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七 趙佶死

“門下:上皇承先帝之末命,嗣累聖之丕圖,若履淵水……迄今二十有一載。

向日,上皇沉珂臥牀,雖上下齊心祈福,終不能治,龍御殯天……

……上諡號聖文仁德顯孝皇帝,敬廟號徽宗,剋期下葬永佑陵……

……各皇子、帝姬,禁宴樂、嫁娶,守孝三年,朝官守孝七天以爲孝義,前線將官易服,理事照舊,百姓、兵丁並無所忌……

今天下紛亂未止,更賴將相公卿,左右前後,恭遵先旨,同守成規,庶俾沖人,不墜鴻業。

宣佈遐邇,鹹使聞知。

宣和二年十一月初八。”

“臣等謹奉詔!”

劉韐代表諸多將官,雙手恭謹地舉過頭頂,從譚稹手中接過了詔書。

宣詔完畢,各自起立。

各人雖然面色悲慟,卻都是眼角含笑。便如縻勝這般直腸子的,嘴角怎麼也合不攏。

本來,皇帝駕崩,實在不該不嚴肅,奈何控制不住啊。

趙佶死了!

普天同悲?

不,普天同慶還差不多!

沒看到朝廷發佈的訃告詔書上,都沒有禁絕民間宴樂嫁娶等事麼。

這不止是因爲趙佶太過扯淡,還因爲對趙桓皇位最大的不穩定因素,沒了。

趙桓登基時,趙佶昏迷不醒,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假若趙佶突然好轉,那麼是否要把大權還回去?

還是不可能還的,到手的大權如何能夠還出去?

只是不還的話,不但要揹負不孝的名聲,更要提防趙佶搞風搞雨,搶班奪權。

現在好了,趙佶死了,一了百了。

所以,劉韐等人打心裡感到高興,可惜不能明目張膽地喝酒慶祝,偷着樂就夠了。

譚稹也是一般無二,只是剋制住了,說道:“咱家臨行前,特地吩咐,有幾句話轉告宣撫使並諸位將軍。”

劉韐垂首拱手,道:“恭聽聖諭。”

譚稹道:“陛下口諭:初接先帝駕崩的消息,朕悲慟莫名,急切迴轉東京,未曾囑託詳細。

目下東南三州多山,地勢不利於攻伐,且賊人據險而守,急切難下。

卿無須急躁,當愛惜士卒,以穩打穩紮,少造殺戮爲要。”

劉韐拱手對北,道:“陛下仁慈,臣謹遵聖諭。”

“好了。”譚稹擺擺手,道:“賊寇未滅,軍務繁雜,各位也不必逗留此處,回去換了衣服,各自處理軍事去罷。”

“我等告辭。”諸將拱拱手,各自轉身離開。

出了帥帳,縻勝捅了捅韓世忠,悄聲道:“承宣使,找地方喝一杯?”

他嗓門頗大,雖然刻意壓低了,左右也都聽的清楚。

聞言,衆人都看了過來。

韓世忠搖搖頭,道:“陛下回京前,特別說了,軍中禁酒,特別要防止縻勝偷酒精喝,待大軍凱旋,定然賜宴,到時敞開了喝。

所以,要想喝酒,就好好合計合計,怎麼拿下三州,徹底剿平賊人吧。”

縻勝聽了沮喪不已,其他人都是暗暗偷笑,一時間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這裡快活,民間毫無影響。

只是死了個太上皇罷了,佈告上又沒有禁止什麼,當然是該幹嘛幹嘛,一切照舊。

喝酒的,耍錢的,逛窯子的,百無禁忌,不要太爽了。

皇宮裡,卻是一片肅穆。

守衛皇城的禁軍已經換成了白衣孝服,都是面色嚴肅,絕無一絲笑意。

在趙桓趕回京城之前,在太后的操持下,趙佶的屍體已經處理完畢。

所以,趙桓換了一身孝服,就可以守靈了。

因爲歷代皇帝提倡節儉,且吸取了前人教訓,認爲富麗堂皇的皇陵只會吸引大量的盜墓者光顧,到時候弄的自己屍骨現天就不好看,所以規定生前不建陵寢,而是在死後才建陵墓。

因此,趙佶駕崩,最起碼要停靈三個月,才能把皇陵給弄出來。

畢竟是皇帝,無論如何不能太過寒酸,且趙佶是當今的生身父親,不說讓趙佶的英靈過的舒服,就憑趙桓的面子,也不能太差了。

所以,這三個月裡,趙桓每天都要來拜一拜趙佶的。

在往停靈的大殿路上,趙桓拉着朱璉,嘆道:“吾國事繁雜,上香磕頭了就走,倒是辛苦你了。”

“臣妾爲天下之母,更是陛下之妻,替夫君盡孝,理所應當,何來辛苦之說?”朱璉道。

“嗯,幾個皇弟皇妹還小,吾不好言說,你找機會告訴他們,在家守孝,三五日來此便好,便是其他弟妹,亦可找機會放回去休息休息。”趙桓又道。

朱璉點點頭,應了下來。

皇帝日理萬機,當然不可能耗在靈前,每天打卡就走,輕鬆的很。

其他皇子帝姬可不行,朝九晚五算輕鬆的,還要輪流值班保證靈前一直有人,且中途不可離崗,着實辛苦的緊。

幸虧趙佶子女多,輪流來能夠頂得住,否則就該朝臣們跪在那了。

幾句話的功夫,皇帝皇后到了趙佶靈前。

趙桓回來時,趙佶棺槨的蓋子已經釘住了,這最後一面自然是免了。

不過,其他禮節免不了。

小拇指粗細、一臂長短的龍檀香點燃,插進香爐裡,恭恭敬敬地磕頭,嘰裡咕嚕悼念幾句,便算完事。

然而還要看看,棺材周圍的冰塊是否足夠。

大行皇帝停靈時間太長,防腐是重中之重。

趙佶駕崩時,不提清洗、換衣服、含飯等程序,最大的花費裡是在化妝上。

金粉銀粉,那是正兒八經的黃金白銀研磨,鉛粉、硃砂、各色香料……

與其說是化妝,不如說是醃製,就怕屍體壞了有味道。

除了這些,棺材周圍鋪冰也是必不可少的手段。

現在已經是冬天,但是要到明年二月份才能下葬,時間太長了。

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趙桓又和太后、弟弟妹妹們說了幾句,便先走了。

因爲國事繁雜,羣臣苦求皇帝奪情,所以守靈是不必了,但是孝服卻不能換。

另外吃飯也要講究一些,基本上只能吃素,喝酒更是休想。

即便是裝模作樣,趙桓也不打算弄虛作假。

趙佶死了,他確實是輕鬆了,不過不能在這些無關輕重的事情上給人留了話柄,徒自落個不孝的名聲,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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