能看到他的身影在高樓上起落,很快就消失不見。
等那老者走了,方解忍不住擡起手在額頭上抹了一下:“呼……騙個人還真不容易,現在想出來混真是太他孃的難了,要裝的了逼唬的住人才行啊。打架……老子怎麼知道打不打的過那個老傢伙,不戰而屈人之兵纔是王道啊。”
他微笑着看向那些管事:“我是不是很厲害?剛纔都是騙你們的……皇帝,根本不知道今天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