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誠的私宅。
聽完林振南的講述，虞岩心滿意足地哦了一聲，他這段時間遠離江湖，沒想到已發生這麼多事。
當初他把《笑傲江湖》給林振南，只想着儘快完成任務，沒注意避人耳目。
對於林振南的遭遇，他只能說聲抱歉。
“你怎麼會想到投靠東廠？”
按照江湖人的邏輯，江湖事江湖了，不管出什麼事，都儘量避免將官方捲入。
以東廠現有的番子爲例，大部分番子是由廠衛自行培養，極少部分江湖草莽，不是走投無路，又不願意投靠魔教，就是貪戀富貴，想用武功爲子孫後代搏個出路。
林振南：“我想加入東廠，一是爲了報效國家，報效皇上；二是因爲練了辟邪劍譜，覺得東廠諸公更能理解我，接受我。”
他選擇東廠，什麼報效國家報效皇上都是場面話，真正原因一是東廠足夠強大，能爲林家遮風擋雨，二是認爲自己只有在東廠纔不會受到歧視，甚至具有一定優勢。
因爲他跟廠公是“自己人”。
此外，他還有一個小算盤，即在東廠爬到一定位置後，用辟邪劍譜培養親信小太監，組成自己的小山頭。
當辟邪劍譜遇到太監，這簡直是絕配。
可憐他不知道，辟邪劍譜出自葵花寶典，而葵花寶典本就是太監創造並適合太監的武功，在皇宮大內至今仍有傳承。
虞巖八卦道：“你家人呢？”
“我家人已經跟我一起來到京師，鏢局那邊暫停營業，聽從廠公大人安排，如果廠公大人想要我繼續開，我就繼續開下去，如果廠公大人另有安排，那我就將鏢局傳給我兒林平之，自己留在京師聽從吩咐。”
“我是說，你家人同意你加入東廠嗎？加入東廠可就成了閹黨，你就不怕自己被大義滅親嗎？”
“什麼閹黨？明明是皇黨！”林振南義正言辭道。
這年頭閹黨名聲太壞，尤其萬曆派出很多太監擔任礦監稅使，更是讓閹黨遭到朝野一致的口誅筆伐。
加入閹黨簡直是自絕於朝廷，自絕於士紳，連虞巖這個神仙都可能遭到一定程度的詆譭，何況他一個小小的鏢師。
所以，雖然他在加入東廠後，會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閹黨，但閹黨這個名字太難聽了，即便是掩耳盜鈴，也要把閹黨改成皇黨。
“沒錯，我們就是皇黨！”
東廠提督張誠非常認同他的說法，開心地拍了拍他肩膀，一個勁地說，“會說話，有前途！”
林振南受寵若驚。
三檔頭碰了碰他胳膊，提醒道：“寶貝呢？你不是說有一卷神仙送給你的寶貝，要獻給廠公大人嗎？現在廠公正高興，你還不趁着這個機會，趕緊獻寶？”
“對，對……”
林振南高興壞了，趕緊從懷裡掏出一本用錦布包裹的書，正想要獻給張誠，卻突然想起這本書的原主人就坐在上首，於是下意識地看向虞巖，希望虞巖不要因爲他把天書送給別人而生氣。
虞巖暗樂，卻不得不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想送就送，看我做什麼？我既然把它送給了你，它就是你的東西，隨你怎麼處置。”
雖然別人都喊他神仙、仙長，但他從未主動宣稱自己是神仙，也沒裝嗶地自稱“本仙”、“本座”，而是一如既往地說“我”，這隻能說他還有點嫩，不是一個合格的神棍。
林振南恭恭敬敬地將天書獻上。
張誠在取得虞巖的同意後，才用同樣恭敬的態度打開包裹，然後看到書上的四個大字“笑傲江湖”，以及旁邊五個小字“江湖百曉生”。
咦，這不是和仙長給的話本同一個名字麼？
原來仙長的仙號是“江湖百曉生”。
這個名號口氣很大，彷彿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但聽上去卻像一個胡吹大氣的江湖客，根本沒有一點仙氣，怎麼會是仙長的仙號？
可能是仙長隨便取的別號吧？
就像凡人取的狗剩、狗蛋、二丫一樣。
肯定是這樣！
自以爲找到合理解釋的張誠翻開天書，發現裡面記錄的內容和話本一模一樣，當即不感興趣，隨手放進懷裡。
書的內容雖然沒什麼新奇，但神仙所授，有極高的收藏價值，獻給皇上肯定能得歡心。
林振南還在滔滔不絕地介紹：“廠公大人，這本書是神……仙君授予我的天書，你別看裡面只是講了個故事，跟用來消遣的話本一樣，但實際上裡面講的都是仙君用仙法推演出來的天機。
只要掌握了天機，就可以予以改變。比如在天書裡，福威鏢局差點被餘滄海滅門，只剩下我兒平之拜入別有居心的嶽不羣門下；而在真實世界裡，我已經將餘滄海反殺，天機已經發生了改變。”
張誠不置可否：“嗯。”
改變天機這一點很有意義，如果仙長知道他的將來，並且把天機告訴他，那他是不是也能改變天機，讓自己的將來變得更好？
俗話說，伴君如伴虎，皇帝身邊的太監大多沒有好結局，別看他現在風光，一旦失去聖寵，立馬打落凡塵，搞不好連性命都保不住。
因此，不管是爲了向萬曆表忠心，還是拍仙長的馬屁，他都必須把仙長交代的事辦好。
邊趕路邊培訓就邊趕路邊培訓吧，反正吃苦的人不是他，如果有人熬不住半路暴斃，那就多安排幾個人備用，再不行就在路上隨時補充。
想到這裡，他趕緊將林振南打發走，然後與虞巖繼續商議培訓說書學徒的事。
林振南出了宅院，忍不住向三檔頭問道：“廠公大人似乎對天書不太感興趣？”
三檔頭撇了他一眼：“你之前說要向廠公大人獻寶，把天書說得神乎其神，幾乎引起武林浩劫，我還以爲是何等寶物，想看一眼都怕犯忌諱，沒想到是《笑傲江湖》。我跟你說，你這天書，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爛大街了！”
“爛大街？”
林振南一愣，這部由神仙親授，被他視若珍寶，被無數武林中人覬覦的天書，竟然會爛大街？
怎麼可能？
難道廠公想將天書翻印拿去售賣？
他就不怕惹怒仙君嗎？
而且，天機不是隻有自己知道才最好嗎？
要是天機泄露，其他人也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那天書就失去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