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雪凝心裡一跳,有些動容地看着李琅軒。
李琅軒渾然不覺,只是接着道:“……不過阿凝可不許養面首,我會吃醋的。”
晏雪凝“噗嗤”一下子笑出來:“我自然不會,像表姐面首那般好顏色的郎君可太少了,我有李郎君就足夠。”
頓了頓,她見李琅軒有些低落,又描補道:“說起來,李郎君到底喜歡我什麼呢?我沒有才情,脾氣不好,姿色也只能算中上,家世更是普通……”
李琅軒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而後笑了:“阿凝可知……我第一回見你時,就覺得你十足可愛。”
晏雪凝回想了一下,那場賞梅宴上,自己被衆位女郎爲難後,叉着腰就開始陰陽怪氣:“啊對對對,我不會作詩,也不會說話,不像你們,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好聽得很。”
想起這一茬的晏雪凝:“……”
她訕訕一笑,睨了一眼李琅軒:“我那天明明一點都不可愛。”
李琅軒卻溫和一笑:“阿凝記錯了,那不是我們第一回見面。”
晏雪凝驚訝地瞪大了眼:“那不是我們第一回見面?可是,我不記得我們之前還見過呀。”
李琅軒抿了抿脣,似乎是在回憶着什麼:“你還記得你十歲那年,杭州靈隱寺的佛誕日盛會麼?”
晏雪凝想了想,而後眼睛一亮:“我當然記得,那年我爹爹納了一房小妾,很是寵愛,孃親成日裡在家中對付她,所以我是跟奶孃一起去的盛會。”
李琅軒嘴角含笑:“就是那一回,那時候我十二歲,阿姐剛剛嫁給當年還是三皇子的陛下,我特意從盛京趕到靈隱寺,想替阿姐求一支籤……”
……
那年的李琅軒,眼睛還是明亮的、含情的,他虔誠地跪在地上,搖着籤筒。
卻搖出了一支下下籤。
李琅軒臉色不大好,聽着住持解籤:“……施主若是替別人求的,那此人後半生過得並不順暢,雖然命格貴重,但有鳩佔鵲巢、斷子絕孫之危。”
李琅軒捏緊了拳頭。
他知道三皇子並非良配,別的人都說三皇子溫柔、明理、純善,可他卻知道,這人是僞善,是野心家。
他看向阿姐的眼神,根本沒有愛意,他只是貪圖驃騎大將軍的人脈。
李琅軒閉了閉眼,心裡思緒萬千,眼裡的洶涌暗潮即將傾瀉而出。
卻在這時,旁邊傳來一道清亮甜美的女郎的聲音:“大師,鳩佔鵲巢是什麼意思呀?”
李琅軒愣了愣,那住持也愣了愣,似乎沒想到兩人說的話會被別人聽去。
李琅軒順着聲音回頭,只見一位可愛嬌俏的小娘子正趴在窗上,她梳着雙丫髻,身上穿着鵝黃色襦裙,正歪着頭,用那雙澄澈的杏眼盯着他,眼裡含笑。
陽光明媚,初夏可愛,小娘子笑得眉眼彎彎:“什麼是鳩佔鵲巢呀?”
那住持看向李琅軒,眼裡帶着詢問。
李琅軒的心情無端好了許多,他坐在窗邊,看着小娘子:“鳩佔鵲巢,就是壞人搶了別人的位置。”
小娘子想了想,恍然大悟:“我明白啦,就像丁姨娘佔了孃親的位置!”
李琅軒沒忍住笑了笑,摸了摸小娘子的頭:“你是哪家女郎?”
小娘子眨了眨眼:“我叫晏雪凝,是杭州府知府家的女郎。大哥哥呢?”
李琅軒便道:“我爹孃都去世了,我姓李,你叫我李郎君就好。”
頓了頓,他說:“往後你可別告訴郎君自己的閨名,這不合禮數。”
晏雪凝乖巧地“哦”了一聲,而後問:“李郎君不開心嗎?”
李琅軒笑着點點頭:“有一些。”
晏雪凝眼珠子一轉,忽然湊近了李琅軒,悄聲道:“你別相信那些籤文,我奶孃說啦,事在人爲,你不要太難過哦。”
住持:“……”
住持被晏雪凝逗笑了,唸了一遍“阿彌陀佛”,道:“這位善知識頗有慧根,這位郎君不必過於憂心,事在人爲。”
……
李琅軒喝了一口茶,緩慢道:“那時候我就記住你了,你許是沒有什麼印象。”
晏雪凝卻紅着臉道:“我、我記得的。那日我同奶孃說,我遇見了一個特別好看的大哥哥,我想嫁給他,奶孃叫我往後別胡說八道。”
她這麼說着,也沒忍住笑了起來:“誰能想到,我果真要嫁給大哥哥了?”
晏雪凝忽然有些莫名的難過——她其實已經不記得當年的李琅軒長什麼樣了,但她還能記得那雙漂亮的眼。
她擡頭看了看李琅軒被白色鮫綃矇住的雙眸,心裡一顫,沒忍住握住了李琅軒的手,小聲道:“方纔表姐說,我萬不能同你有親近之舉,可我現在就是想牽牽你,叫你開心一些。”
……
另一邊,商少言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躺在牀上的商雲嵐,府醫正在一旁把脈。
好半晌,府醫才遲疑開口:“公爺並無犯病的跡象……”
商少言送走了府醫,而後挑眉看着商雲嵐:“行啊你,真是碰瓷的一把好手。”
商雲嵐翻了個白眼:“我這是爲了誰?還不是怕你被那小子三言兩語哄了去。”
商少言坐在牀邊,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知道你爲我好,可我是那麼容易被騙的人麼?”
商雲嵐撇撇嘴,有些不高興:“長兄如父,我這是在盡一個老父親的責任。”
商少言:“……”
她無語地看着商雲嵐,忽然道:“我突然覺得,上輩子你的成功,一定是個意外。”
頓了頓,她在商雲嵐不解的目光中笑了:“沒被人打死,是件好事兒啊。”
商雲嵐:“。”
商少言見他一臉又要犯病的神情,嚇了一跳:“後天宮宴咱們是不去的,雖說我找的藉口正是你犯病了,但你可別真給自己整犯病了。”
嘴上不饒人,但商少言還是給商雲嵐掖了掖被子,語重心長地叮囑着:“我去了蜀州就沒法看着你了,你可別成日裡累死累活地做事,玻璃、花香皂那些都不急,身體纔是最緊要的。”
商雲嵐點點頭:“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活着,我還等着叫你給我封王呢。”
他說着又笑了起來:“你覺得安王如何?康王呢?寓意不錯。”
商少言:“……”
她無語了:“不如叫健王吧。”
商雲嵐:“……我怎麼覺得你在罵我賤王八?”
商少言:“天地良心,我只想罵你賤,沒想罵你是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