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無人的殿內,清晰迴盪着古凝寒的聲音。
雲鳳弦怔望着古凝寒涌出濃濃母愛的眼眸,心中一凜,垂首應道:“是,兒臣知道了。”
古凝寒微微一笑,笑容平淡而從容,低喚一聲:“鳳弦,今日聽你這麼說,本宮心慰。不過……”她說着收回了手,容顏上露出幾分困惑之色。
雲鳳弦眼見她神情悵然,欲言又止,連忙問道:“母后,可還是有什麼煩惱之事。”
古凝寒搖了搖頭,想起她那大哥古凝玉滿臉的無奈之情,不由地苦笑了一聲。“其實也沒什麼,鳳弦啦~今天清晨本宮的大哥一早入宮,請本宮幫他尋個人。”
古凝玉尋人,尋得會是誰?尋到古凝寒要來向她訴苦……雲鳳弦凝眉沉思了一會兒,突然,一個邪氣的笑靨閃過她的腦海。嗯~她怎麼把那號人物給忘記了,她可是自己請回宮的啊~
“母后,你要尋的人便是那個古奕月吧。”雲鳳弦見古凝寒微微頜首,聳聳肩無所謂地道:“上回我出宮在街上遇到他後一見如故,便把他留在冷宮,正準備過幾日與他親近親近,倒不曾想過會驚動舅舅他進宮。”
古凝寒沉默的望着這個神色自然的雲鳳弦,眉頭不易察覺的輕蹙一下。她還是頭一回聽說親近人是把人關在冷宮的!雖然她不知那個外甥做了何事,惹怒了她的女兒,可怎麼說古奕月也是古家家主的四女。“是嗎?既然如此,我便回宮去了。也好讓本宮那心急如焚的大哥放心。”她話一落音,從椅上站起來便準備離去。
“母后~竟然是舅舅思子心切,那便讓奕月表哥回家吧。”雲鳳弦伸手拉住作勢欲走的古凝寒,低聲回道。她可不願意爲了一個不相干的古奕月,惹怒了她好不容易纔盼來的母愛。反正,她想要再去捉弄古奕月的話,多得是理由和機會。
古凝寒瞥了胳膊上的小手,挑眉扭頭對着雲鳳弦一笑,整個人都散發出絕代的風華。“既是如此,本宮便向鳳弦請旨一張。”
“不敢。兒臣立即下旨準古奕月出宮。”雲鳳弦微笑着望着古凝寒,心神在她的燦爛笑靨下,一陣恍惚。心中更是對自己有這麼個迷人的母親感覺驕傲。
“好了,時間不早了,本宮便回宮休息。”古凝寒目光正好掃到雲鳳弦和古奕霖十指相扣的手,淡淡的笑意出現在她的嘴角,“就不阻着你們這對年輕人相處的時間。”她說着,對着身邊的劉儀純道:“傳本宮懿旨,擺駕廷陽宮。”
劉儀純上前一步,攙起了古凝寒便往殿外去,外面負責皇太后儀仗的宮女們一聲又一聲高喊着:“恭迎皇太后擺駕廷陽宮。”
雲鳳弦目光對着尷尬得染上緋紅的古奕霖,微笑着牽着他的手,走到了殿前施禮相送。
劉儀純扶着古凝寒慢慢步出殿處,上了太后特定的鳳輦。
古凝寒坐定後,對着劉儀純使了個眼神,身體微微往前傾,附在她的耳邊輕聲道:“你速速去冷宮把古奕月接回廷陽宮,恐遲則生變。”
“是,皇太后。”劉儀純點頭應道,只是她面上略一遲疑,“不過,陛下她曾經在古奕月的手中吃過虧,今日怕是心絮大亂,過幾日等陛下回過神來,這……”
“本宮知道。不過……本宮不能讓攝政王雲昱風捉住古家的尾巴。”古凝寒低笑一聲,卻比嘆息更加的苦澀,“若是古家真被雲昱風捉住把柄,鳳弦纔是真正的危險。”她豈會不明白自己女兒那眥睚必報的性子,她在勢力微弱的情況之下,連手握重權的攝政王都敢拼上一拼,倒不知是說她太無知,還是太無畏。
“皇太后。”劉儀純突然低喚一聲,語調悲傷淒涼。
“這便是生在深宮之中的女子,心中所想的,所做的,永遠不會是自己最想要的。儀純,這便是我的命,而我……也已經認命了。”古凝寒略略沉默一會兒,然後再用極低的聲音問道:“那衛靖臨是不是一直住在雲昱風安排的地方?”
“是的,只是昨天起,那衛靖臨似受到了重大的委屈,關在房間裡不肯出門。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不做,就是鬧着要回烈炎國,不肯再待下去了……皇太后~皇太后~~”
“我沒有事。”古凝寒猛然回過神來,聲音微弱低沉得幾似不屬於人類。
劉儀純自幼跟在古凝寒的身邊,如何感覺不到她心中悲傷,她自己的心也跟着悲涼起來,“皇太后,不必太多慮。”
古凝寒的視線望着高高的牆院的某一處,空洞的眼神失去了焦距,一聲似悲似嘆又似哭的笑聲自她的嘴角揚出,“本宮沒有什麼可多慮的,這個時候,該知道的人,怕都知道了;本宮該做的事,怕也開始做了,哪有什麼可容多慮的。罷了,竟然一切都在別人的掌控之下,本宮也沒有什麼好忌諱的。你辦好奕月的事後,立即去替本宮傳旨,若是那衛靖臨真要走,就讓他進宮來。他是炎烈國公主的兄弟,本宮自是要好好賞賜才行。於情於理都沒有人能阻止。去吧~”
“是。”劉儀純側身退出了鳳輦,提高聲音大喝道:“起駕廷陽宮!”
鳳輦在她一聲令下,緩緩地移動起來。劉儀純交沒有跟在鳳輦的後面,只是目光遙送着鳳輦的遠去。恍然間,她涌出了千頭萬緒。她回想起當年古凝寒進宮時的風光是何等的熱鬧,她的心情雀躍非凡。現在呢?她只能在古凝寒身上感覺到那無邊無盡的滄桑無奈,悽婉絕望。這個無數黃金珠寶裝飾出來的鳳輦,分明就是一座黃金打就的豪華活棺,坐在裡面的女子,當年是怎樣的風華絕代,得到帝王三千寵愛。而現在的古凝寒,慢慢地在這位活棺材裡,一點一點地耗盡了人氣、生氣、幸福,活活埋葬了一個女子的一生。
若不是還有皇帝做爲皇太后今生唯一的牽絆,怕是早已經隨着先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