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一邊領着商少言往裡頭走,一邊說:“你也不必喚我神醫,我姓林,名淨,字無塵。”
商少言笑道:“那和陽便斗膽叫您一聲林大夫。您也不必稱我縣主,我姓商,行二,您喚我商二孃便好。”
林淨似乎很滿意“林大夫”這個稱呼,他笑了笑,在後院停下了腳步,指着院內隨意擺放着的小矮凳道:“坐吧。”
跟在後頭的白露和程楚想說些什麼,但商少言不覺得坐在小矮凳上有什麼不好,她施施然坐下,看着林淨開始炮製藥材。
林淨不說話,她也不催促,只是專注地看着林淨做事,好半晌才忽然開口:“林大夫把阿樂教得很好。”
林淨手上動作不停,聞言脣角微微上翹:“不須得我教,阿樂向來聰慧可愛。他從前是棄嬰,被我撿到後便一直跟在我身邊,我本來同他說我是他父親,但他早慧,知道我在騙他,躲我好幾日,那之後我再不敢說些假話哄他了。”
商少言沒說話,空氣一下子靜了下來,林淨有些奇怪地看了她幾眼,她連忙解釋:“我只是在想,阿樂約莫六七歲,林大夫也不過二十出頭,您撿到阿樂的時候,也不過是個半大孩子,想來是極不容易的。”
林淨將藥材收拾好,本來淡漠的眉眼在此刻卻浮現出一絲暖意:“說是相依爲命也不爲過,我救了他,他也救了我。”
這話有些沒頭沒腦的,但商少言很快就腦補出來“林淨因爲不被世人理解而想要輕生,阿樂的出現在他的生命裡增添了一絲活力”的故事。
林淨將藥材親自放回了藥房,而後看向商少言:“你是爲了鎮國公而來的,對麼?”
商少言連忙站起來,長嘆一聲:“阿兄近來身子骨越發差了,太醫說恐怕只有五六年可活……”
商少言說到這裡,真情實意地哽咽了:“我和阿兄相依爲命多年、感情深厚,他本來不想治了,說是浪費人力財力……但我知道他不甘心,他是個有雄才大略的人,他時常告訴我自己想要做這做那,心中自有丘壑,但我能看出來他的力不從心,我便也不忍心叫他就這麼離開人世。”
林淨有些意外地看着商少言。
他是醫者,見過的生離死別數不勝數,但如同和陽縣主這般的說辭,還是頭一回聽見。
那些求他治病的人,患者不願繼續治療時,親屬無一不說“他/她去了,我可怎麼活”,唯有和陽縣主,是真真切切站在患者的角度考慮。
商少言落下淚來:“林大夫有所不知,本來我和阿兄都做好了不醫治疾病的打算,但那日爹孃死訊傳回府內,阿兄犯了病,疼得臉色蒼白,卻咬着牙不肯喊出來,還分心安撫我,說他遲早會重振國公府門楣……”
商少言擦了擦眼淚,強忍着哭腔:“那時我便知道,他不願意就這麼離開,那天下午,我在佛堂裡跪了三個時辰,哪怕是叫我折壽十年,我也想讓阿兄健康、平安地活下去,實現他的抱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