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淨都快數不清自己和這對兄妹的多番對話中自己無語了多少次了:“什麼親生父親?我治好了你們小姨母的不孕症,這才叫她有了你表妹,我也正是因此結識了彼時還沒出閣的靈袖。”
靈袖是國公夫人的名,商雲嵐總算是找回了一點智商,他看着林淨,呢喃道:“你怎麼看都不像三十六啊……”
林淨早就見怪不怪了,他保養得好,看着是挺年輕:“總之,我確實戀慕靈袖多年……她有一身好武藝,因此親妹妹都出嫁了,她還遲遲未定親,我本來想自己闖出名聲後就去提親,卻被你爹搶了先。”
商雲嵐聽到這裡,讚歎道:“搶得好!若不是我爹搶了先,那就沒我了啊!”
林淨:“……”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他聽着確實有點憋屈。
商雲嵐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爲什麼林淨肯破例親自來盛京給自己治病、在外人口中脾氣怪的他對自己和安安這麼和顏悅色,還知道自己這毒是從孃胎裡帶來的,這都是因爲愛啊!
但他到底沒控制住自己,十分好奇地看着林淨:“那你見着我和安安,就不覺得心梗?我們可是你情敵的孩子啊!我還長得像我爹呢。”
林淨忽然就冷靜下來了。
他掐指算了算,商雲嵐問:“你在算什麼?”
林淨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怎麼看都有些生無可戀:“我在算今天無語了多少次。”
他想了想,說了一句從商少言那裡學來的話:“我的母語,大概就是無語吧。”
商雲嵐訕訕地笑了笑,到底不好繼續問下去,但實在是抓心撓肺,因此忍不住頻頻看向林淨。
林淨:“……”
他無奈地看着商雲嵐,語氣格外認真:“杳沉,你可能並不清楚愛一個人是怎樣的。我和你娘有緣無份,我拿得起、放得下,並不會因此心生怨懟,更不會遷怒於你們兄妹身上。我只知道,你們是我所愛之人願意用生命保護的人,那我也願意用生命來保護你們。”
杳沉是商雲嵐的字,他三月才滿二十,但已經提前選好了,還是林淨幫他選的。
當時他當林淨是好兄弟,誰知道林淨想當他爹。
不過也挺好,現在他沒爹孃給自己取字,有個後爹給自己取字也不錯了。
……
南陳,皇宮。
程清最近每天都要找陳皇議事,因此這會兒再來找陳皇也並不顯得突兀。
秦曄畢恭畢敬地領着他進了御書房,這時候陳皇仍然在聽曲兒,聽得搖頭晃腦——說句老實話,陳皇保養得不錯,將近四十歲了看着也算是俊美,但程清一想到和陽縣主那張年輕的、美若天仙的臉,又想到自己表弟喬修玉那張臉,頓時覺得這陳皇人長得醜,想得倒是挺美。
思索間,陳皇便開口了:“小程,坐。”
“小程”:“……”
他笑着坐下來,同陳皇隨意拉了幾句家常,而後裝作不經意地感嘆:“方纔臣在宮門口遇見了和陽縣主,臣在北周這麼多年,還真沒見過和陽縣主這般鍾靈毓秀的女郎,若是臣能娶這樣的美人,那簡直做夢都能笑醒。”
陳皇皺了皺眉,不怎麼喜歡自己看上的人被這麼提到,他當即警告道:“你可別想了,我日後打算封和陽爲妃。”
和陽去西北尋仙的事兒不能說,因此陳皇只點了這麼一句——這自然也在商少言的預料中,程清心思縝密,必不會只信她的一面之詞,因此會拐着彎兒向陳皇求證,也並不奇怪。
聽了這話,程清已然信了個七七八八,他故作惶恐:“是臣僭越了。”
要不怎麼說陳皇是豬對手呢?他覺得自己必須用強權敲打程清一二,讓他知道,這般美人只有天子能降住。
於是他冷哼一聲,道:“朕是天子,看上她是她的福氣,她自然會感恩戴德地接受了。”
這話聽在程清耳朵裡,就成了“和陽縣主被強權所逼答應爲妃”。
他並不懷疑商少言會捨棄喬修玉,轉而投向陳皇,畢竟方纔她那情真意切的模樣他都看在眼裡,而且她很清醒,知道陳皇是想要商家軍。
一邊是年輕貌美(劃掉)、前途無量、一心一意的郎君,另一邊是年老色衰、別有所圖、花心濫情的昏君,傻子都知道選誰吧?
就算這時候陳皇說“和陽求着想做他的妃子”,程清也會覺得他是在以權壓人。
這就是說話的藝術,以及利用一個聰明人的方法——說的都是真話,只是語氣、表情稍加修飾,這些“聰明人”自會聰明反被聰明誤。
程清心裡有了底,此時已經徹底信了商少言,自然也會想辦法讓陳皇把虎符交給她。
於是他又扯了幾句,“不經意”將話題引到了西北:“臣前些日子聽說,陛下意欲將三公主送去西北和親?”
陳皇吃松子的動作微頓,而後點點頭,有些不高興:“是啊。程大人有何指教?”
程清自然不在意這個見都沒見過的三公主,他只願意達成自己的目的,因此毫不猶豫地就將三公主陸雙怡給賣了:“臣惶恐。臣只是覺得,現在西北亂着呢,軍隊也不安分,三公主此去恐怕不怎麼容易……故感嘆這麼一兩句。陛下勿怪。”
陳皇總覺得“軍隊不安分”這句話聽着耳熟,不過他確實想不起來了。
他想了想,陸雙怡好歹是自己最寵愛的女兒,確實不能叫她死在西北……哎,剛好,和陽不是要去西北麼?他可以先叫和陽去西北吸引軍隊的注意力,畢竟是商家血脈,叫他們不要傷到陸雙怡總是能行的。
陸雙怡二月中就要出發了,不行不行,他不能在和陽離開蜀州的時候纔將另一半虎符給她,還去什麼蜀州啊?得叫她直接去西北,等她過完生辰就叫她走!
這麼想着,陳皇不禁暗暗覺得自己可真是個聰明人,看,一箭雙鵰的計謀自己玩兒得真不錯!
他心裡得意,面上卻端住了,清了清嗓子,看向程清:“這個你放心,我心裡有數,自會叫人去料理西北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