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琳娜小姐,如果沒什麼事的話,還請跟我說晚安。”
穆西沉下了驅逐令,態度冰冷,卻是以很紳士的角度。他把主動權交給了瑟琳娜。
瑟琳娜的表情很掙扎,她愣了一瞬後,把手中的文件袋遞了出去,低低的說了聲:“這是你要的東西……”然後,頭也不回,用手掩住臉一路小跑。
穆西沉抿脣,將門關上,打開文件袋,看到裡面的精美紙頁上用筆寫的美國各大洲的貧民窟地址後,心中着實震驚了一番。
的確是他想要的東西,他只不過在車上順口問了瑟琳娜,卻沒想到,她真的記在心上。
那些全部是手寫字跡。
優美,整潔,絲毫不見凌亂。那字體,就像是跳躍的音符。
可是,她爲什麼沒有采取打印的方式,反而費心費力一筆一劃的寫出來呢?
穆西沉翻了翻紙頁,足足有五頁,她要一一查找,然後一一記錄,做這些工作,需要多長時間呢?
瑟琳娜真是個聰明的姑娘……穆西沉心中喟嘆。
想必她的私人處所裡沒有打印裝置,爲了不泄密,乾脆用筆寫了出來……她這麼做,不就是爲了維護他,不讓科裡家族內部的人發現他此行的目的嗎?
穆西沉覺得,方纔對待瑟琳娜,太過於嚴厲了。
看着那些娟秀的字體,他不由得出神,當看到位於第三行拉斯維加斯的貧民窟之後,一雙眼睛驟然亮了起來。
明明是衝着科裡家族來的,爲什麼不首先到距離科裡家族大本營最近的拉斯維加斯的貧民窟來找一找?穆西沉一拳砸到了茶几之上。
即便不能確保林清一定會被丟棄在拉斯維加斯的貧民窟,起碼,也要過去找一下,畢竟這裡的貧民窟嫌疑最大。
已經走過了三大洲的貧民窟,浪費了這麼多的時間……穆西沉爲自己犯了一個致命性的錯誤而懊悔不已。
第二天一早,穆西沉乘着車子,抵達位於拉斯維加斯最臭名昭著的貧民窟。
一走進去,一股晦暗之氣便撲面而來,即便隔着玻璃車窗,那觸目可及的凋敝,似乎都要破窗而來,時刻衝擊着人的視覺神經。
而這裡的流浪漢們,看起來年輕程度更低,看上去盡是些手臂上有紋身的小夥子,黑人居多,但也不乏白種人混雜其中。
甚至,可以看到角落的垃圾堆裡,正有人盤腿坐着,拿着針筒往手臂上注射着什麼。
而他旁邊的人,迫切的等待着,似乎還要準備分一杯羹。
這樣的景象,讓穆西沉深深皺眉。
很快,便有人發現了他的來臨,樂呵呵的往污穢不堪的臉上抹了一把,便搖搖晃晃的衝着嶄新的車子走了過來。
這和其他的貧民窟並沒有什麼不同,穆西沉看到這些人越聚越多的時候,便如法炮製,打開車窗,將鈔票撒了出去。
流浪漢們眼中冒着紅光,瘋狂的搶奪起鈔票來。
與其他貧民窟不同的是,這裡的流浪漢看起來更亡命,每個人搶到幾張不滿足,還會搶奪看起來弱小的其他人手中的,一時間混戰一團。
穆西沉懶得看這些,繼續將車子沿着臭氣熏天的路面開了進去。
當第一個幽深的巷子在左側的視野中出現,他的心,微微震顫了下。
然後,按捺着悸動繼續開進去,又一道巷子緩緩進入視野,他整個人都要跳起來了,按照大鬍子所說,就是這裡,不出所料的話,後面還有更多的小巷子。
穆西沉將車子放緩,在一個小巷子前面停下,他下了車,幽深雙眸,朝着巷子盡頭望了過去,看到這裡垃圾滿布,地上臭水蔓延,隨處可見丟棄的針筒以及啤酒瓶子之後,胃裡禁不住翻江倒海,忍了又忍纔沒吐出來。
看着看着,涼薄雙脣,也緊緊的抿了起來,眼睛裡,竟然有了淚光。
真的難以想象,他心愛的女人,被丟棄在這裡,會是怎樣的一副景象。
更別說,這裡還有窮兇極惡極度飢渴的流浪漢……
心,越來越痛,痛得讓他神經繃緊瞳孔緊縮,拳頭,也暗暗的握了起來。
幕後的那個人,究竟是怎樣的惡毒心腸,竟然要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下這等毒手……如果被他查到,一定要將此人打入地獄,萬劫不復!
穆西沉眸中狠戾着,正準備朝着巷子裡面走過去查找痕跡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一道模糊男聲:“你……你好,有吃的嗎?”
竟然是中文!
穆西沉驟然轉過身子,看到了一張同樣髒兮兮的臉,頂着亂蓬蓬的發,睜着混沌的眼睛看着他,一隻髒兮兮的手正朝着他伸着。
“你,你好先生,我很餓,你有吃的嗎?”
穆西沉朝口袋裡摸索了一下,掏了一張大鈔出來給他。
“不,不,我只要吃的。”那人連連擺手。
穆西沉明顯愣了一下,在這個地方遭遇同胞已經夠吃驚,遇到這種不貪婪只要食物而不要錢財的流浪漢,就更覺得吃驚。
吃驚之餘,他便將這人多看了幾眼。
“你爲什麼在這裡,失業了嗎?”他禁不住問起來。
流浪漢頹敗的垂下了頭,似乎沒討要到食物很失望,也不回答穆西沉的話,慢慢吞吞的轉過去,拖拉着步子往前走。
“等下,我拿東西給你!”
穆西沉快速的將鈔票收了起來,幾步奔回車內,取了兩個三明治和兩盒牛奶出來,那是他爲自己準備的午餐。在貧民窟尋找總是顧不上吃飯,便準備一些吃的隨隨便便車內解決午餐問題,現在,他就是把自己的午餐讓給了流浪漢。
流浪漢接過三明治,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就像是好幾天沒吃過東西。
穆西沉將牛奶打開,遞給了他,流浪漢也不道謝,接過去咕咚咕咚喝了幾口,繼續吞嚥着手中的三明治,沒兩分鐘,一個三明治已經吃完了。
“你可以找一份工作,或者,我可以幫你找一份工作……”
正是因爲這個流浪漢與其他人不同,穆西沉才展示了自己的善意。
流浪漢嘴巴里塞得滿滿的,頭也不擡,嘟嘟噥噥的說了句什麼,穆西沉也沒聽清楚。
眼瞅着他手中的食物快要吃光了,穆西沉回到車內,打算再找些吃的出來給他的時候,一眼瞥見了早就準備好的照片,忽的眸光一窒,他怎麼把這等重要的事情險些忘了。
他趕忙將照片拿了一張出來,遞給那流浪漢;“你見過這個人嗎?”
流浪漢匆匆的掃了一眼,眸光倏地定住,嘴巴里也停止了咀嚼,擡起臉來,茫然的看了穆西沉一眼,瞬間又低了下去。
穆西沉呼吸都要停止了,急促的問道:“如果你見過她,麻煩你告訴我,她是我的妻子,麻煩你務必告訴我,我正在尋找她。”
流浪漢連手中的牛奶都顧不上喝了,眼中閃過一絲驚恐,緊接着含糊的說了好幾句:“沒,沒,我沒見過她,我不認識她……”說完,拔腿就跑。
他這樣慌張的神色,讓穆西沉深深懷疑,他一定知道什麼。
穆西沉飛快的追了過去,一把擒住流浪漢,將他抵在了牆角:“告訴我,你是不是見過她,在哪裡見過她,快說!”
流浪漢目光慌亂,脊背靠着牆角,不住的往下滑。
“不能,不能,我不能說,和她接觸過的人,都會死,都會死……好可怕,好可怕,嗚嗚,都會死……”
那人突然哭了起來,抱着頭,在地上發着抖。
穆西沉知道他一定見過林清,心下焦急,一着急,便直接上手,拎着他的脖領子將他拽了起來;“快說!再不說,你也會死在我手上!”
他卡着流浪漢脖頸的手,開始用力。
他後腦,卻驟然被敲擊了一下,劇痛襲來,讓他手臂麻木,流浪漢就此從他手底下解脫出來,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穆西沉忍着劇痛轉頭,看到一個黑人手中捏着一塊石頭,在衝着他咧嘴獰笑。
黑人塊頭很大,看到得了手,便肆無忌憚起來,衝着後面揮揮手:“這個中國佬這麼大方,車上一定有更多錢,快動手,把車砸了!”
後面的流浪漢們一擁而上,卻不是砸車,爭相恐後的,想要往打開的車門裡擠。
後腦上的劇痛讓穆西沉遲緩了一陣子,扶着牆壁,喘息了一會,脖頸裡有熱流,不難判斷,後腦已經被石頭砸出了血。
他用了同等方式,自以爲能搞的定這裡的流浪漢。
他卻忘記了,這裡的貧民窟之所以臭名昭著,原因之一,就是因爲流浪漢的窮兇極惡極度貪婪——他們不滿足於穆西沉的施捨,看到他出手闊綽便想要更多,所以動起了搶劫的念頭。
然而由於本性貪婪,流浪漢們襲擊得手,卻起了內訌,那麼多人往車門裡擠,最終,卻沒人能擠得進去。
“shit!都給老子讓開!”襲擊穆西沉的黑人着急起來。
之前被穆西沉擒住的流浪漢,驚惶的看了看他們,不住的在胸口畫着十字,唸唸有詞的說着什麼,似乎在祈禱寬恕。
然後,他走到穆西沉面前,深深的給他鞠了一躬,然後步履不穩的朝前走了。
被人搶劫並不可怕,穆西沉也不心疼那輛車子,看到流浪漢要走,他卻實實在在的着急起來,整顆心似乎都燒灼起來,那可是他歷盡辛苦找到的唯一線索。
一着急,一用力,一撐牆壁,整個人瞬間凝聚了力量。
“你別走!”穆西沉追了出去。
剛追了幾步,腰間又被纏住,穆西沉頭也不回猛地往後踹了一腳,那人嗷的慘叫一聲,卻沒有鬆開手,反而更拼命的纏繞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