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少言起來的時候,天色已然大亮。
她卻仍有些昏昏欲睡,慵懶地靠在椅子上,問:“陸郎君回來了麼?”
白露無奈地替商少言梳着髮髻:“縣主每日起來都要這麼問一遍,您不累麼?”
商少言笑了笑,語氣嬌懶:“我哪裡累了?也就嘴上這麼問一句,你見我去找他了沒?”
白露失笑,說話間已經替商少言挽了一個飛天髻,簪上白玉的海棠簪,又戴了一枚白玉額飾。
商少言挑了一件芡食白的襦裙,外搭一條翠濤色帔子,最後裹了件皦玉色大氅,才施施然出門去尋商雲嵐了。
商雲嵐正在同府醫說話,說的正是他的病情。
“……公爺現下切忌勞心費神,也不可情緒起伏,更要忌房事、忌運動。”
商少言等着府醫離開後,才笑着走進書房:“聽見了沒?忌房事。”
商雲嵐:“……”
他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而後注意到了商少言算是隆重的打扮,有些疑惑:“你這是準備做什麼?”
商少言抱怨道:“還能有什麼事兒?陪晏雪凝去跟李琅軒約會。我卻是不太懂他們,約會就約會,叫上我這個電燈泡做什麼?真是好沒道理!”
商雲嵐笑道:“晏雪凝最近安分了不少,都是你的功勞,不但不逮着我想嫁,還找了個還不錯的人家。”
商少言翻了個白眼:“瞧你這話說的……她就是個小智障,稍微嚇一嚇、哄一鬨,就好了。李琅軒確實是個好人,能包容晏雪凝,且這門親事算是將我們和昭貴妃綁在一起了。宮裡頭的消息也就更易得。”
說罷,她有些怏怏不樂:“說起宮裡頭……喬修玉也真是,這一去都好幾天了,不說回來吧,怎麼連個消息也無?”
商雲嵐無奈地看着商少言:“你從前不是說,男人千千萬、不行你就換?怎麼,在一棵樹上吊死了?”
商少言嘟噥着:“總比你孤寡至今好太多……”
商雲嵐:“……”
商少言看也不看自家親哥那委屈的臉色,有些疲憊地擺擺手,說:“那我先同晏雪凝去了,你中午好好吃飯,聽見沒?”
商雲嵐失笑:“知道了。對了,那玻璃的方子我已找到了最合適的,還有花香皂、青黴素的製作方法。等你從蜀州回來,我們便着手開始大批量製作。”
商少言點頭:“好,這些事兒都聽你的。”
……
晏雪凝頗有些神思不屬地站在中庭花園內,等着商少言。
鶯歌見她興致不高,問:“表姑娘這是怎麼了?”
晏雪凝耷拉着眉眼:“過完年我就要回杭州備嫁了,我……我只是覺得有些不真實的感覺,好像還沒有做好嫁人的準備。”
鶯歌聞言,也十分迷茫:“啊……表姑娘,我也沒嫁過人呢,這、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啊?”
晏雪凝也說不上來,只能愁眉苦臉地嘆着氣。
商少言遠遠便看見晏雪凝和鶯歌都苦着臉,似乎有什麼難題似的,皺了皺眉,加快腳步走過去,問:“你們這是怎麼了?”
晏雪凝四十五度角擡頭,明媚而憂傷地看着天空,不讓淚水流下,而後嘆了口氣,憂愁地搖搖頭。
商少言:“。”
演你媽的偶像劇呢。
她好險纔沒用自己一把神力打人,板着臉:“有什麼說便是了,做出這副樣子,別人還以爲我欺負你了呢。”
晏雪凝皺了皺鼻子,討好笑道:“表姐這話可就不對了,你只會幫我,哪裡會欺負我了?”
商少言眉眼舒展開來:“那是有什麼事兒,還不能說了?”
晏雪凝期期艾艾:“唉……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說出來怕叫表姐笑話呢。”
商少言簡直快被氣笑了:“你說便是,我絕不會笑你。”
晏雪凝小聲地說:“方纔我同鶯歌說了,我年後便要回杭州備嫁,可我總覺得自己還沒做好嫁人的準備呢。我感覺……感覺挺不真實的,甚至、甚至有些不想嫁了。”
說完,她小心翼翼地覷着商少言,生怕她笑話。
卻沒想商少言眉眼一肅,認真地看向她:“你若是覺得自己沒做好準備,我叫他們把婚期往後拖一拖,等你準備好了再嫁。”
晏雪凝愣了愣,而後扭捏道:“也、也不用啦。”
商少言:“……”
她不太懂晏雪凝這種小作精心裡在想什麼,疑惑地再問了一遍:“當真不用?你不是說你沒做好準備麼?”
晏雪凝微微瞪眼,有些吃驚:“我沒做好準備是一回事,可我想嫁給李郎君又是另一回事呀!”
頓了頓,她抱怨道:“這就是表姐不懂了。不行,表姐你得改改,別這麼傻兮兮的,不然那琴師遲早會離開。”
商少言:“……?”
你再說一遍,誰傻兮兮?誰遲早會離開?
商少言又想起了一去不回(消息)的喬修玉,臉色一沉;若是平時晏雪凝早就害怕了,但偏偏今日她終於覺得自己能幫到商少言,竟也不懼,而是道:“表姐,你聽我說,這其中的道理很複雜,我三言兩語解釋不清楚,不若今晚我來找你,我細細講與你聽。”
商少言沉默了一會兒。
她突然有些慌亂——難道之前真是自己做錯了、沒能揣測透男人的心思?不然喬修玉怎麼這麼久不回來?連一聲招呼都不打?
商少言想了想,越發覺得是這麼回事兒。畢竟她其實都沒談過戀愛,一直以來對喬修玉的態度都有些逗弄的意思;那日自己又說了一番重話,喬修玉定然被自己傷透了心吧。
這麼想着,她便嚴肅地點點頭:“好,今晚你來找我。”
……
永樂侯府。
一位溫潤俊美的白衣郎君手裡拿着一杆竹子,翩翩然在府內行走,那竹子在前探路,正是眼盲的永樂侯,李琅軒。
他身後不遠處,跟着一個容貌精緻、眉眼如畫的郎君,不是喬修玉又是誰?
喬修玉蹙眉,長嘆一口氣,裡頭的煩躁任誰都聽得出來,引得李琅軒失笑:“我竟不知,你也有心煩意亂的時候。”
喬修玉輕聲道:“還不是爲着安……和陽縣主的事。”
李琅軒溫聲道:“你這是喜歡上人家了?”
喬修玉想了想,道:“我也說不上來。但我想娶她。這……應當是喜歡的吧。”
李琅軒微微笑了:“你連自己的想法都沒弄懂,我又如何幫你?你且再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