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羽!!!”
淡淡的嗓音,卻好像有一種難以形容的份量,令聽者悚然,觀者動容。
這一刻,所有人都在默唸這個名字,李暮蟬也在呢喃重複着這個名字,眼中精光爆現。
這位神秘莫測的青龍會大龍首,而今終於不再神秘,有了來歷,也有了名字。
對於未知的存在,世人總是自然而然抱有一種恐懼心理,可一旦揭開了這層神秘面紗,恐懼往往也就隨之退散;但公子羽不同,哪怕他不再神秘,然所帶來的恐懼反而不減反增。
李暮蟬施施然起身,他明白對方的意思,這是給他的尊重,開始正視他,將他視作對手後的尊重。
這人真是太驕傲了,驕傲到連名字都不願讓人知道,就像對方說的,天下蒼生多是俗物,焉有資格知曉他的存在。
而如今,對手已現。
似被二人言語所激,上官小仙冷哼一聲,鳳眸斜睨了過來。她手上無環,然周身氣機宛似風起雲涌,衣袂飄飛,背後青絲如流雲飛霧,整個人的氣勢又有拔高。
一時間,遂見方圓三丈內的刀兵紛紛無由而顫,如收牽引。
公子羽“咦”了一聲,旋即悠悠然一笑,終於扭頭看向這位權傾江湖的上官幫主:“好天賦,想不到上官幫主的境界又再進一步,看來已快要接近那位老幫主了。”
李暮蟬傲立船首,看看大龍首,又瞧瞧上官小仙,不禁笑了起來,感嘆道:“這個江湖真是英傑輩出啊,我想你們應該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感到寂寞了。”
公子羽面具後的雙眼很清澈,不染纖塵,純粹無垢,澈淨的像遠離了人慾,脫離了肉體凡胎,他好奇道:“那你此時又在想些什麼?”
李暮蟬眯眼一笑,望向天地間飄飄灑灑的雪,輕聲道:“唔,我在想……天下無敵的寂寞會是何種滋味兒?”
公子羽微笑:“很好,想知道的話,你們不妨走到我這個位置看上一看,感受感受。”
李暮蟬點頭,他說的很乾脆,語氣比刀鋒還要鋒芒畢露:“放心,我不會讓伱久等的。”
上官小仙眼泛冷芒,嬌笑道:“那你可得坐穩了。”
不知不覺,場中形勢已逐漸有了一些微妙變化。
但離奇的是,所有人都沒動作。
三個人,三方勢力,三大霸主,都沒動,像在靜看落雪,觀着天色,等着什麼。
而白道各派全都面色凝重,緊張到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因爲還有一個人沒來呢,或者說還有兩個人沒到。
謝曉峰,仇小樓。
這兩人無論出現一個,還是齊齊現身,都影響着這一戰的戰局。
所以,在沒有確定一切變數之前,沒有人會輕舉妄動。
李暮蟬換上了一件衣裳,披上了披風,手裡還拿着一件血衣,那是大長老的僧衣。
這可是一件寶貝,還是屬於他的戰利品,更是一件天下無雙的盾牌,大戰將起,自然要做好應對之策。
“待會兒若是打起來,記得往我身後躲。”他衝着極樂天女交代道。
說罷。
李暮蟬一面撫摸着手中的血衣,一面凝息靜氣,開始調整自己的狀態。
這件衣裳看似血腥,但卻嗅不到一絲血腥氣,且質地細膩,還流淌着一股沁寒的涼意,裹在身上不但有凝神靜心的奇效,倘若練功時身披此物,還能壯大內力,令內息吐納所積攢的氣候事半功倍。
“果然是件寶衣。”
他看向湖畔衆人,眼神時有變幻,時又恢復平靜。
只是無來由的,李暮蟬撫摸血衣的右手突然一頓,眼底生出些許異色,而後稍稍垂下眼簾,瞥了眼手裡的僧衣。
奇怪,這僧衣的內里居然與那天佛卷一般,好像也藏有類似隱文的痕跡,肉眼難見。
李暮蟬挑了挑眉,表情轉瞬恢復尋常,但手指已開始尋着痕跡摸索起來,只一番飛快遊走,他心中暗自驚奇,這好像不是隱文啊,更像是一幅畫。
李暮蟬瞬間來了興趣,遂又驗證了一番。
沒錯,確實是畫,而且畫中之物應是一尊趺坐的佛陀。
他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爲所修的《天佛降魔掌》便有趺坐之勢,極爲相似。
李暮蟬心裡暗自思忖:“莫非這寶衣另藏大秘?”
此物本就是佛門至寶,其上就算留有佛圖也不算稀奇,怪就怪在這佛像肉眼難見,常人是看不到的。
“奇哉怪哉!”
李暮蟬這下雙手齊動,不動聲色的將整件僧衣裡裡外外,上上下下摸索了個遍,然後終於從僧衣的另一面摸出幾個字來。
那是,“無我相,無人相,無衆生相,無壽者相……清心普善,梵光普照,聖妙吉祥,普渡衆生……”
“又是佛經麼?”
李暮蟬漸漸收斂心神,壓下了心中的詫異,同時眼泛精光。
因爲他們等的人來了。仇小樓連同謝曉峰都來了。
一起來的還有一人,荊無命,這是一個誰都無法忽視,不能忽視的人。
仇小樓面無表情的盯着李暮蟬,居然沒有死,只是傷,而他身後居然還有不少魔衆追隨,沒有死淨死絕。
李暮蟬轉念一想便已瞭然,看來是有人想要借這位魔教教主來對付他啊。
但他還是笑問道:“誰贏了?”
仇小樓冷酷道:“絕不會是你。”
看着李暮蟬他本就怒火中燒,再看到李暮蟬手裡的血衣以及其背後俯首稱臣的魔衆,仇小樓的心簡直在滴血。
這可都是他費盡心血培養出的精銳,這些人的武功或許談不上多麼驚人,但卻都能獨當一面的實力,乃是魔教的底蘊根基。
如今,全被這人給竊走了。
李暮蟬眸光閃爍,望向仇小樓身旁的一名親衛,這人手裡提着一口箱子。
原來如此。
看來仇小樓能回來,有一部分功勞要歸於這口箱子。
李暮蟬俯視下望,淡然道:“說的好像贏家是你一樣。”
他又環顧掃量了一眼:“看來人都到齊了啊,既然如此,就看你們能不能活着離開了,從今天起,且看我翻雲覆雨。”
“諸位還不現身,更待何時?給我殺!”
李暮蟬神情張狂,大手一揮,剎那間,太湖兩側的羣山上,衆多人馬陸續現身,聲勢震天,高舉着“天下盟”的大旗。
“南方三十六路鏢局見過盟主。”
“海沙幫見過盟主。”
“南宮世家見過盟主。”
……
呼喝聲此起彼伏。
衆人每聽一個名字,心就沉下一截,這其中有的明明是“金錢幫”的人馬,有的則是“青龍會”的勢力,還有不少落魄的世家,沒落的門派,以及一些極爲偏門少有耳聞的江湖勢力,居然全都轉投了李暮蟬。
這些人其實不算陌生。
因爲他們便是李暮蟬當初在“麒麟樓”宴請的那些人,而且撈了很多油水,得了諸多好處。
而更多的,是“青龍會”的仇家,“金錢幫”的舊敵。
就像那夜在“金陵城”內重傷幾大龍首不惜以命換命的死士。
而最最重要的,還有一方在不知不覺中被所有人遺忘的勢力這時忽然現身了。
孔雀山莊。
秋水清是從西山走下來的,身旁還跟着八百個龍精虎猛的江湖好漢,以及四百餘名秋家的子弟,再有千餘名黑道、邪道的獨行客和綠林道上有名有姓的大寇、大盜。
“秋水清見過盟主。”
此時此刻,放眼望去,但見羣山遍野,湖上湖畔盡皆人影。
幾方勢力已然成了甕中之鱉。
公子羽雙眼微凝,上官小仙臉色冰冷,而白道正派盡皆悚然失驚。
這些人原本還想要反擊,反撲,可當秋水清身旁的四百多名秋家子弟拿出一個個黑不溜秋的圓筒狀物件後,公子羽當即笑道:“有趣,退吧!”
他當機立斷,走的毫不猶豫,連帶着幾大龍首也不曾停留遲疑。
上官小仙也轉身就走:“突圍!”
神劍山莊和諸多白道正派也都神情緊繃,但卻不明所以。
然後他們就看見風雪中綻放出千百道流光,“青龍會”、“金錢幫”的人馬瞬間大片大片的倒下,頓時面無人色,狼狽竄逃。
不光有暗器,還有火器,暗器,勁弩。
秋水清幾乎賭上了秋家幾代人的積攢底蘊。
“殺啊!”
四面八方霎時連起一片震天的殺聲。
可有人沒撤。
一道身影,騰空掠起,仿似一隻黑色蒼鷹,飛過湖面,蕩過風雪,衝着李暮蟬逼去。
“你這叛徒,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