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兕一句話，讓周圍一下子都安靜下來。
玄都在一旁冷汗都下來了，道：“牛兕道友，你想和大王切磋的心情，貧道能理解，但你實在是太過急切了。”
他在衆仙中與牛兕關係最好，連忙開口勸阻。
羣臣與衆仙也都是紛紛露出無奈的表情來。
他們聽說了牛魔好戰，但好戰成這般，着實讓人頭疼。
但子受和諸聖卻並不這樣認爲。
通天和女媧對視一眼，眼神中大有深意。
子受則是微微一笑，放下手中酒杯，不急不緩的道：“牛兕道友所指，是要讓朕坐鎮洪荒？”
他在之前與牛兕和猿魔大將狌零星的閒談之中，已經瞭解到，混沌中任何一方天地都需要一個混沌級坐鎮纔算有主之地。
有主之地不但可以震懾很多弱小神魔的覬覦，更在因果層面擁有極大的意義。
牛兕深深地看了子受一眼，隨後咧開血盆大口，道：“正是如此。一個世界需要一個混沌境坐鎮，方能在因果上成爲一個完整的世界。”
“也只有擁有一個混沌境坐鎮，那些不入流的神魔才能被震懾。否則他們源源不斷而來，就算人王你不懼，也會影響洪荒發展。”
子受的目光轉向一旁的猿魔長右，淡然道：“以長右道友所言，下一次混沌神魔入侵到洪荒，大概還要千年時間？”
猿魔長右點點頭，道：“以洪荒在混沌中位置，以常理判斷，確實需要千年時間。”
他看着子受，心中卻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
難道，人王可以在千年內，就證得混沌境？
果然，子受無比自信的一笑，道：“那朕就證道混沌境即可。千年時間綽綽有餘。”
在場的所有牛魔和猿魔聞言，頓時嘴角齊齊一抽。
千年時光就證得混沌級？
他們方纔已經聽聞，子受證得大道級的時間，滿打滿算不過年餘，這點時間對於神魔而言，打個盹都不夠。
剛剛證得大道級，千年內就證得混沌級？
這要是換任何一個神魔說這樣的話，他們能當場笑死。
混沌無垠，混沌神魔無以計數，然而混沌級的神魔有多少？以神魔之數的比例而言，混沌級神魔數量極爲稀少，億萬神魔出不了一個。
之前戰爭中出現的十數個混沌級明顯是有心者刻意拉到洪荒。
若是尋常神魔大戰，哪怕是滅城滅族級別，有可能只會出現一兩個混沌級。
由此可見證道混沌級有多麼困難。
洪荒人王居然聲稱，要在千年內證道混沌級？
一旁的猿魔大將狌與猿魔長右對視一眼，也是滿眼的不可思議。
千年時光證道混沌境，這樣的事他們別說聽過，就是想都沒有想過。
這可能嗎？
牛兕卻是哈哈一笑，一把拍在桌子上，舉起手中巨大的酒杯，道：“不愧是洪荒人王，好氣魄。”
“俺老牛與你一賭，你若在千年內證道混沌級，俺老牛不再提迎回少族長一事，而且還把全族都搬來洪荒。”
“但若你千年內無法證道混沌級，那你要幫俺老牛一起勸服少族長，迴歸牛魔聖城。”
大戰之後，牛兕就去見了少族長青牛，然而青牛一心一意要留在洪荒，不願意回牛魔聖城。
這讓牛兕相當無奈。
以他的性格，自然不會強迫少族長，但少族長揹負牛魔族全族氣運因果，少族長不迴歸，混沌牛魔族就無法發展，根本沒有未來。
他當時就已經決定，實在勸不動少族長，乾脆就把全族搬到洪荒來。
反正他早就下達全族動員，所有混沌牛魔都正在來洪荒的路上。
現在他與子受一場豪賭，也算是找了一個更合理的理由了。
子受看着牛兕手裡的酒杯，玩味一笑，道：“牛兕道友可是一番豪賭啊。”
牛兕瞪着牛眼，笑道：“人王如何說？”
子受笑着看向一旁的猿魔大將狌，道：“猿魔大將可有興趣一賭？若是朕輸了，可以幫你勸服悟空。”
猿魔大將狌眼底閃過一絲微光。
他之前也遇到了和牛兕一樣的問題：孫悟空說什麼也不回猿魔聖城。
而且孫悟空與青牛不同。青牛與洪荒的因果不深，若是真想走，也無妨。
孫悟空與洪荒的因果卻極深，別說孫悟空不願走，就是真願走牽涉出的因果也難以理清。
但若以賭注的方式，那就有切斷大多因果的機會。
他深深地看了子受一眼，然後慢慢道：“可以，吾與人王一賭，賭注與牛魔族相同。”
羣臣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
賭約他們見過無數。
西遊量劫正是大王與接引準提之間的一場賭約而起。
賭注是人間氣運。
那時，羣臣還以爲世間不會有更大的賭約了，卻不想這才幾年過去，他們就見到更大的賭約。
賭一族未來。
哪怕羣臣當中大多的境界還沒不足以理解混沌神魔之間的因果，但只從表面理解，他們都能想到這賭約是何等驚世駭俗。
拋開牛魔族和猿魔族其他成員，此刻在場的大道級神魔就近五百之數，還有兩名混沌級巔峰。
洪荒到現在大道級也不足二十位。
子受哈哈一笑，舉起手中酒杯，道：“好。那朕今日就與兩位道友定下這賭約，千年之後見分曉。”
說罷，他與牛兕和猿魔大將狌同時飲下手中美酒，定下賭約因果。
羣臣則是暗自在心中提前慶祝。
千年後，洪荒衆生的名錄裡，就要加上混沌牛魔族和破妄猿魔族了。
誰也不會認爲大王會輸。
大王自淇水斬神伊始，幾時輸過？何事輸過？
牛兕將手中美酒一飲而盡，哈出一口酒氣，道：“人王，你對賭約有幾成把握？要是你有十足把握，俺老牛現在就先去把族裔全都搬來。”
一旁的通天和女媧都不由得莞爾一笑。
這牛兕道友倒是個直脾氣，哪有剛剛立下賭約，就問這般問題的說法？
子受自信一笑，指向整個洪荒人間，笑道：“牛兕道友且看朕這人間江山，九州山河壯麗秀美，臣民衆生天下歸心。”
“朕曾允諾朕的子民，允諾天下衆生，帶領他們一直向前，永不停止。衆生團結一心，鬥天道，戰神魔，他們從不曾懷疑，朕又何能懷疑自我？”
他的目光掃過整個廣場，整個朝歌，最後將整個洪荒人間納入眼中。
人間氣運在他眼裡蒸蒸日上，三千大道在人間氣運中流淌，億萬萬衆生在人間九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勞作，修行。
他最後收回目光，看着牛兕與猿魔大將狌，傲然一笑道：“朕必勝。”
“因爲朕的身後，是洪荒芸芸衆生的支持與信任。”
一番話，讓整個廣場瞬間安靜下來。
文臣武將，八百總兵，各州郡守齊齊看着子受，看着他們的大王。
啪！
老宰相商容拍案而起，高舉手中酒杯，道：“大王必勝，洪荒必勝，衆生必勝！”
老頭兒激動得鬍子都在微微顫抖。
“大王必勝，洪荒必勝，衆生必勝！”
聞仲也站了起來，眉心神眼大開，他高舉手中酒杯，聲若貫虹。
隨後是武成王黃飛虎，空軍大元帥孔宣，朝歌總兵元帥袁洪也都舉起了手中酒杯。
所有的文武大臣，紅塵仙人全都起身向着子受高舉手中酒杯，高聲齊呼，道：“大王必勝，洪荒必勝，衆生必勝！”
呼聲從廣場傳出皇宮，傳向整個朝歌，然後通過人間氣運的連接，傳向九州每一處地方。
人間氣運如同一張天地巨網，罩住洪荒人間芸芸衆生的心神，也在這一刻將這一份必勝的信念，傳遍整個洪荒。
於是。
衆生齊呼，人間共鳴。
“大王必勝，洪荒必勝，衆生必勝！”
衆神魔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們無法理解爲何整個洪荒的氣氛瞬間就變了。
本來就充滿活力的洪荒，眨眼間變得更加積極向上。
猿魔大將狌擡起頭，破妄神瞳中，一片暗金光芒閃動。
在他的眼中。
整個洪荒如同籠罩在一張巨網中，立於巨網頂點的子受輕輕一次撥弄，於是整個巨網隨之而動。
如此凝聚力，沒有任何一族混沌神魔可以做到。
這可不是王令。
這僅僅是人王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
一句話，就讓整個洪荒的人間氣運再一次瘋狂上漲。
這是何等可怕的凝聚力。
在他的眼中，洪荒的氣運不斷瘋漲的同時，還同時帶動整個洪荒的一切提升。
先天靈氣如同雲海一樣從天外天中落下，在九州各地形成如同九天落河一般的奇景。
天地人三條命運長河自天地間隱隱顯眼，浪濤聲嘩啦啦響個不停，撩動起人間氣運中的無數大道法則也隨之發出道鳴。
道鳴如同天籟，響徹諸天人間，芸芸衆生沐浴在道鳴之中，周身先天靈氣縈繞，道韻蒸騰。
眨眼間。
就在猿魔大將狌的見證下，數十萬衆生在這道鳴聲中參悟大道，全身道韻如同七彩煙嵐一般升起。
在這個過程中。
人間氣運還在不斷上漲，就似乎永遠不會有一個盡頭一般。
猿魔大將狌露出一絲駭然之色。
這就是洪荒？
這就是洪荒人王？
這一刻，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與慶幸。
慶幸猿魔族的少族長與洪荒人王有了無法切斷的因果，否則他在帶着猿魔族來入侵洪荒的時候，也許就埋下了猿魔族毀滅的因果。
而另一旁的牛兕，卻是咧血盆大口，滿臉的興奮。
這纔是盤古創造出來的洪荒。
這纔是在盤古遺澤中成生出來的衆生。
就這個洪荒萬衆一心之刻，子受突然心中一動，然後擡頭看向九天之上。
一旁的通天和女媧，也是同時擡頭看天。
在世界樹下閉關的太上，也在這一刻猛地睜開了雙眼。
一股異樣的氣息，突兀地從三十三天外天中出現，然後迅速下沉到九天之上，越過天穹之隔，向着大地落下。
嗡！
一隻若有若無的銀色獨眼，突兀地在皇宮上空張開。
在這銀色獨眼張開的瞬間，它就從虛幻變爲凝實，真真切切地籠罩着整個朝歌。
就像是這隻獨眼一開始就一直存在，只不過在此刻，纔剛剛張開罷了。
整個朝歌，瞬間安靜下來。
通天一對劍眉頓時立起，雙眼中劍之大道騰然而起，化爲數柄無形之劍在周身旋轉，他的臉上掛着幾分錯愕之色，道：“天道意識重現？”
那天穹之上的銀色獨眼，正是衆生熟知的天罰之眼，但通天很清楚這獨眼真正的名稱是天道之眼。
只是當年鴻鈞合道之後，天道之眼每每出現，都是降下天罰之時，久而久之就被衆生稱之爲天罰之眼。
事實上，天道之眼出現，並不代表着一定有天罰。
但，天道之眼的出現，一定代表着天道意識的復甦。
沒有意識的天道無法凝聚出天道之眼。
通天親眼見證子受借元始天尊與天道意識融合之機，將已經完全瘋狂的天道意識從洪荒中剔除。
之後又重新復辟天地之初始，重構天道。
如今洪荒的天道剛剛新生，根本不可能凝聚出意識。
靈兒滿臉錯愕，她是女媧以生命大道點化的天道，生而與天道有斬不斷的因果聯繫。
哪怕是此刻，她也能清晰地感應到，洪荒新生的那個天道，根本沒有產生意識。
她用本源去溝通那個天道意識，但僅僅遠遠的接觸到天道意識的一點點道韻輝光，就已經產生無法抗拒的敬畏感。
這隻有一種可能。
這個天道意識來自最初的本源，是盤古當年留下的那個，絕不可能是出了什麼意外，以至於新生天道提前產生了意識。
她下意識驚呼出口，道：“大王，娘娘，教主，這天道意識來自最初本源。”
此言一出，周圍所有人再也不遲疑，所有人都如臨大敵一般地擺開架勢。
最初的天道意識有多麼執拗與瘋狂，他們都見識過。這個時候天道意識再現，絕不可能是好事。
不過，無人畏懼。
天道意識，又不是沒打過。
眼見氣氛一觸即發之際。
子受開口了，他的聲音籠罩整個朝歌，給所有人帶去了強大的安全感。
“且慢，不用急着動手。這天道意識並非瘋掉那個。”
他通過法則神眸，已經看出這個天道意識凝聚有八百大道法則，並非當初只凝聚了四十九條大道法則，已經完全瘋掉的那一個。
就在子受話音落下之時。
那天穹之上的獨眼也在同時發生變化。
它開始迅速變化形態，在短短三個呼吸間，化作一個巨人模樣。
當這個巨人模樣出現的瞬間。
諸聖，衆祖巫，全都齊齊一愣。
人間九州各處，異口同聲有驚呼聲響起。
“父神！？”