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是好人不償命,禍害遺千年啊!”
第二天一大早,整日整夜在外面花天酒地的雲鳳晴終於回來了,看到雲鳳弦安安穩穩、精神抖擻出現在面前的時候,他竟然沒有太大的吃驚,悠然發出一聲無所謂的感慨,對雲鳳弦視而不見地擦肩而過。
“二哥,這段日子,你到底在幹什麼?”
“我在幹什麼,你不知道嗎?”
“爲什麼三天前塵洛上門鬧事,她身邊那幫人的底細,你知道這麼清楚,沒有深刻細緻的調查,這絕對做不到。”雲鳳弦沉聲說:“你身邊到底還有多少力量暗中隱藏?”
雲鳳晴冷笑一聲:“我能有什麼力量,有什麼本事,人人都知道。天下的英才全在攝政王手上,別的人,費盡了心,也不過收攬些雞鳴狗盜之徒罷了。我別的本事沒有,消息總算還靈通,你看不順眼嗎?不必你費心,你身邊圍着的人,想是早就把我的事往上頭報了,我是死也罷活也罷,只求快意,用不着你來干涉。”
“你的死活,我早沒了興趣過問,只是不希望你在這山海湖城涉入什麼陰謀之中,否則只怕最後死的不知你一個。”
雲鳳晴哈哈一笑:“平日見多了你嘻嘻哈哈,看你這副兇樣子,倒也有趣。你放心,我明白你的弦外之音,你老婆不是我抓的,她人在哪兒,我也不知道,你安心了嗎?”他大笑着大步同雲鳳弦擦肩而過,自往他的住處去。
雲鳳弦眉頭微皺,正想伸手去拉他,忽聽得一陣陣喝斥聲、刀劍相擊省自外頭傳來。
“什麼人?”
“讓開。”
“大人有令,鳳翔公子府上不得擅闖。”
“叫你們讓開。”
“塵公子,別逼我們。”
“你們這幫官府鷹犬,真以爲我不敢殺你們?”呼喝聲一聲比一聲強勁響亮,一聲比一聲怒氣激揚,間雜着刀劍相擊聲、慘叫聲也極是刺耳。
雲鳳弦臉色微變,再也顧不得雲鳳晴,逕自大步往大門處奔去,同時大聲問:“怎麼回事,快開大門。”
看門的嚇人早不知道縮在哪裡躲起來了,好在這麼大的動靜,其他人也都驚動了,紛紛出來看發生什麼事。一見是大門這的動靜,自是快步而來。
雲鳳弦聽外面打得亂成一團,也不等不及其他人趕到身旁,自己先一步打開大門。
卻見外頭竟有數百人在混戰,刀光劍影,呼喝不絕。
雲鳳弦眉頭一皺,運氣內力,春雷如炸響,大喝一聲:“都給我停下來。”
雲鳳弦內力雖談不上高,但她用盡內力的這一叫,倒還真把這一片混亂給壓了下來。
守護在外面的兩百名官兵,聽令停手後退,其他一干人自然也不會糾纏着和官兵對這幹,也就沒有再追擊下去。只是剛纔短暫無比的交手,地上有兩三名官兵傷重起不來,另有十幾個人受了不同程度的傷,臉色慘白。
對面以塵洛冰爲首,竟也有五六十人,持刀佩劍,滿面殺氣,一看到雲鳳弦現身,無不用要吃人的眼光死死盯住他。
雲鳳弦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她昨日不再裝傷後,就令人傳信給宣相權就此罷手,不必再圍塵家。不管怎麼樣,也是塵洛刺傷了他,他高擡貴手,放人一馬,怎麼現在塵家的大少爺竟氣勢洶洶帶着一大幫人來找他算賬?
“這個,塵公子,不知……”雲鳳弦的問候還沒說完,塵洛冰已是一劍遙指,大踏步逼近雲鳳弦:“你把我妹妹交出來。”
兩個官兵過來擋住他,塵洛冰仍死死盯着雲鳳弦,左手一攤一拂,兩人已是倒地。
四名官兵衝過來攔他,塵洛冰長劍一擺,便要揮出。
四周官兵一起遙上前,塵洛冰身後諸人神色凜然。
雲鳳弦大喊一聲:“助手,誰也不許動。”這一聲喊,叫得又兇又急。官兵們一呆,連塵洛冰也一怔,竟忘了再逼近雲鳳弦。
雲鳳弦這才陪笑說:“塵公子,你說什麼,令妹她……不見了?”
“你還要裝傻,除了你,我妹妹還有什麼仇人,昨夜官兵剛剛解禁,我妹妹回家之後,被爹痛罵一頓,罰她面壁思過。她面壁了半天,悄悄溜出去想透一口氣,就再也沒了音訊。我妹妹並沒有別的仇人,不是你,還能是誰做的?”塵洛冰這番話說得咬牙切齒,劍指雲鳳弦,恨不得即刻撲過來,扎她一個透心涼。
“你妹妹那麼任性,結的仇還少嘛?”雲鳳弦冷冷地倒。“再說,我受了重傷,躺在牀上人事不知三天,剛剛醒來,才恢復點精神,在這種情況下,你認爲我有本事綁走身懷絕技的塵小姐嘛?還有,所謂捉賊拿髒,要定一個人的罪名,必須看證據,不能相當然,似乎有些不妥當。”
“你……你休要巧言舌辯,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不是你乾的?”塵洛冰咬了咬牙,大吼道。
“不要沒要理由便大吼大叫,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雲鳳弦淡漠地眼神掃過氣急敗壞的塵洛冰,不急不慢地道。
“你今日不交出我妹妹,我就取你的人頭。”塵洛冰卻不再說什麼,揮劍就上。此時二人相距又近,中間又沒要官兵阻隔,塵洛冰人隨劍到,含怒出招,竟是快若閃電,旁人全都來不及干涉。雲鳳弦連連後退去,一邊閃一邊大叫道:“你講點道理好不好,這年頭,江湖人爲什麼就只迷信武……力解決一切,誰拳頭大誰說了算,你這樣不顧……死活,就一點也不在乎連……累其他人嗎?”
塵洛冰滿臉殺氣,一劍比一劍刺得快,一劍比一劍劈得急。
雲鳳弦縱然輕功還算高明,勉強沒被劍刺中,但劍氣卻也催得他肌膚生寒,劍風呼嘯間,好幾次讓他連話都差點兒沒法說完。
塵洛冰的性子雖然和妹妹一樣莽撞,但功力可比塵洛深厚多了。
雲鳳弦躲無可躲,最後只得擡手,籍着右臂護腕,硬擋劍鋒。
本來純鋼護腕絕對可以擋得住長劍的,沒想到塵洛冰一劍劈到雲鳳弦右臂傷,洶涌的內力即長驅直入。
雲鳳弦手臂一震,已是被真力激得手腕發麻,臉色發白,還不及抽手退避,第二道內力又侵入體內。
雲鳳弦悶哼一聲,運起全身之力,好不容易勉強化解,第三波真氣又疾涌而來。
幸好,這個時候,其他人也已趕到大門前。
“放開。”聲未到,劍先到。
風紫輝的劍,總是攻在最先。
出劍是爲了救雲鳳弦,並不是發言示警。雖然先打了招呼,但因爲他的出劍速度太快,劍勢竟比聲音先一步到達。
塵洛冰固然想要催動內力,把雲鳳弦震得五臟皆碎才消此恨,但人家一劍都刺倒眼皮子底下來了,總不能當成沒看見。他又不甘就此放過雲鳳弦,一邊狂催內力,一邊猛然向後仰身,整個身體幾乎折成直角,但劈在雲鳳弦臂傷的劍,卻沒要移動半分。
雲鳳弦悶哼一聲,臉上已出現一點不自然的紅暈。
風紫輝一劍刺空也不迴轉,就勢在空中翻個跟頭,籍着身子翻轉之勢,長劍以更快的速度向塵洛冰執劍的手臂劈下。
塵洛冰眼見此劍再也無法兼顧攻守,只得暗中咬牙,放過雲鳳弦,抽劍一格。
雲鳳弦只覺臂上一送,泰山般的重壓消失,連忙後退三步。
風紫輝不同於雲鳳弦,一見雲鳳弦吃虧,已知不能和塵洛冰硬拼,雙劍一交,立時抽劍再攻,迅捷如風,絕不停留。
一時兵刃相交不絕,雙劍交擊不下二十次,俱都快如閃電,卻又稍沾即走,絕不讓塵洛冰有以內力催逼的機會,塵洛冰也激起了年輕人的心性,見招破招,見式化式,施出渾身解數,最後乘風紫輝一個不備,劍上施出粘字訣,雙劍交擊時,風紫輝撤劍時手上一滑,劍竟來不及收回,還不及應變,狂猛的內力,如驚濤拍岸,順着劍身攻襲過來。
塵洛冰心中得意,冷然一笑。笑容纔在臉上展開,就僵住了。一把寒森森的劍已經抵在他的後心,即使隔着衣裳,仍然可以感覺得到劍上的寒氣,催得人肌膚起粟。
“承讓。”風紫輝的聲音仍然平淡地沒要半分人氣,只是他的另一隻緊緊地貼在塵洛冰的後背。
塵洛冰的臉色僵木,整個身體也是僵木的。自此他才明白,自己上了大當。風紫輝有意被他粘住劍鋒,趁他心神一鬆時,突出襲擊,反手從後面制住自己的要害……一劍塵洛冰被制,隨塵洛冰同來的和道盟屬下,同時大喝着就要衝上來解救。
二百餘官兵,立時就要衝上前阻擋,眼看又是一場大混戰,不知會死傷多少人。
雲鳳弦即時跳起來大喝:“誰敢過來,我殺了塵洛冰。”
這句威脅的話比什麼都有效,所以和道盟弟子一起止步,縱然人人恨得咬牙切齒,卻沒要一個人再敢靠近。受制的塵洛冰突然冷笑了三聲。
三聲冷笑,一聲比一聲森冷,一聲比一聲恨絕,一聲比一聲怨毒。
雲鳳弦心中一冷,忽然叫道:“不好,他……”
在他發生之前,塵洛冰已是憤聲大喝:“你們爲我報仇。”
他毫不猶豫,往後退了一大步,等於拿自己的後心,往風紫輝的劍上撞。誰也料不到這個年輕人如此烈性,雲鳳弦的聲音完全被塵洛冰的大喝壓住,風紫輝眼看着這個偏執的少年,手一鬆,劍已落地。
“停手!”沉沉一喝,不見得多用力,卻讓在場每一個人都心神一震。
塵洛冰一陣頭暈目眩,四肢無力,腳一軟,半跪地上,那往後的一步,沒要退成。
這一聲天外飛來的獅子吼,在場的其他人,無不全身震盪,就連內力真氣都激盪了起來。
在山海湖城中,能發出如此驚雷一吼,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唯有弟子無數的一方宗師塵右燈。一時間,竟連天上浮雲,也似被這一喝震住,雲止,風息,漫漫長街,竟似連呼吸都靜不可聞。
大家不約而同,望向那個長街盡頭,大步而來的高大男子。鳳目長髯,不是塵右燈,又是何人。
他一步步走來,也不見如何作勢,但每行一步,天地間,竟似隱隱有風雷之聲,每近一步,衆人竟連呼吸都艱澀了起來。
山海湖城中,舉步之間,有如此之威者,亦只有塵氏一人耳。
塵洛冰一躍而起,飛奔倒塵右燈身旁,大聲道:“爹,就是這人擄走妹妹的,快把妹妹就出來吧!”
塵右燈不加理會,目不斜視地凝視雲鳳弦,一步步向雲鳳弦走近。
明明毫無聲息,卻讓每一個人感覺到天地間激盪起的無形風雷。
官兵們挺身上前要保衛雲鳳弦。
塵右燈,眼不稍舜,步不稍停。
官兵們卻在他的可怕氣勢下無聲地往兩旁退開,就算是知府大人“有所錯失,提頭來見”的命令,也遠不及塵右燈一步步行來,天地震動的威懾力。
風紫輝的臉都變得有些發白,但他立即往雲鳳弦身前擋去。雲鳳弦卻搶在他動作之前,足間微點,往前疾掠,輕而無聲地落在柳飛揚面前。
“塵先生,關於塵小姐失蹤之事,我也是剛從令公子口中得知。”
“爹,別信她的胡言亂語。妹妹剛得罪她不久就失蹤了,不是她還能是誰。”塵洛冰憤聲說:“這人卑鄙到派人偷了妹妹最心愛的馬,自然也有可能會擄人。”
雲鳳弦一怔:“那匹馬不是塵先生所送的嗎?”
塵右燈根本不理會塵洛冰的話語,眼中神威凜凜地凝視雲鳳弦,沉沉地道:“我只問你一次,塵洛一事,是否與公子有關?”他目中神光幾可令剛強的漢字折腰屈膝,聲音中隱隱的肅殺之氣,竟如萬馬千軍,揮戈陣前。
這等可怕的威懾力雲鳳弦心爲之一顫,真是好久沒有遇到能把她逼到這一步的人了,感嘆歸感嘆,她卻是毫不猶豫、絕不遲疑地大聲道:“不是。”“好。”塵右燈沉喝一聲:“我信你。”
只一個“好”字,只一聲“我信你”,由他低沉的聲音喝出來,竟是天搖地動,震盪人心。
塵右燈說出這一句,即刻轉身:“和道盟弟子,隨我回去。”
“爹,你……”塵洛冰失聲大呼。
塵右燈隨意一伸手,就扣住了塵洛冰的手腕,於是塵洛冰就再沒要力氣發出一絲的反對聲音,更無力做任何掙扎,身不由己,隨着塵右燈離去。
其他和道盟弟子誰敢違命,一起退走,眨眼間走得乾乾淨淨。
一場極有可能釀成整個山海湖城大動盪的慘劇,居然只在雲鳳弦與塵右燈一問一答間,完全化解。雲鳳弦至此方能仰天長嘆:“這些天在山海湖城,看的都是些名不副實的人物,還以爲所謂的英雄不過如此,江湖豪情,自此而絕。想不到還真有如此英雄,怪不得能有弟子無數,讓官府也忌他三分呢!”
“只是,塵小姐失蹤,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琥珀至此纔敢慢慢走出大門,低聲道:“公子,我久在山海湖城,深知和道盟之勢力強大,如果塵小姐一日找不回來,只怕公子一日不能脫離危險。”
雲鳳弦點點頭,沉思道:“剛纔塵洛冰說那匹馬是我偷的,看來是我太輕忽了,早就有一股勢力暗中想要對付我,故意偷出了塵洛的馬,藉口是塵右燈所送,讓我收下。然後再過幾天,讓塵洛遍尋不覓,滿懷憤恨時,得知是我偷的馬,上門來找我麻煩,最後引發衝突。我沒有死,他們就立刻擄走塵洛,嫁禍於我。”
琥珀微微一顫,柳眉微皺:“此人好生歹毒。”
雲鳳弦搖頭苦笑:“也怪我,太輕狂自信,忘了塵右燈的身份地位,他這樣的大宗師自持身份,就算髮現我地位非凡,也不至於像別人一樣拼命巴結我,哪會還沒有深交,就把女兒愛逾性命的寶馬送給我,如果要大方送馬。當初壽宴傷就可以開這個口了,可笑我那時完全沒想到這一層。”“現在想到了,也不晚啊!我們聰明能幹、奸詐卑鄙的雲鳳弦公子,打算怎麼辦呢?”雲鳳晴抱着小帥,斜靠在大門上,語出譏諷:“退一萬步說,你就任他塵右燈誤會你又如何?以你身份地位,何需怕他?”
雲鳳弦皺眉,目光如電,瞪向他:“你就如此希望我與和道盟交惡,不惜處處欺辱塵洛,時時爲我樹敵,我倒想問你,塵洛失蹤之事……”
“與我無關,那小丫頭逗逗好玩,真捉了來管吃管住,有什麼意思。”雲鳳晴冷冷一笑:“自然,信與不信,都憑於你。”
也不看雲鳳弦被氣得發青的臉,他自抱着小帥邁步,慢悠悠往外走。
“你剛回來,又要去哪裡?”
“還能去哪呢?”雲鳳晴懶洋洋地說:“望情樓的涓兒說要瞧瞧我的小帥,我回來就是特意帶這小傢伙的。今兒我忙着呢!要不要我帶你去漸漸真正的花花世界,用不了兩個時辰,你就會記不起古奕霖到底是什麼人。”
雲鳳弦一甩袖子,憤憤然回去了:“給我關上大門,讓那個浪蕩子以後別回來,整天混在青樓裡好了。”
大門在她身後緩緩關上,雲鳳弦迅疾回身,原本臉上的怒容,消失得一乾二淨,眼睛眯得成了一條縫,百分之百電視上的奸臣形象,望着外面,嘿嘿冷笑一聲。
“你幹什麼,笑得陰陽怪氣?”風紫輝冷冷地掃了她一眼。
“我們去跟蹤他。”
“……”
“我倒要看看那位整天總說青樓進,紅樓出,偏偏對整個山海湖城各方人物,諸般隱私了如指掌的所謂浪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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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青衣小帽,走在街上,居然還真沒人能認出她是那位讓整個山海湖城搖了三搖的鳳翔公子。
他們大本得也毫不顯眼,跟蹤大搖大擺的雲鳳晴,的確並不太難。麻煩就是,雲鳳晴出入的地方。
整個一上午,蕭三爺就先後到望情樓的涓兒喝酒,然後是寇綺閣的香月胡天胡地,然後……還真虧得他一下子跑了這麼多地方,簡直是神人了。
可憐的雲鳳弦、風紫輝躲在外頭,偷偷摸摸,聽得裡頭淫聲浪語,嬌笑不絕。風紫輝對這些事情根本無心,倒也沒什麼,至於雲鳳弦,早已經情是何滋味的她,已經心猿意馬,熱汗連連了。
雲鳳晴在裡頭高牀軟枕,華室豪宴,吃香的,喝辣的,懷裡抱美人,樽中有美酒。
雲鳳弦則在外有,喝着西北風,聽着各種刺耳又刺心的雜音,硬着頭皮承受着精神折磨。
剛想躲遠幾步,耳不聞爲淨,雲鳳晴已經興盡意足,衣歪襟斜地出來,搖搖晃晃又出麼往別處去。
雲鳳弦又振作精神悄悄跟過去,猛見雲鳳晴回頭,急忙往後縮。
雲鳳晴卻只不過是回頭拉了香月,親了個嘴對嘴,另一隻手還順便在她的臀上重重一拍。
姑娘一陣嬌笑,似真似假地嗔怒起來。雲鳳晴只管哈哈大笑。
風紫輝微微蹙了下眉頭,雲鳳弦卻不知覺,磨了磨牙。
大中午,雲鳳晴又叫了四五個花朵般的風塵女,在燕飛樓上叫了滿桌酒菜,聽曲作樂,專叫姑娘們唱十八摸一類的低俗曲子。
燕飛樓本事權貴富豪常出入之地,縱有歌舞娛客,也大多高雅,這等低俗曲調,不免令得人人皺眉,個個搖頭,卻又礙於他們鳳家此刻赫赫聲威,誰也不敢做聲。雲鳳晴越發放肆,半醉半狂,摟着美女,當衆擁吻,甚至扯衣撕裙,作出種種不堪之狀。
刺激得滿樓客人無不紛紛走避,個個臉色鐵青,不少人喃喃罵起雲鳳晴,罵着罵着,被衆人視爲雲鳳晴靠山的雲鳳弦,自然也大受無妄之災,被人種種不文明、不禮貌的語句問候家中的女性親族了。
雲鳳弦可憐兮兮地縮在樓外,豎起耳朵想聽聽裡頭的動靜,卻見一個個客人從自己眼前過。
“真是太過分了。”
“這人簡直荒淫無恥到極點。”
“還不是仗着他有個有權有勢的弟弟?”
“那個叫雲鳳弦的是什麼來頭?聽說知府大人都怕她怕得要死,爲了她,差點沒把山海湖城給掀翻了。”
“說是他被人刺成重傷,整天滿城捉人,後來又聽說,那傢伙一點事也沒要。說是老婆不見了,今天搜這裡,明天查哪裡,搜查的官兵不是砸就是搶。呸,我老婆的首飾盒都能藏得住他老婆那麼大個人嘛?我們這些老百姓不用過日子了?”
“他這哥哥更過分,整天就這麼招搖過市,敗壞風氣。真怕天下人不知道他不是個東西?我呸,人誰沒要父母妻子,她知道心疼她的妻子,卻讓他自己的哥哥這樣當街淫亂,不知道如果她那失蹤的老婆,被人販子拐了去,也落的這個下場,她心裡會怎麼想。”
紛紛亂亂的聲音傳了過來,雲鳳弦開始還是滿心忿然,但漸漸聽得臉都綠了,眼神卻反而沉靜下來。
風紫輝微微皺眉,雲鳳弦的手已經按住了他的手臂。
此時雲鳳弦的手,仍有細微的顫動,但聲音卻清晰沉定:“你立刻去見宣相權,要他好好管束他的收下的人,我是請他幫忙找人的,不是幫他的收下發意外之財的。人一定要找,但如果再讓我知道官兵衙役這樣擾民,我也不會幹休。”
“……”風紫輝的目光從她的手臂循過來,望着臉色鐵青的雲鳳弦,心裡倏地一顫。
“不用擔心我,我會跟着他,你快去快回!”雲鳳弦擡頭望着風紫輝深沉地墨色眼眸,聲音強硬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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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紫輝離開後不久,雲鳳晴重壓吃飽喝足,遣開了身邊陪侍的女子,只留了一個最美最媚的香月在身旁,陪着他逛街。明月閣里名貴的裘衣,玉石齋的翡翠鐲子,一樣樣佩在香月身上流連,喜得香月抱着雲鳳晴,親了又親,引得滿街側目。
雲鳳弦在後面,一邊搖頭,一邊嘆氣,一邊無可奈何地繼續跟蹤。
一條長街走下來,雲鳳晴懷裡的香月已然改頭換面,華袍明珠翠鐺,哪裡還有半點風塵女子的味道,分明就是位貴婦人。兩個人一邊說,一邊走,耳鬢廝磨,親親熱熱,小聲說,大聲笑,不知惹來多少人又羨又妒的目光。
就這樣走了足足一下午,幾乎把山海湖城內幾處熱鬧的街道都走遍了,還唐而皇之,摟着青樓女子,在府衙所在的大街,晃了兩三圈。
雲鳳晴是懷擁美人,腳下自然有無限力氣,精神振奮得簡直可以一人力當百萬兵了。可憐雲鳳弦一個人冷冷清清,孤孤單單,躲躲縮縮,偷偷摸摸地跟在後面。
她漸漸眼發紅,臉發青,牙齒咯咯響,雙手互相搓,雙腳則越走越軟,人越來越沒力氣。
眼看着日落月升,還以爲雲鳳晴總要找個地方歇歇腳,誰知他打發了懷裡的香月,獨自一人,信步閒遊。
眼看着華燈初上,雲鳳弦的肚子已經開始咕咕叫了,雲鳳晴終於停下了腳步,身體猛地走近路旁的一座彩花飄飄,明燈耀目的大宅院去了。
雲鳳弦卻對這那大院外“菊花臺“的招牌,張着嘴巴發傻。
菊花臺,是山海湖城有名的青樓,也是特別的青樓。
顧名思意,這裡只賣一種花,乃是後ting花。
菊花臺,其實是山海湖城內唯一的男娼館。
雲鳳弦目瞪口呆,站在菊花臺的大門前,終於發出一聲虛弱無力的嘆息:“不會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