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震率軍進攻費爾幹納盆地的時候,大同軍的主力,正在分兵進攻烏魯木齊和巴里坤。
兩處都是可以耕作的沃土,但此時全是遊牧部落,元代修建的城池也早已廢棄。
大同軍殺到烏魯木齊,當地的部落直接逃跑。
其中,庫本諾雅特部,往西北逃去投奔準噶爾。噶勒丹多爾濟部,往東北逃去投奔和碩特。
大同軍也不追趕,直接把五千民夫安置於此,在元代仰吉八里城遺址上,重新建立一座新的城池。這裡是攻打北疆的橋頭堡,大同軍勞師遠征,短時間內無力再北上,控制烏魯木齊地區是爲將來打算。
另一支攻打巴里坤的大同軍,同樣沒有遭遇什麼抵抗。
當初從青海逃來的九兄弟,已經老死病死只剩四人。他們早就被大同軍嚇破膽,直接捨棄巴里坤盆地,朝着更北面躲避兵鋒。
大同軍同樣不追,在巴里坤移民築城,作爲今後攻打北疆的橋頭堡。
眼見大同軍止步於兩地,窩在和布克賽爾的噶爾丹行動了。巴里坤的和碩特部北遷,不可避免的跟北方同族爭奪草場,和碩特部由此陷入內亂,噶爾丹當機立斷率軍進攻。
噶爾丹三戰三捷,和碩特部被迫臣服。這廝統一北疆之後,居然宣稱建立準噶爾汗國,公然無視南京朝廷的存在。
北疆還沒有拿下,伊犁河谷也沒有拿下,但錢糧和移民已經消耗得差不多。
江良一邊申請調撥錢糧,一邊申請追加五萬移民。
閣部大臣收到消息,都覺得西域是個無底洞,幾千萬兩銀子扔進去就看到個水花——除了軍費開銷之外,還有移民和築城太費錢。
朝廷債臺高築,欠着大同銀行鉅額貸款,那些銀子很多來自於民間存儲。
朱舜水告老還鄉了,離開南京之前,在皇宮裡私下勸諫道:“陛下,西域已經收復大半,剩下的可以徐緩圖之。今日朝廷欠下的債務,數額之巨大,古往今來聞所未聞。不可……窮兵黷武!”
“必須一勞永逸。”趙瀚回答說。
朱舜水暗自嘆息,不好再勸,因爲勸也沒用。
他有點看不懂現在的財政模式,歷代的朝廷打仗,錢不夠就加徵賦稅,或者收攏鹽鐵賺一波,民夫也是無報酬徵用。現在的大同朝廷,居然向銀行借錢打仗,並不動用國庫裡的銀子,徵調民夫也要給少量工資。
偏偏國內民生,竟未受到太大影響,只是糧價略有上漲而已。
朱舜水告老還鄉,吳應箕也體弱多病,他們兩個雙雙退休,左孝良和王調鼎遷入內閣輔政。
朝廷再次下令,鼓勵南方各省百姓移民,還在報紙上大肆宣傳,把伊犁河谷和費爾幹納盆地譽爲西域明珠、塞上江南。移民過去就分田,小學畢業就能做吏員,單身漢還能分配異族老婆。
南方各省,人地矛盾已經稍顯,總有人願意移民的。
特別是家裡兄弟太多的單身漢,以前分的田只能維持溫飽。他們移民之後,能留下一筆安家費,改善家庭生活狀況不說,未嘗沒有去西域闖蕩的心思。
鼓勵移民的當年,陸陸續續就有上萬人報名。
其中五千,移民到費爾幹納盆地,那裡已經改名叫做大宛軍民府。剩下數千,打算安置在伊犁,明年就去攻打伊犁河谷。
仗雖然還沒打完,但朝廷已正式設立安西都護府。
其中,敦煌等地劃歸甘肅省。
哈密、巴里坤地區,設立宜禾軍民府,隸屬於安西都護府。
吐魯番、烏魯木齊地區,設立車師軍民府,隸屬於安西都護府。
阿克蘇、和田、喀什、葉爾羌等地,設立莎車軍民府,隸屬於安西都護府。
蔥嶺、大宛地區,設立大宛軍民府,隸屬安西都護府。
吉爾吉斯、伊犁河谷,預備設立伊麗軍民府,隸屬於安西都護府。
等拿下北疆,再經營一二十年,安西都護府可能要一分爲二。東邊那塊,建立新疆省。西邊那塊,繼續由都護府治理,然後再考慮建省的事情。
各省的戶籍衙門,長期開放移民業務。
只要願意移民西域,就可去縣衙報名。各省府州縣,按照每年的移民人數,給予專門的移民經費,這個政策將持續十年之久。
既能充實西域人口,又能緩解國內人地矛盾,只有朝廷一直在虧錢砸銀子。
每年移民三五千,多的時候甚至上萬,十年堅持下來,即便是費爾幹納盆地,也足夠支撐四座漢人城池。
更何況,還有主動跑過去的商人。
那裡可是絲綢之路,商賈逐利,再遠都願意去。總有一些,要留在西域,先是開貿易站,接着就會從事各種店鋪經營。
……
上海。
一支艦隊向北駛去,太子趙匡桓就在船上。
選的是順風順水季節,夏天以前就要靠岸,避免太子遇到大風暴。
太子北巡,一是爲了增漲見聞,二是代皇帝去看望恩師。
龐春來已經病了數載,時好時壞,估計撐不了多久。
“嘔!”
整整兩天時間,趙匡桓都趴在船上吐,不過暈船症狀明顯在減輕。
這趟路途,羣臣是反對的,認爲不該太子前往,可以選擇其他親王代替。畢竟大明建立之初,太子朱標就是去巡視西安,回南京不久便病死了。
趙瀚卻執意讓太子去,整天窩在南京,不見見外面怎麼能行?
“殿下,可舒服了些?”
“還行,沒昨天暈得厲害了。”
雖然暈船,但趙匡桓非常高興,年輕人誰不想來一趟遠行?
又過一日,趙匡桓徹底適應,站在甲板上欣賞大海景色。那遼闊無垠的海面,讓趙匡桓心曠神怡,而且生起一股豪氣,甚至想去蒙古草原看看,他聽人說草原景色也十分壯美。
李銓也隨侍左右,趙瀚想讓太子提前接觸四海商社,畢竟這是一家半皇室企業。
“聽說你去南洋探險,去年冬天纔回國?”趙匡桓問道。
李銓說道:“正是。”
趙匡桓好奇道:“都去了哪些地方,遇到些什麼事情?”
李銓敘述道:“先是去一個叫新幾內亞的大島,名字是葡萄牙人取的,在下斗膽改名爲南蠻島。”
“爲何起這名字?”趙匡桓問。
李銓說道:“此島土著,皆爲黑人,而且有獵頭習俗。每到獵頭之時,婦孺爲男子壯行,男子則去偷襲敵對部落。他們往往是夜襲,獵取敵人頭顱。一些部落,把獵取的人頭骨,做成各種裝飾物件。還有一些部落,則有食人習俗,而且還吃親屬的屍體,認爲可以承載死去親人的靈魂。”
趙匡桓駭然道:“獵頭與食人,天下之大,當真無奇不有。”
“那裡地處偏僻,多爲溼熱雨林,而且不產香料和糧食,就連歐洲人都不願在島上殖民。”李銓說。
趙匡桓又問:“除了南蠻島,還去了哪裡?”
李銓說道:“更南邊,有個叫新荷蘭的大島。甚至不能稱之爲島,而是一片大陸,在下沿着海岸航行,歷時五個月都沒走完。途中只能補給淡水,糧食消耗得差不多了,全靠打漁和打獵維持,最後不得不返回爪哇島。”
新荷蘭就是澳大利亞,所謂五個月還沒把海岸線走完,是因爲經常登陸探查情況。
已經確定了好幾個適合生存的地方,主要集中在澳大利亞的東海岸。
趙匡桓笑道:“我若不是太子,都想跟你一起出海探險了。對了,那個新荷蘭,你改成什麼名字?島上可有土著?”
“在下想不出什麼好名字,還請太子起一個。”李銓拱手說。
趙匡桓問道:“它比爪哇島還跟南邊嗎?”
“正是。”李銓說道。
趙匡桓想了想:“不如就叫長生島,或者長生洲。”
“好名字!”李銓立即拍馬屁。
“長生”這個名字,來自於道教的“南極長生大帝”,也就是所謂的南極仙翁、壽星老人,傳說其居住在極南之地。
李銓說道:“這長生島上,也是有土著的。那裡的人,膚色也很深,但更偏向紅棕色。而南蠻島(新幾內亞)上的人,已經偏向黢黑了,只比非洲的黑人好一點。”
“長生島的土著,可有獵頭與食人風俗?”趙匡桓問道。
李銓搖頭說:“暫時沒有遇到食人生番,而且長生島太大,土著部落之間相差迥異。有的部落,已經會造石頭房子;有的部落,還在住草屋和洞穴。有一次,在下被某個土著部落嚇壞了!”
趙匡桓問道:“可是要襲擊外來者?”
李銓解釋道:“並不是,他們非常熱情好客。當時我們上岸尋找淡水,遇到一個使用石器的部落。他們似在舉行什麼儀式,男子用石刀破開蛙腹,婦人接過巨蛙就咬。除了內臟和蛙皮,剩下的全被婦人給生吞了。”
“茹毛飲血啊。”趙匡桓感慨。
“那些婦人是在求子,”李銓說道,“蛙類產卵衆多,當地土著極爲崇拜,認爲婦人生吃巨蛙也能多生子女。我們上前詢問水源,比劃半天也沒弄明白。土著把我們帶回部落,要請我們吃飯,端上來的全是用鮮血浸泡過的蛇、蜥蜴、壁虎之類。還有土著拿着尖矛過來,指着孕婦嘰裡呱啦說話。我們都被嚇到了,以爲遇到食人族,連忙逃回海邊。”
趙匡桓問道:“不是食人族嗎?”
李銓搖頭說:“不是。後來我們尋找水源,正好看到這個部落的婦人在打水。交流了好幾天,大概是弄明白了,土著是真的在請我們吃飯。他們非常善良熱情,但不會吃熟食,甚至不懂得生火。”
趙匡桓覺得太匪夷所思了,居然還有人連生火都不會。
李銓說道:“我們生火烤了一種動物,長得像大老鼠,有人那麼高,肚子上還有個袋子。烤熟之後,還撒了鹽,請土著們品嚐。土著吃了很高興,跟我們學習生火,還用皮毛交換食鹽。”
趙匡桓說道:“不會生火的土著,也懂得請客吃飯,看來生番並非都是惡人。今後殖民此島,可例行教化,擇良善生番而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